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皓南X杨宗保）遮天》Windy曦月

20、真相

　　宗保兜兜转转地跑出太师府之后，就慌不择路朝城外跑去。他知道皓南一直在后面急追，但他此刻却最不愿意见他。于是，宗保运起轻功，拼命地想甩掉皓南。皓南却不肯放弃追赶。

　　宗保跑到城郊树林的湖边，二话不说地就跳了进去。他本来只是想清醒一下头脑，借用凉水平息一下自己心中愤怒的烈焰，皓南却以为他是气疯了头，自寻短见。他立刻也跟着宗保跳进湖里，在水里跟宗保纠缠了好一会儿，才硬抓着宗保拖到岸边。

　　“你放开我！放开我！”宗保情绪失控地大叫：“你这个间谍！内奸！我杨宗保真是有眼无珠，竟然会信了你的鬼话！我引狼入室，差点害得我杨家惨遭灭门！刘皓南！你这个混蛋！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宗保说着，对皓南挥下重掌。皓南不避不躲，硬生生地被宗保打得吐血倒地。

　　宗保看皓南似乎被自己伤得很严重的样子，再度举起的拳头只好颤抖着落下。他转过身，眼泪就再次滑落了下来。他说：“假的。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刘皓南，若不是你跟我立场敌对，我真要称赞你。你为了完成任务，连自己都可以出卖。我还傻到以为，你真会爱上一个男人……”

　　皓南捂着胸口站起来，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的情义，绝无半点虚假。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将到手的军事图交还了回去。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丢掉性命。”
　　“……“宗保想了想，自嘲地说：”怪不得你那天在天牢里，你那么有信心地向我保证一定能救我出去。原来，你就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刘皓南，你追上我干什么？是不是因为你大发慈悲地交还图纸，让我和父亲逃过一劫，特地来向我邀功、要我感谢你的？“

　　皓南叹了口气，说：“宗保，我承认，我最初接近你的时候，确实是有目的的。我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驳。然而，我与你相知相交的这半年，我对你的感情是真是假。我相信你自己心里有数。”

　　宗保摇摇头，说：“我已经不敢再相信你了。我分不清楚你以前说过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以前做过的事，可能都是处心积虑地设计好来控制我的感情。你又让我如何判断我心里对你的感觉究竟是真是假？！”

　　皓南皱了皱眉，说：“宗保，我伤害了你，欺骗了你的感情。为此，我自己都感到不耻。对你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有些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是，宗保，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说过的，我爱你、想要跟你在一起的话，绝对是字字真心！”

　　宗保擦干眼泪转过身，红着眼睛说：“你的爱，我承受不起。你爱我，却还是可以心狠手辣地把我和我的家人推入火坑。刘皓南，我问你，如果当日我答应跟你离开天牢逃亡，你是不是就会狠心让我父亲被斩首毙命？”
　　“……”皓南闭上眼睛转过身，默认了。

　　“好！好啊！”宗保握紧拳头说：“果然是大辽的一条好走狗！你的计谋真是好毒，可以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就杀死我们大宋杨家将的首领！”
　　“……”
　　见皓南仍然不回答，宗保冷笑着说：“你以为我爹死了，我会跟你去大辽苟且偷生吗？还是你准备再继续用花言巧语骗我，让我完全成为你听话的傀儡？”

　　皓南转过身，对着宗保摇摇头，说：“若是你万事都听我的，那你就不是杨宗保了。我并不是想要完全控制你。我想要的，是将你杨家将劝服，加入大辽，帮忙灭掉大宋。”
　　“哼！你做梦！”宗保瞪着皓南说道：“我杨家世代忠烈，绝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皓南听到这儿，突然就仰头大笑起来。他笑中带涩，最后变成低声地冷笑。他说：“杨家将绝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宗保，你不想想，这大宋从何而来？你杨家在大宋建立之前，效忠的难道不该是北汉的皇帝——我的爷爷刘继元吗？！”

　　“什么？！”宗保大为惊讶地问道：“你说你的爷爷是刘继元？！那你…你是——？！”
　　“我是北汉的皇室子弟，是刘继元的皇孙。”皓南说：“当年，踏入我北汉皇宫的铁骑不是别人，正是你的杨家的杨太祖以及他的七个儿子带领的叛军！你回去问你爹，他应该仍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我刘家的人，即使是孤儿寡母，他们都未曾放过。我与妹妹刘皓琳扮成下人的儿女逃走，才勉强避过。后来小琳病死的事，我已经在永清村就告诉过你了。”
　　“……”宗保跌坐在地上，低下头喃喃地说：“原来，这才是你的真正身份。你接近我，不仅是为了偷取军事图，更是为了要向我杨家报仇。”

