《血墨》拿烟斗的船长

1、楔子

　　宋皇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居高临下地从朝臣的脸上扫过，他很明显地注意到，朝班的最前列空出来了一个位置，他当然也发现，大臣们在用眼神交流着对这个空位的惊异。

　　终于不用看那双充满了不屑的眼神了，也再也不用面对那张时刻挂着高深莫测笑容的脸了，宋皇在心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是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连同他身上的那些秘密，一起化成了灰烬。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叫道：“吕爱卿何在？”

　　刑部尚书吕蒙臣站出朝班，应道：“臣在！”

　　“朕听闻昨夜户部尚书伍德府上燃起大火，竟将整座府邸烧为一片白地，此事刑部是否已经知晓？”

　　吕蒙臣心思一动，暗道圣上的消息来得好快！伍德的府第在仁义坊，远离皇城，更兼起火是在子时之后，想来那时圣上应当已经安寝，不想圣上竟在今天早上就收到了消息！

　　他伸手擦了擦鬓角边渗出的汗珠，沉声答道：“臣昨夜已知消息。今日朝会之前，臣已派人前往火灾现场调查，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

　　宋皇微微颔首：“吕爱卿勤勉公事，朕心甚慰。想伍爱卿也是当朝一品，不料竟丧生大火，实在惋惜。刑部务必要彻查此案，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

　　吕蒙臣躬身领命：“臣领旨！”

　　他偷眼看向宋皇，宋皇面无表情，甚至眼光也没有丝毫地波动、

　　吕蒙臣在心里轻轻地摇了摇头，现在的圣上，或许才是他本来的面目，有些东西，以往竟然看错了。

　　旬日之后，又是一次大朝。群臣觐见之后，吕蒙臣出班奏到：“启奏陛下，户部尚书伍德府上走水一事，臣现已查明，伍府的大火起于本月初八子时前后，这一点有多位四邻的口供可做证实；伍府上下，烧毁最严重之处乃是书房，经臣带人现场勘验，此处留有大量的纸张灰烬，亦有灯烛的残迹，臣也请曾到过伍府的同僚到现场看过，他们均向臣证实，该地就是伍府的书房所在；现场共找到尸体六十三具，经仵作勘验，其中多人是遭垮下的房梁或是倒塌的家具压死或砸死，也有人是因为吸入了大量的烟灰而被活活憋死，被烧死的尸体只有一具，经辨认系伍大人无误。由以上勘验，微臣大胆推测，事发当晚，伍大人应是在书房秉烛夜读，困倦已极之时不慎撞翻灯烛引发大火，伍大人当场罹难；当其时，伍府合家大小俱已入睡，故无人得以幸免，这才酿成了这期朝野震惊的惨剧。”

　　吕蒙臣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撞击着廊柱，发出轻微的回声。

　　宋皇坐在龙椅之上，似乎听得很认真。吕蒙臣话音一落，宋皇拊掌到：“古人说什么来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朕原来以为，破案释疑，那是宋慈宋爱卿的长处，没想到，吕爱卿说起这破案来，也是头头是道，这倒是大大出乎朕的意料了。”

　　吕蒙臣躬身谦道：“陛下谬赞了。”

　　听到“宋慈”的名字，站在吕蒙臣身后不远处的吏部侍郎韩从信嘴角动了动。他下意识地想朝身后看，今日大朝，宋慈也该在班的，然而转念之间他便记起来了，宋慈因为母丧丁忧，走了已经有两旬之日了。

　　他看了一眼宋皇，宋皇面色如常，但不知为什么，他从宋皇的眼睛里，却读到了一种类似于如释重负的东西。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郁积在心头多年的困惑终于有了答案

　　一月之后，宋皇连下两道旨意：一者，伍德家大火一案，以意外了结，其后事由其族人妥为处置；二者，来春开恩科，为国选贤。

　　圣旨一并钦点，吏部尚书杜汝圭为恩科主考。

　　旨意到达之日，杜汝圭且惊且喜：喜者，恩科主考何等荣光自不待言；惊者，朝中有文名者不止一人，这主考无论如何落不到他头上。别人不说，单说御史中丞王儒璋，他那一手颜体朝中无人能及，加上一笔登高能赋作器能铭的好文章，声名就远在他杜汝圭之上。

　　然而前来传旨的并非是一向相熟的何昚，几番对答下来，杜汝圭心中反而是更加的云山雾罩。

　　纵然心中有万般的疑惑，他到底不敢托大抗旨，只能在心中暗叹君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