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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釉云
      writer:苏谟卿/謩熵女
      cp:伪凤跖,
      主角:白凤,流沙众人,墨家众人
      p.s.:正剧向背景,BE。
      正文:
      真的能够飞翔?真的能够使唤百鸟?凤凰真的存在?
      直到那一天的那一刻,一切才不得而知。
      民国七年末伏,长安白家家主白凤违背家训,私自进入密室,然后看到了“那个”。
      现在想来……啊,真是美丽。
      那真的是美丽到了极点的存在啊。
      「分界」
      民国七年,长安白家轰动,白家人匆匆从中华民国这片大地的四方奔回白家长安主宅,和他们一同到家的还有千万本隶书族谱以及各种小篆祖籍。
      白凤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避免在社会上引起轰动。他把“那个”从密室里拿出来,然后当着子辈孙辈的人打开了。
      是帛。
      很厚很昂贵的一张帛。
      白凤掂量了几下,长年练的算盘功夫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他皱了眉——
      对于它本身的薄厚来说,似乎太重了。而且就经验来看,帛画的话其实没必要这么厚。
      帛画厚有茶碗壁一般,铺开后长近十尺,宽八尺,重达九斤一两多又四钱。
      白凤看着帛画上黑白灰杂的一片犯了难,却又发现那不过是一层不算薄的氧化物。然而想尽了办法却无法除去污垢,情急他命人取来了新酿竹叶青酒,加了药物的酒阴阴凉凉的香气弥漫了一屋子,很快就在整个宅子里游荡。
      在这个家里,珍奇异宝要多少有多少,然而其实外人看中的都是他家的无价之宝,比如这柄刷子。青铜的柄还不够,柄上所有的凸起都锋利如刀,千年的时光并未磨了棱角,反而成了它背后无尽黑暗的一部分。这尚且不奇,奇的是刷子的毛竟然是只有寸长的柔软鸟羽。
      白凤手腕一翻,鸟羽尽数没入那碗味道奇怪的酒,沾足,控水,然后用干湿正好的刷子一寸寸刷帛画。
      他做事极其认真,况且现在是面对一幅世代相传的古帛画,刷得更是均匀正好。他这么精细做活,时间也就长了,晌午开的工,待到刷完已是暮色四合。白凤收了刷子,看着一层污垢被酒液浸透,乌黑地显出了薄薄的金属之色,就像以前偷看的那卷子禁书里头写的“羽人翅”一般美丽。可不是嘛!真像是千万年前的羽人,挥着凛然之气的翅膀,背着长弓无声坚守着背后的族人生死。
      尽管他们本身就是将死。
      白凤被浓郁的色彩魇了一瞬,然后静默地挑了唇角,伸手想去抚摸,却在发现自己手抖得溃不成军时蓦然缩回。
      不,不是恐惧,而是白凤天生的激动。
      他早已八面玲珑滴水不透,这次单凭一幅画,竟然与他的内心共鸣。
      看来,真的是很有趣。
      酒液干透,白凤将帛画挂起来,然后从腰间掏出火折子,燃了一根白羽,下一秒手一挥借势点燃了帛画下段!
      青绿火焰并没有四散开来,而是近乎乖巧地像一道火线一般,安安静静地从帛画地步齐齐烧上去。烧过的地方不仅帛布本身不伤,而且污垢竟也半点不见。
      待火烧净,面前的帛画,安静地显出了真容——
      [“禁书”此处指《山海经》等古代玄幻典籍]
      「第一个故事」
      “你俩混小子下来吃饭!”
      在白凤凰看来,端木蓉也就那张脸能看过去,其他的除了医术天下无双之外基本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尤其是脾气。所以当现在他和盗跖坐屋顶上盗跖还近乎倒挂就为了看端木表示极不理解。
      他这边看得火大,他那边看得赞赏,结果导致白凤凰极其不爽,冲着盗跖的背一脚就踹了。
      本来盗跖看得好好的,结果白凤一踹,他也没怎么防备,脸朝下就掉下去了。白凤速度高人一筹,不到两丈的房子盗跖还没到底呢白凤就站那儿了。
      所以当盗跖掉下来砸白凤凰左肩上时,白凤凰真是不爽到了极点。
      如果这还不够可气,最可气的应该是盗跖捂着头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白凤凰做了个揖然后恭恭敬敬地说:“鸟兄谢谢你给我当肉垫!”
      ……我为什么要和这种货色在一起?
      现在他们在东海胶州,琅琊山下。三人一鸟。简单来说就是白凤凰盗跖和端木蓉现在就好比在一个野外副本里,杀死boss【嬴政】之后就可以乖乖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啊不对。
      战队就是一个最基本战队。一个冲头阵送死的盗跖,一个后期杀‖人的白凤凰,一个后期补给的端木蓉。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这次秦始皇东游中杀了他。
      时间,就在今日。
      「民国七年,长安」
      白凤看着眼前的帛画,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是。
      帛画上用红丝勾勒了一整幅的卷云纹,密密麻麻一点间隔都没有,黑色的底子上浓墨重彩地涂了刻骨铭心的红,层层叠叠真是要把人引进去然后茹毛饮血。
      不,不对。
      白凤持一柄青烛在屋里反复兜转,眼睛流转之间从未离开帛画。眉头一紧,他停了步子踱回画前,本想凑上去细看结果却被突如其来的眩晕击中,踉跄后退几步狠狠摁了摁眉心。
      “主……主子……”
      嗯?