　　皓南走过来，挨着宗保坐下，说：“我是想报仇没错，但是不是对你杨家，而是对覆灭我北汉王朝的大宋掌权者。我要重整刘家的皇权，却只有孤身一人。所以，我只有与大辽合作。我已经与萧皇后达成协议。只要我帮着他们侵占大宋的国土，那她便还我北汉的疆土，交予我统治。”

　　“原来如此。”宗保说：“原来你一直对大宋的疆土不安好心，还妄想复辟。刘皓南，我告诉你，北汉气数已尽，我劝你还是安安分分地做你所谓的‘边疆商人’。若是你再执迷不悟，与大辽合作、想要侵吞我大宋国土。我杨宗保第一个就和你过不去！”

　　皓南悲伤地看着宗保，说：“我们两人，难道一定要兵戎相见吗？赵祯他生性多疑，屡次听信谗言、迫害你们杨家。他并不信任天波府，你们为何要拼死为他卖命？”
　　“我不想听你这些挑拨离间的鬼话！”宗保说：“我们杨家对大宋世代忠诚，不仅是为了皇上，更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战火一起，有多少户人家要家破人亡？有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刘皓南，你为了一己私欲，助纣为虐，帮助大辽，想要挑起战争，简直可恶！我杨宗保今天在此，跟你恩断义绝！”宗保说着，从怀里拿出皓南送给他的那条蓝色发带，抛到空中，拔出匕首，抬手就将发带割成破碎的布屑。

　　皓南看着掉在宗保身边的碎布，自己的眼睛都有点红。他说：“这次，是我对不起你。我欺骗了你的感情，你要如何打我、骂我，我都愿意任由你处置。只是宗保，我不会对你死心。如果有机会，我仍然希望能跟你再续前缘。”
　　宗保望着皓南，问：“你能放弃与大辽合作、放弃复辟北汉吗？”
　　皓南回望着宗保，坚定得摇了摇头。
　　宗保苦笑道：“那我们…就再无前缘可续。下次再见，我们就是敌人。”
　　皓南心中苦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宗保也回望了皓南一会儿，伸出右手，像皓南摊开手掌，说：“还给我。”
　　皓南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那条旧发带，是你送给我的。你可以选择毁掉我给你的信物，但是不能要回你已经送给我的东西。“
　　宗保摇摇头，说：”那条发带，我用了那么久，早就想丢掉了。现在你还不还，我都无所谓。我找你要的，是我们大宋军事图的副本。“
　　“！！”皓南一惊，立刻摇头，说：“不，我不能给你。”
　　“你不给我，今天就休想离开！”

　　皓南叹了口气，说：“宗保，你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以前或许不是。”宗保说：“否则也不会被你骗得团团转了。但是现在不同了，你说你仍对我有情，我却已经对你死心。我们交手，你会留情，我会拼命。我不一定打不过你。”
　　皓南摇摇头，说：“我不会跟你动手。就算你打赢了我，你又知道图纸藏在哪里吗？”
　　“图纸你当然会随身携带！”宗保说：“不然，难道你会放在庞太师府里？我听得出，你们俩根本就不互相信任。”

　　“你说得对！”皓南说：“庞吉那个老贼，我当然不相信他。我本来只是想劝你们杨家父子倒戈，庞吉却想将你们置于死地。宗保，日后你要特别提防着他。”
　　“这一点，不劳你提醒。”宗保回答：“刘皓南，不要扯开话题。军事图的副本，你交是不交？”
　　皓南苦笑着说道：“宗保，这又是何必？刚才我跟着你下水，图纸若是在我身上，想必也已经浸湿了。你拿回去又有何用？”
　　“既然已湿，那你又还留着干什么？”宗保说：“那是我们大宋的东西，你还给我！”

　　皓南不回答，也不动。宗保看他不准备主动交图，便拔出匕首，向皓南攻击了过去。两人交手了几十个回合，皓南始终没有主动攻击。他知道宗保的武艺不及他，一直十分有耐性地与对方周旋。

