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r Una Cabeza》爱吃豆腐的羊

2、第二章

　　四年前，那时候我刚刚把这个地方租下来，稍微装修了一番，弄得有点情调，开了一间小酒吧。这附近都是大学生，好消遣，爱玩，人流量也大，所以酒吧里的生意还不错。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9月19日，因为历时半个月的军训刚刚结束，大一的新生得了解放，像出笼的鸟儿似的涌进我的酒吧，搞了一场大联欢。

　　他们闹到了夜里十点多，门禁时间快到才散去。我看店里的伙计今天着实辛苦，便让他们草草收拾了一下，先回去休息，第二天早点来打扫就是了。

　　酒吧里很快就没有了方才的嘈杂，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也打算拉电闸关门回家。

　　这时候门口的挂饰突然响起来。

　　“欢迎光临。”电子合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我打眼望向门口，看见两个牵着手的女子，正推开了大门往里走。一个个子高些，一个稍矮半个头，都穿着修身的长裙。

　　“对不起，我们这儿已经打烊了。”我冲着她们喊了一声，虽然有客人上门不宜把人家往外送，但是今天确实比较晚了，我没有做这笔生意的打算。

　　听到我的话，门口的两位女子停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个子稍微矮一些的女子略略仰起脸，向同伴皱了一下脸，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个高的那个似乎在安慰她，凑近她耳边嘀咕了两句，又转过来向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老板，我们只要跳一支舞就好了。”个高的女子开口说道。声音清润，十分入耳。

　　她们站在吧台这边的灯光下，我才看清两人十指交握，就连站着的时候都贴在一起。

　　“跳一支舞？”这样的要求还真是少见。

　　她们听我的语气好像有商量的余地，便趁胜追击地继续说着：“是啊，我们只是想来跳一支
　　舞，很快的，跳完我们就走。”

　　我把手头正在点算的账单放下来，看着她们，带着些迟疑地说：“可是，我怕这里没有适合的曲子。”

　　平时来这里的都是些大学生，跳舞的倒是有，不过那些鼓噪耳膜的音乐似乎并不适合眼前的这两位。她们看起来早已过了那个躁动不安的年纪，带着一些岁月沉淀后的沉静与安宁。

　　高个子的女子略微展颜，扬起眼角，“没关系，我们自己带了碟片，只要借用一下你这里的唱片机就好了。”

　　她这么一说，身旁个子稍矮的女子在手提袋里翻找一阵，摸出一张颇有年代感和历史感的黑胶唱片。

　　我兀自笑一笑，人家都做了准备，就是借下唱片机而已，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好吧，唱片给我，我去放。”

　　两人一下子都高兴起来，交握的十指又紧了紧，侧过头去相视一笑。

　　“去那边吧，舞池在那里。”我抬起右手，指给她们方向。

　　两人冲我道一声，一起往舞池走去。

　　我把唱片机打开，放了唱片上去，她们已经做好了起式准备，一通电源，悠扬的音乐声就响起。

　　是Por Una Cabeza？我有些讶然，之前看《闻香识女人》的时候我特别喜欢这首曲子，没想到今天能亲眼看到别人跳这一支探戈。

　　舞池里的两个女子已经随着音乐声踩起了探戈舞步，迎面相贴滑了出去，神情专注而极具默契，每一个动作都配合得完美无缺，每一个舞步都恰好踩在节奏上，不知道她们是一起跳了多少遍，才会有这样的美感。

　　我傻傻地站在唱片机跟前看着她们，有些看不清她们飞扬起来的裙角了，小提琴和钢琴的和声旋律从慵懒幽默转入激情。

　　高个女子搂着同伴的腰，两人的面颊轻轻相贴，时不时的拉开一点距离对视一眼，两人的眼角眉梢都挂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柔情蜜意。

　　真是一对璧人。

　　不知怎么的，我脑子里就浮现出这样一个词，拿来形容她们实在太贴切。

　　我想没有人会怀疑她们的关系，再没有哪一对情侣能像她们一样，把那些属于情侣之间的小默契小情愫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明明是一首很短的曲子，她们却像跳了一辈子，最后一个音符收起的时候，两人倚在一起，抵着额头低声说笑，飞扬的裙摆尚在轻轻摇曳。

　　在我站的这个地方，只能听到她们压得有些低的笑声，在说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从两人的表情来看，想来说的是些暖心的话。

　　两人搂在一起歇了一歇，携手向我走来，面上明媚的笑容怎么都掩不住。

　　“谢谢你啦老板。”

　　我笑着摇摇头，“举手之劳。我还要谢谢你们呢，让我见识了一段这么好看的探戈。”

　　“哪里，献丑了。”

　　稍矮一些的那位顺势问道：“老板，明年的今天能不能把酒吧包给我们？”

　　我跳跳眉毛，看了看她旁边那位，她也是一脸期待的样子。

　　“包场？你们要包来跳舞么？”

　　“啊，对，本来今天是一早就要过来的，谁知道路上耽误了，还没跳尽兴呢，”

　　“那明年你们还要来？”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今年没有跳够 ，来年就要包场来跳。这是开玩笑吧？

　　高个的见我有些怀疑，说道：“明年我们还回来，不仅是明年，后年，大后年，都会来。所以麻烦你行个方便，把场子包给我们。”

　　我歪着头想了想，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好吧，明年的今天，我把场子包给你们，不过你们要在晚上七点之前过来，如果过了时候，我就开门做生意了。”

　　两人交握的双手前后摇了一摇，应声说道：“没问题，我们肯定准时到。”

　　我把唱片取下来交给她们，矮个女人收回去，小心翼翼包好放回手提袋。

　　门外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发出一阵轰鸣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老板，我们走了，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她们站在酒吧门口向我道别，我也挥挥手，说了再见。

　　转身锁好了门，走进夜色里。

　　我突然有点期待明年的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再见到这两个人，或许她们真的还会来跳舞，跳那支Por Una Cabez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