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皓南X杨宗保）遮天》Windy曦月

33、伤别

　　皓南才刚走到宗保所住的院落隔墙处，就听见有棍棒相接的声音。他靠在墙背后悄悄地偷看了一眼，就见到宗保在与杨五郎比试棍法。

　　皓南连忙缩回头来。他答应过宗保不再偷看他练功，便强迫自己要言出必行。虽然皓南心里真的很想再偷看，不是想偷学宗保的武功，只是纯粹地想看自己心上人的英姿，但是皓南害怕自己被发现，更怕宗保生气，便死撑着靠在墙后闭上眼睛，听着木棍碰撞的响声，自己在脑海中想象宗保潇洒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院内没了声。皓南正想走进去，却突然听杨五郎说：“宗保，你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的八卦棍法，你也已经学会。我想，你是时候该回去了。”
　　皓南一听，手中的托盘“嗙”的一声掉落在地。杨五郎喝了一声，皓南只好慢吞吞地走过去，低着头说：“师父，是我。”

　　杨五郎瞪着皓南，说：“阿牛，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又偷看师父练功、偷听师父讲话？！”
　　“没有，没有！师父，您误会了。”皓南连忙说：“徒儿做了早饭，想送过来给宗保。可是刚走到墙外，就听见师父在与宗保练功，便一直等在外面，绝对没有偷看。”
　　“此话当真？”
　　皓南想了想，说：“我…看到了一眼。我见到是你们在练功，就立刻转开头。我真的没有偷看。师父，您相信我！”

　　杨五郎想了想，点点头，说：“为师暂且信你。你来得正好。刚才为师的话你也听到了。宗保离家已久，不宜再留。你们就在这里道个别。宗保吃过早饭之后，就启程离开吧！”
　　“师父！”
　　“宗保，你意下如何？”
　　宗保看了皓南一眼，又看了看五叔坚定的眼神，说：“宗保在此叨扰已久，想来家人也十分挂念，故早有离去之意。宗保这就回房收拾行装，即刻启程。”
　　“好。”杨五郎点头。
　　“不！不！”皓南连忙着急地说：“师父，我还没好！我还没好！您让宗保再陪我几天，可以吗？”
　　“不行。”杨五郎说：“你受的伤没个三五个月是不可能完全痊愈的。莫非你要宗保陪你三五个月不成？宗保没其他事可做了吗？”
　　“三五个月不行，三五天可以吗？”皓南眼巴巴地问。
　　“......”杨五郎看着皓南恳切的眼神，有些心软，倒是宗保不愿再给皓南不切实际的希望，便狠下心说：“大师说的是，宗保还有事在身，确实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听宗保这么说，皓南觉得心痛得像要碎掉一样。这是拒绝吗？是对自己表白的拒绝吧？他原以为狠心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让自己下山的师父，却没想到连三五天都不肯多留的，竟然是宗保！

　　虽然伤心，但是皓南仍然快速调整心态。宗保是何等身份，留在贫瘠的五台山竭尽心力地照顾了自己一个月，自己早该心满意足了。宗保和自己都是男人。自己对宗保心存绮念已属不该，告白遭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又怎能因此怨恨宗保狠心？宗保与自己身份悬殊，即使接受了自己的告白，难不成还真能以恋人身份、与自己长相厮守不成？想到这里，皓南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他开口说：“师父，刚才是弟子失言了。弟子的伤已经好了，不该因为私心装病再多留宗保。宗保为了弟子已经在此耽搁了一个月，弟子实感不安。弟子有一事相求。”
　　“何事？”

　　皓南看了宗保一眼，又转回头来，对着杨五郎直直地跪下，说：“师父，弟子蒙宗保两次搭救，才有命活到今天。此恩不报，弟子无法安心。所以，弟子想求师父...让徒儿跟宗保下山。弟子想呆在宗保身边，追随他听候差遣，报答宗保救命之恩。”
　　“不可！”
　　“不行！”宗保和杨五郎同时出声。两人对看了一眼，杨五郎强硬地说：“阿牛，我说过你不能下山。此事休要再提。”
　　“为什么？”皓南不解地抬起头来：“师父，您一直不许弟子下山，难道完全是因为我半年前招惹了山贼，您不放心我的脾性？师父，这半年以来，弟子悉心研读佛经，已经完全改掉了以前暴躁的脾气。弟子发誓，下山之后，什么事都听宗保的，绝不闯祸。弟子一心报恩，求师父成全。”