　　宗保看自己久攻之下都无法取胜，反而在打斗的过程中无法避免的肢体接触让他十分难受。想起昔日与皓南多次的肌肤之亲，宗保真是又羞愧又后悔。就这么一下晃神，皓南就抓准时机点了他的穴道将他制服。宗保前一秒还在发力，后一秒就失去了活动的自由，一下子站不稳就往地上倒去。皓南连忙将他接住，紧紧抱在怀里。一时间，两人挨得极近，彼此心里都为这似曾相识的情景怔了一下。

　　“你…混蛋！”宗保狠狠地骂道：“立刻放开我！”
　　“宗保…… “皓南拼命忍住亲吻宗保的冲动，说：“你打不过我。我们今天到此为止，好吗？”
　　“哼！”
　　“宗保…...”皓南伤感地说：”我今天就要离开京城了。我…..真的舍不得你。但我知道，你现在恨我入骨，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我。”
　　“……”
　　“我想...”皓南盈着泪水接着说：“若是恨我会让你舒服一点，那我宁愿你不原谅我。”

　　皓南这么一说，宗保的眼泪就再次不争气地落了下来。皓南见状，再也忍不住，低头就吻上了宗保的嘴唇。
　　“唔…你……嗯…放开……”宗保挣扎的力度有限，手脚又动不了，只能被动地接受皓南越来越深的亲吻。他不愿意就这样沉沦下去，干脆狠狠地咬了下去。

　　出乎宗保意料的是，皓南被咬之后，并没有放开他，而是更加深入地吻住了自己。他尝到了皓南血液的味道，鬼使神差地软了心，放开了皓南的舌头。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久到宗保全身都有点酥软，皓南才放开他。接着，皓南解开宗保的穴道，将他扶靠在树上，说：“对不起。我又冒犯了你。我…没能忍住。是我的错。”
　　宗保看着皓南，问：“就算是为了我，你都不能放弃你的复辟计划吗？”
　　皓南闭上眼，再次摇头。
　　预想之中的答案，宗保还是难过地叹了口气。他说：“那——我们注定要做敌人。刘皓南，我警告你。再像刚才那样碰我，我必定想办法让你碎尸万段！”
　　“……”皓南忧伤地看着宗保，说：”以后就算我想，恐怕也没有机会了。宗保，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慢着！“看皓南起身要走，宗保也站起来，用匕首指着皓南，说：“我说过了，你要走可以，但是必须交出我们大宋的军事部署图！”
　　皓南轻笑一声，说：“刚才你都已经试过了。你…拿不到，不是吗？”
　　宗保想了想，说：“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但是，若是我拿不到图纸的副本，也无颜再回天波府。虽然我不齿以死相逼这种卑劣手段，但若不这样做，我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你说什么？”
　　“我是说——”宗保用匕首对着自己：“你若是不把图纸的副本还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皓南大惊。他看着宗保坚定的眼神，知道对方不是跟自己开玩笑。还在后悔刚才解开宗保的穴道之时，宗保已经举起匕首，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一刀。鲜血顿时就顺着宗保的手指滴在地上。

　　“宗保！！”
　　“别过来！”宗保用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动脉之处，说：“再不将图纸交给我，你就将我的尸体带回天波府吧！”
　　“别乱来！”皓南终于投降。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筒，丢到宗保脚下，说：“里面就是图纸的副本。即使进了水，应该还能看出大概。你打开看一看，就知道这是真件。当时为了救你，时间紧迫，我只临摹了一份。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宗保小心翼翼地一边注意着皓南，防止他突然发难，一边将图纸打开看了看，确定是真图，便将图纸收入怀里。他看着皓南，问：“你还不走，是要过来再从我手中抢回去吗？”
　　皓南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心疼你。为了一张图纸的副本，竟然伤害自己。你过来，让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我不要你心疼！更不要你帮我疗伤！”宗保说：“我说过，我跟你已经恩断义绝。下次再见，我们便是敌人。刘皓南，你走！如果有可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皓南忧伤地看了宗保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狠了狠心，转身离去。
　　皓南的身影一消失，宗保就脱力地倒靠在树上，止不住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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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保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力气。他扶着树干站起来，刚才都全然察觉不到的手上的伤口这时竟然钻心地痛了起来。他看着还在流血的手背，苦笑了一下，撕了块衣料的下摆随意包扎了一下，就挣扎着向天波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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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保回到天波府之时，已是掌灯时分。他失踪了一个下午，天波府上上下下都十分担心。现在他虽然回来，但全身湿透、左手受伤，眼睛还哭得通红，天波府众人都心疼地要命，吵着嚷着要为他洗澡、更衣、请大夫。

