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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旧事:寂夜凭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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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霄之上,两条龙依旧打得难舍难分。
玉炎已经撤掉所有自保的招式,招招都直逼第淼心脏,势要定个生死。第淼虽然精于争斗,可被玉炎这个不要命的打法,也是逼得有些乱了手脚。他这时却惜命得很,不想和玉炎拼个死活,干脆撤掉了所有的杀招,只求自保。
“来啊!为什么要躲着我!”玉炎发出沉沉地嘶吼,吐出一口烈焰来。
第淼一声沉吟避过烈焰,又躲过玉炎的横扫,闷声说道:“没有必要。”
“我要为君潋报仇!”玉炎嘶吼着又是一击。
第淼干脆化了人形,面对庞大的玉炎龙身,躲起来更加轻而易举。他看着昌炎燃烧得通红的眸子,说道:“就算杀了我,君潋也不会活过来!”
“……”
“天命司既然没要我的命,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死。”第淼避过一击,身后山石崩碎。
“……”
“弥九劫就在眼前,你还有一道天雷要受,又何必和我过不去!”第淼又避过一击,岩石化作齑粉。
“……”
玉炎沉吟了片刻,又是崩天裂地地一声嘶吼,山河都要为之一震。风卷石飞,沙尘云集,一片迷蒙中,他也化了人形,站在云头,和第淼对视着。
半晌,他似乎是颓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慢慢地走着,擦过第淼的肩头,瞳孔都没有了焦距,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说得对。”
他纵身跃下,第淼也紧随其后。
如此上玄五帝中两帝的争斗,算是结束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结束竟然这样的平静。
第淼走到我面前,毫发无伤,一把拉起我,护在怀里。我生怕他像我看过的怪侠小说中的大侠,下一个瞬间就单膝跪地血流不止,便浑身上下一顿乱摸:“你没事吧?你说话呀?有没有事呀!”
他捉住我的手,对上我的眸子,认真说道:“别乱摸,没事。”
玉炎却一反常态,像是顿时老了八百岁,失去一身意气风华,几乎是挪着步子回到了卧房,念娥追上去,也只听到他有气无力地转身说道:“念娥,去把那些男人放回去吧,没有用的。你回去吧,让我静一静。”
然后掩上了折门。
“他怎么了?”我倚在第淼怀里问道。
第淼淡淡说道:“大概是想明白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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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玉炎对念娥还真算是不错,除了军事和弥九劫的事情,其他小型琐事竟然全都甩手给了念娥。
念娥自然不会亏待我们,差人把我们安置在偏殿,说是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便没有再陪我们。
如今的她也算是身价陡增,算是半个主子。我本来也不喜欢有人跟随左右,两年下来更是习惯了一个人。她走时掩上了门,我只是觉得忽然清闲下来,还挺舒服。
和我说好了要一起睡的第淼,入夜了还不见人影。我等得有些心焦,就批了件外套去找他。
没想到他正站在玉炎新皇城的城头楼阁上,迎着夜风静静地伫立着。衣袂飘飞,如临虚御风,恍若仙人巡视人间。
我蹑手蹑脚地绕到他背后,伸手猛地抱住他的腰:“在这里想什么?我等你很久了。”
他身手摸摸我的脑袋,笑道:“像个猫儿一样。”
“喵。”我眯着眼睛,果真叫了一声。
他笑出声音来,任由我抱着。
半晌,他依旧看着黑暗的远方,平静地问道:“君潋是怎么死的?”
我环着他腰的手一僵。没想到他一个人在这里,是凭吊君潋,是在想着君潋的。……是啊,他们同甘共苦这么久,不过就是日久生情。
我收回手臂,在他旁边站直了身子,一同看着那漆黑的夜空,也平静说道:“那日城破,我和洛子欺赶回来,她在我们面前跳下城墙,我们连尸身都没有找到。”
第淼沉吟着点了点头。
我笑道:“怎么,水君想念她?”只是这醋味我自己都闻到了。
“我交代她的事情,她做得很好。”他低声说道,“她一直做得很好。”
最后,似乎是一锤定音,也似乎小下了决心,冷着声音说道:“仅此而已。”
君潋死时的模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绝望的琴声,那绝望的惨笑。那抹紫色的衣衫在凌冽的寒风中飞舞得如一只染血的蝶,然后她往后一样,翻飞着往下坠去。
那时我声嘶力竭地求洛子欺把她救活,那时我坚信君潋一定在第淼心中。我若害死了君潋,第淼绝不会放过我。所以后来在寻找第淼的时候,我几乎是怀着“找到他我就以死谢罪”的想法。
可后来事情种种,这样的想法便淡了下去,只是想着第淼只要不迁罪于我,我就想着多一天是一天。
可没有办法控制的是,如今的心竟然就像是惊弓之鸟,听到君潋这个名字还是会瑟缩着往后躲。
我紧紧地捏着他的衣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如梦境一般消散失去。
“玉炎说得没错,我就是放弃了君潋。”第淼微微垂头,似乎是感到了愧疚。
放弃?
仔细想来,想得我一惊。
第淼他比谁都清楚,当年力挽狂澜、横扫千军,解了瞬水之困的明明是我体内的这股力量。就算是“昭水”这个名号,也会震得暮焰军队一个瑟缩。可他偏偏把最有用的利器,赶出了瞬水。而留下了君潋。
他给君潋留的命令必然是“坚守到最后一刻。”或者“等我回来。”又或者是“瞬水就交给你了。”他那时认定了瞬水就要有灭顶之灾,事实上,瞬水也的确遭受了这灭顶之灾。而君潋,也就当真承受到了最后一刻。
聪明如君潋,在看到我时,不可能不瞬间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已经作为“弃子”的她,看着从外面捣乱的我,看着满目疮痍的瞬水,心中是怎么样的悲凉和绝望?
连我自己想想,都只觉得痛不可当。
那时她站在城楼上,呢喃的那句,说不定也就是“第淼我恨你”。
——只是这些,也无从考证了。
第淼他……当真为保我,做到如此?
“君潋她……是我对不起她。”我说道。
“若不是那时我鬼迷心窍,唆使仇离……”
第淼摇头,说道:“不怪你,都是命数罢了。要说过错,源头都是我。”
我们沉默了半晌,漆黑的夜空没有月亮也没有半颗星。万籁俱静,只听得见夜虫凄凄作响。
第淼沉默着,没有悲痛,没有表情,只是这么沉默着。
我轻咳了一声,打破沉寂,说道:“说说君潋的事情吧,她一定也喜欢被你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