　　五郎来回踱了几步，说：“你重伤未愈，不能下山。”
　　“我...我没事了。真的！”皓南急切地说。
　　“走路都还在一瘸一拐，还敢说没事？”五郎答道：“这样子跟宗保下山，莫说照顾宗保，岂不是要拖累他？”
　　“......”皓南低头想了想，说：“那...等三个月之后，弟子的伤好了，可不可以下山去找宗保、跟在他身边报恩？”
　　杨五郎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皓南激动地说道：“师父，您真的打算一辈子都将徒儿困在山上？徒儿六根未净，根本就不是自愿跟您上山的！你无论如何都不让我离开，到底是在顾虑什么？我失忆以前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到底做了怎么样的错事、坏事，才值得让师父您如此严密地看守？”
　　“......”

　　杨延德还没想好如何回答，皓南就接着说：“师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您无论如何都不让弟子向宗保报恩，这与您昔日对徒儿的教诲，不是完全背道而驰吗？”
　　“......”
　　“若是以前弟子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宗保府上，”皓南说：“弟子就应该亲自登门道歉以求原谅。若是弟子以前做的事是罪不可赦，那弟子宁愿清清楚楚地知道、明明白白地谢罪，即使一死，都比永远被蒙在鼓里、软禁在这山上要强。”
　　“你......”五郎已被皓南说得无言以对，正在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宗保走上前来说：“大师，可否让我和...张牛...单独一谈？”
　　杨延德想了想，点了点头，离开了厢房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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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宗保把皓南扶了起来，叹了口气，转过身，说：“张牛，大师不让你下山，确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有什么苦衷？”皓南急切地问。
　　“......”宗保转过身，咬了咬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张牛，我为了救你，宽衣输功之后的那天早上，你还记不记得...我躺在你旁边时...你的反应？”
　　皓南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那天宗保体力不支倒在自己身上时，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火热。他连蒙混过关机会都没有，只好点了点头。

　　宗保仔细地想了想措辞，才接着说道：“张牛，你失忆之前，确实因为你对我的感情而纠缠不休，触怒了我家的长辈。”
　　“我......”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宗保接着说：“你一直不肯罢手，我祖母、父母以及其他亲人都十分愤怒。不瞒你说，我家确实是高门大户，但是人丁单薄。到我的这一代，只剩下我和弟弟两个男丁。”
　　“......”
　　“家里人当然不肯接受你对我的情意。”宗保继续说：“可是你...一直不肯放弃。所以，我祖母下了命令，若是你再接近我家府邸，便让你有命来...无命回。”
　　“原来是这样！”皓南失神地退了两步：“原来我以前那么贪心、那么不知好歹。原来我惹恼了你的家人，给你带来了那么多麻烦。宗保，对不起...对不起......”

　　宗保心情复杂地看着皓南，说：“过去的事，我本不想再提，但是你一再要求想要跟在我身边。我...真的不能答应你。就算我家没有对你下追杀令，我也不能将一个...对我有私心的男人带在身边。张牛，你能理解吗？”
　　皓南点点头，说：“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我若不向你表明心意，定会死不瞑目。若我知道自己能大难不死，定会将这不容于世的感情深藏心底，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我从来不敢指望你会对我的感情有所回应，我真的只是想跟在你的身边照顾你而已。你救过我两次，我想追随你报恩，绝无其他非分之想。可是如今看来，这似乎这都不可能了，是吗？”

　　宗保叹了口气，说：“确实，你不能跟着我。否则不是我回不了家，就是你没了命。”
　　“......”
　　“但那并不代表你一世都不能下山。”宗保接着说：“若你在山上修成正果，通过了大师的试炼，我相信，他不会不讲道理，继续将你留在山上。你若有朝一日得允下山，也勿来找我，更不要靠近我家府邸，以免再次大动干戈。若我们有缘再见，我愿与你再做朋友。若是无缘，我亦不后悔曾经认识过你、搭救过你。”
　　皓南低着头，使劲揉捏着衣角，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宗保，谢谢你告诉我实情。我...不会再提让你为难的要求。我会听你和师父的话，好好地在山上清修。若是下山后不能去找你，那下不下山对我来说，都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张牛......”
　　“......”