　　宗保摇摇头，说是用要事禀报，硬是连衣服都不换就要大家去正厅。
　　待太君坐下，杨延昭、柴郡主等人也在旁边站好，宗保直直地跪下，从怀里拿出半湿的图纸副本交给杨延昭，又交代了他这个下午的去向，以及与皓南对话的重要内容。

　　众人听后，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宗保磕头认错，说是他误信奸人、害了杨家，惹出这么大一场祸事，还几次三番为了刘皓南跟父亲顶撞、甚至污蔑父亲陷害刘皓南。宗保自觉理亏，又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便自请杨延昭用家法处置。

　　宗保这么诚心诚意地认错，左手又受了伤，太君哪里舍得杨延昭再对他用家法？太君说，是刘皓南用计太过厉害，连她都被迷惑。还说是她当时相信刘皓南没有擅闯密室，才回差人将他送走，不然也不会被刘皓南再次潜入，盗走了军事图。
　　佘太君心疼宗保，杨延昭又何尝不爱惜自己的儿子。他看宗保已经迷途知返，并从刘皓南手中要回图纸副本，也不忍心再怪罪。他拍了拍宗保的肩膀，说：“你既然知错，就回房面壁思过。日后凡事都要深思熟虑，切勿再轻易信人。知道吗？”
　　宗保点头，迅速擦了擦眼睛，低着头，往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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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保回来之后，杨延昭并没有主动苛责于他。倒是宗保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不仅愧对了杨家祖先，更是丢尽了杨家的脸。他寝食难安，当夜就趁杨延昭一个人在后院练枪的时候，将父亲请到祠堂，关门之后双手举起铁棍跪下，说：“爹，孩儿闯下弥天大祸，太君和娘亲她们不但不责罚，反而对孩儿呵护备至。孩儿令天波府蒙羞，令父亲您失望，实在是无颜面对大家。今日，请父亲您在杨家列祖列宗面前，给孩儿一个教训。”

　　“……”杨延昭又心疼又欣慰地看着宗保，心中感叹自己的儿子似乎一夜之间就成熟了许多，但这代价实在是太大。曾几何时，时时变着花样逃避苛责的儿子既然会主动请罚。本来，杨延昭已经默许了太君的决定，准备对对宗保不再追究，但是他了解宗保此刻的心情。宗保心中心里极度的歉疚的心情会一直折磨得他寝食难安。于是，杨延昭接过铁棍，走到宗保背后，犹豫了一下，便对着宗保打了一棍，说：“这是为你给大宋的江山社稷以及大宋百姓带来的威胁。”
　　“……”宗保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忍受。杨延昭打得不算太重，但绝不算轻。
　　接着，杨延昭又打了一棍，说：“这是为你连累杨家全家遭遇的横祸。”
　　“……”宗保再次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知错。

　　杨延昭打下第三棍，说：“这是为你与刘皓南之间绝不该发生的感情、以及因此做出的一连串顶撞我、污蔑我、以及令我失望的事。”
　　杨延昭第三棍打得及其重。宗保被打得俯趴在了地上。他迅速擦了擦眼睛，爬起来向杨延昭磕了个头，说：“爹，孩儿知错。孩儿以后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已经跟刘皓南恩断义绝。我没能将他劝服、让他放弃复辟的想法，是孩儿无用。我与他要么就永生不再相见，若是再要见面，便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敌人。我杨宗保，再也不会受他刘皓南所摆布！”

　　“好！”杨延昭将宗保扶了起来，说：“这才是我杨六郎的好孩儿！”
　　“爹……”
　　“宗保，爹知道你已经知错了。”杨延昭说：“以前与刘皓南的种种恩怨，都当做是一场梦，尽量忘记吧！你是杨家将的少将军，绝不能因此一蹶不振，知道吗？”
　　“孩儿知道。”宗保点头：“孩儿…多谢父亲教诲。”
　　“好！”杨延昭说：“罚也罚过了，别再多想，心里也别再难受了。回房休息去吧！”
　　“是。孩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