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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流离:夜半访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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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欺把袖子扯出来,反手一把抓住云锦。连拖带拽把他弄到井边,可惜一碗凉水还没端到云锦嘴边,云锦就已经扶着那井沿吐了个天昏地暗。
“我……”,洛子欺暗骂一句,伸手把云锦乱七八糟的长发绕去脑后,沾着点井水,帮他擦掉嘴边的脏东西。
我蹲在他们身边,有些玩味的看着云锦。
那云锦的真身虽是鸟儿,这幻化的人形倒也着实很有几分姿色。他就这么倒在洛子欺怀里,两片红晕飞上面颊,恍惚中似乎还有所坚持,眉头竟然也微微蹙起来。
洛子欺扬起头来看我,很是无奈。我虽然心急着要见云铸,可也不好让洛子欺就这么抱着云锦去。
洛子欺踹开云锦他们家卧房的门,把云锦扔在床上。
“不要走……”没想到云锦这点意识还是很清楚,再一次死死地抓住洛子欺的袖子不放。
“好,不走不走。”洛子欺一时没办法,心也软了下来,干脆坐在床边,哄小孩儿似的这么说着。
“云铸……不要走……”
云铸二字一出,我便知道我猜得没错了。
若真是这样的关系,那洛子欺带我来找云锦,可真是上上选。
我此刻要做的,就是祈祷,但愿这云铸心里当真有这云锦。
“连锡,麻烦把这药用热水泡了,拿过来。”洛子欺掏出个又小又细的竹筒给我。
那竹筒还没有我手心长一些,我看着很是可爱,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醒酒汤药。”
看来洛子欺并没有打算让云锦睡个舒服。
等我弄了药来,看见洛子欺把手搭在云锦的额头上,回过头来对我无奈道:“连锡……云锦有些烧,要不等他一日?”
云锦倒头睡着,隐约有轻微的鼻鼾声。
我也无奈道:“好,只能如此了。”
洛子欺说,他和云锦是极好的朋友。别看云锦平日里倨傲,可他自己也不是个喜欢礼数的人。只是在云铸身边呆惯了,难免养出个高傲得什么都看不上的性子。好在,对洛子欺还是一如初见,亲如兄弟。
其实但看洛子欺对云锦他们家的不客气程度,就能知道他们的关系也的确不错。
最后,我们决定在云锦他们家将就一晚上。
无奈这宅子上下,连个女婢都瞧不见。没人安顿我们,我们就好随便自己来。
洛子欺自然是毫不拘谨,在云锦身边拼凑了一张床铺,说是可以方便照顾这个疯子。
在云锦那卧房的屏风后,正好有一方美人榻。我便决定睡在那里,离洛子欺也近一些。
我两眼一闭,思忖起来:明天等云锦醒了就去找云铸,云铸既然是钥安的君主,就是应该住在深宫里才对。那么按照如今我和洛子欺这个身份,没有云锦这层关系,就一定进不去。
我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们来云锦住的这宅子,竟然没看见一个下人。
仔细想想,物品摆放得也实在不整齐,但是也不能说是脏乱差。像是经常有人在打扫,但是却没有丝毫整洁可言。虽然干净,却好像常年不住人。
是云铸特特给云锦安排的小窝也说不准,如此想来,我便像个揣度人家恋爱进程的人一样,偷偷笑起来。
笑一半,就忽然想起自己那点破事来。
这两年,过的比从前那九年都要快。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是真正的沧海桑田,根本要不了那么久,有的时候一个瞬间,一个结果,甚至是一句话,都可能通途变天堑,一失足跌进万丈深渊。
如今,我再回头去看那时与水君初初见面时的光景,那才叫真的沧海桑田。
头疼得厉害。
好在如今有了希望。
其实从来都是绝望的。我从瞬水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昌炎带我走,是对还是错。我和子欺离开暮焰,不知道这一走,是对还是错。我看着君潋跳下去,任凭子欺把我带来钥安,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这世界上的事情,本来都是没有定数而又绝望的。
可是,我没有资本让自己再绝望。我宁可相信每踏一步,脚下都是实实在在的土地。就算前面真的是悬崖,我在踩下去之前,也只好骗自己前面是块儿平地。
就像洛子欺说的,没有人告诉我帝君还可能活着。可我一定要自己相信,第淼他一定躲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否则?否则我恐怕我早就像君潋一样,给自己个了断了。
原本是想着早些入睡,没想到这么想来想去,心中澎湃更加睡不着了。
我推开门,天上的圆月,拨下洋洋洒洒的清辉,满满地盛在不大的院落里。枝头红花在夜风里战栗,竟然显得格外妖冶。
小小的院落美极了。
本该是安静无声的午夜,本该是我一个失眠的人安安静静地赏月的时候,云锦家的门却像是被人推动着响了起来。
我汗毛竖了一身,抖着声音问道:“谁……”
门外那声音却自顾自说道:“嗯?怎么门上锁了,真的生气了么?真是淘气。”
我被吓出的汗毛还没平复下去,瞬间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人却继续道:“锦儿,是我,我来看你了。”
锦儿?
我强忍着恶心,想到,这恐怕叫的就是云锦。而门外那人,十有八九就是钥安的帝君,云铸。
如此一想还有点激动。
看来守着云锦这猪,还真的能等来云铸这兔子。
我小跑着过去开门,没想到,那人黑灯瞎火得和我撞了个满环。
“哎?你是?”那人的声音瞬间就沉郁了下来,在黑暗中,声音掷地有声,“怎么是个姑娘?”
“钥安帝君?”我知道黑灯瞎火的直接这么问,估计能把人吓到,可首先亮明身份,也算是我的喜好。
那人情理之中的一愣,沉郁的声音更加低沉:“你是谁?”
我见很快就要剑拔弩张,觉得不是自己要的效果,便缓和道:“我是云锦他朋友,云锦他病了,在休息。”
云铸推开我,审度道:“病了?带我去见他。”
虽然话说的是,让我带他,可他自己轻车熟路,风一般的略过院落。身影所到之处,暗处的红烛随即亮起,原本漆黑的院落里,竟然一片通明。
他在客厅站定,很是凌厉地扫了一眼满地的酒罐子。
我跟在他身后,他站定在光亮的地方,我才看清他外面批了一件拖地的白色披风。白丝绒的绸缎,服帖细致的滚边和刺绣。他伸出修长手指,把那兜帽放下,测过脸来看我。
那生动明快的五官,在跳跃着的烛光中,轮廓格外分明。
“云锦在房里?”他如是问我。
我却为他的五官惊差点跌倒。
他这张脸,与我心心念念的第淼,并没有什么差别。
果然,又是一张这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