　　两人沉默了一阵，皓南抬起头，勉强笑着说：“宗保，师父让你吃过早饭再走。刚才我不小心把早饭弄掉地上了。你等等，我再去重做。很快就好。你一定要等我！”皓南说完，就一瘸一拐地向厨房的方向跑走。宗保看着皓南的背影，心如针扎地默念道：“对不起，皓南。我不知道刚才那些话算不算骗你。可是你我今生，有缘无分，又何必再藕断丝连、徒添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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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早饭，两人都食不知味。慢吞吞地吃完早饭，宗保也已经收拾好了行装。
　　宗保背着包袱去向杨五郎和主持告别。五郎看皓南实在伤心，便允许他将宗保送到寺院门口。

　　两人走到寺庙门口，正想出门，守门的弟子却把皓南拦了下来。
　　皓南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外走，只好停了下来。
　　“回去吧！”宗保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好好养伤，好好修行。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话。”
　　皓南点头，说：“我不会忘记。宗保，我不会下山，我会一直在这里。我不能接近你家，但是你可以回来看我。宗保，你还会回来吗？这次不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对吗？”
　　“我......”宗保咬了咬唇，说：“我不能保证...一定会回来。”
　　“宗保......”皓南不舍地说：“我说过了，我不敢有任何痴心、有任何妄想。你说过，你把我当朋友，那就请不要忘记，有一个老朋友，一直会在五台山等你。等你有时间、有心情的时候回来探望。”
　　“......”宗保并未做出承诺，只说：“我要走了。你回去吧。保重！”宗保说完，就决然地转过身，快步地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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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保转身的那一瞬，泪水就盈上了皓南的眼眶。碍于有守门师兄在场，皓南死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皓南一直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宗保越来越小的背影。

　　宗保的身影才刚刚消失，天上就亮起闪电、响起雷声。乌云黑压压地袭来，瞬间就铺满了整个天空。皓南一惊，连忙踉跄着跑回寺庙里的偏厅拿了把伞，然后冲到门口，想给宗保送去。然而他走到门口，守门的师兄还是说什么都不让他出门。皓南急了，竟然跟师兄动起手来。守门的师兄都是武僧，皓南本来绝无取胜可能，却没想到自己打出的拳、踢出的腿竟然虎虎生风、内力十足。他本来不记得任何招式，但是身体一旦动起来，仿佛有惯性似的，一招接着一招，打得两个师兄毫无还手之力。

　　见两个师兄被自己打倒在地，皓南自己都不容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然而，他没有多想，说了句“对不住，我很快回来”之后，就不顾未愈的伤势，迅速地追着宗保往山下跑去。

　　皓南一边跑，一边觉得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不知不觉，他竟然能浮在低空，用轻功“飞行”。他高兴坏了，借助着轻功，很快就看见了宗保的身影。
　　一看到宗保，皓南就忘了自己用轻功，跌落在地上，差点摔跤。宗保吃惊地看着追得气喘吁吁的皓南，连忙跑回来，问道：“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出门的？”
　　皓南将雨伞递到宗保面前，喘着气说：“我看天要下雨了，而你又没有带伞。我...我是给你送伞来的。”
　　“你......”宗保还没来得及说话，雨水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皓南连忙打开雨伞，递到宗保手上，说：“宗保，我知道你既然决定要走，就不会跟我回去等雨停了再离开。我不是故意要耽误你的行程，我只是不舍得你淋雨。这伞是借给你的。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还！”

　　皓南说完，转身要走。宗保见皓南只拿了一把伞出来。现在要走，皓南就得淋雨。他担心皓南旧伤未愈，又添风寒。于是，宗保犹豫了一下，拉住皓南，说：“等等！我...送你回去。”
　　皓南摇了摇头。他不想让宗保知道自己打伤师兄强行出寺门的事，便说：“你若再送我回去，耽误了脚程不说，我怕我会舍不得让你走。你记得！伞是兴国寺的。你...一定要再来...把伞还给我！”说完，皓南无比眷恋地看了宗保一眼，就逼着自己咬着牙转过身，冒雨向山上跑去。

　　宗保伸手想要拉住皓南，但是最终没有出声。他不知是不是雨太大，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宗保看见皓南似乎用上了轻功。然而宗保并未多想，他只觉得自己是因为离别伤痛，又大雨磅礴，所以没有看清楚罢了。咬着唇看着皓南的身影消失之后，宗保闭上眼转过头，一步一步地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