      原来屋里一直有一侍女,可白凤眼睛一直在画上,女孩子也冷清性子,主子不理就不理吧,可现在主子不好受,主子不理咱可咱不能不理主子。丫头也识眼色,见势不好扶一把就是咱的责任。
      “跟你说了多少遍,”白凤撑着头看红线纹路,“我比你大不哪儿去,除了‘主子’你随便叫就行。”
      女孩子也有些惶急:“可是主……不是……可是凤少,您现在不是少爷是当家的啦!”
      白凤从她头上抽了根簪子下来,根本不理她又说了什么,只是扭头笑言:“得了,夜深了,你也去睡了罢!”
      话结,白凤左手持了帛一脚,然后利利索索把那里的线剔了个干净。弄开一角之后轻轻一笑,随后猛然撕开了帛画——
      「第二个故事」
      后来,后来,白凤凰才真正接受凤凰死了的事实。
      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之前不相信,而是因为凤凰死了之后他失控了,根本没有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凤凰体型太大,正是夏天,带回去恐怕也生了瘟疫。白凤凰也没办法,琅琊山地下正是两条河,北生白杨林,林内也有水。此地向西南去便是琅琊山龙头,阴阳兼具风水极佳,白凤在山后寻了个地便把凤凰埋了。
      当时一切正常,盗跖的头阵。白凤凰立在山上看他用瞬飞轮杀进重围,立在人群中卸了铜块之后飞身踏上车队最前方车车顶,那气势倒真有些“踏人”的滋味,看得白凤弯了眼,然后挥手给了他一个令号。
      令号一出盗跖竟把瞬飞轮插进脚下车顶中,另一只手把铜块向前一抛,澄黄的铜块映了光,在照在盗跖身上的一瞬人以不见。
      他双指套在瞬飞轮里,匐着身子神行无影,瞬飞轮就这么从车顶头划到了车顶尾,然后借着惯性又开始摧残下一辆车,眼还未眨动车顶上就没了盗跖这么个人。
      铜块重重砸在地上,沉闷的声音发出的一瞬间,才惊觉盗跖已现在那里良久。
      随后,车顶木屑飞溅,竟无一完好。
      愚钝的兵士正欲拿下盗跖,身后车队再生变故。
      在车顶裂开的一瞬,白凤凰从山顶一跃而下,借着风势冲向车队。万仞高峰断崖之上他白凤凰纵身跃下携风而来!
      本以为这人会直直撞在地上然后把一副好皮囊撞得血溅一地,哪成想这男人在车队上方不到三尺之地猛提了上半身,右足尖踏一段飞出的木屑接力,左足踢在身后一段木板之上就这么轻巧把身子稳在了空中,众目睽睽之下白凤凰悬停空中,闭了双目然后昂起头冷清地勾了唇角。
      他这一笑,却料不到笑进了浮生半晌。
      趁着地上人都愣着,白凤凰放平身子然后冲了出去,瞥见车队后部始皇仍面带惊异的脸,心里默默感叹了一下这养尊处优的奢侈,同时面不改色地一掌袭出。白凤的速度加体重,冲击力就在这儿了,这还没算他这一掌用了多大的内力。
      白凤凰好事好处就是干净利落,花架子虽然多但并不影响工作总量和质量。这一掌快准狠地击中了始皇前心,算一圈下来就算是铜墙铁壁也得给他捅个洞,更别说区区嬴政了。
      嬴政死得真是完美,不吐不喷不见血,就跟那吓死人不偿命的甬人差不多,光看外表真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死了——其实就算是端木蓉解剖了他也得想个三四天才能明白“哦他不是正常死亡啊!”
      于是盗跖过去瞅了瞅,看着没什么问题,撇了撇嘴去看白凤,不出所料看见白凤凰满脸不屑,实体化就是“别看我你要是死老子手里老子巴不得把你剁吧剁吧砍了喂狗”的意思。
      任务玩儿完了……啊不是,任务完成了那就回阵营呗!然后收拾收拾明儿赶紧启程从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出去。俩本来挺精明的人一对视,看着对方脸色差不多也明白人家在想什么,于是留下一地的烂摊子和忘了捡的节操称兄道弟往回走。盗跖不用说,自来熟,白凤凰虽然性子冷但玩的一手好黑色幽默,又是一幅美人儿皮囊,自然是讨人喜欢的,俩人虽然有时候挺傻地吵个地覆天翻,但是这种破烂任务完美完成了,也就没必要给对方增添工作量了。勾肩搭背地就和一个五行山外一个五行山下一样,真是闻者唾弃见者鄙视。
      抱歉,写到这里,我要澄清一出错误了。
      这次任务完成得并不完美,于他白凤凰来说甚至已经不是糟糕了,而是糟糕至极。
      他二人走至林中之后,白凤凰却顿停了脚步,仰起头无声看参天树冠,喃喃一声:“不对……”
      盗跖个大粗神经条子,擂了白凤凰一拳调笑:“怎么?后悔刚刚没去砍尸?”
      “你看,”白凤却略有僵硬地伸手指林子深处,“盗跖,这林子太静了。不仅静,而且没有任何危险。”
      这种琐事对盗跖还说可能还不如一床被子,当下不屑说:“不就是静得和鸟儿都没了一样吗?至于的嘛小……”
      “娘们儿”几个音还未出口就被切断扔回肚子里,盗跖抬起头来一脸恐惧,白凤凰更是愤怒,脸色已经和旁边那块石头差不多了。
      “无鸟”,那不就是“百鸟朝凤”吗,他白凤凰没下命令,就算凤凰有胆子,它也不敢拂白凤凰的意思私用百鸟朝凤啊,况且白凤凰不缺它吃不缺它住地,它没必要闲的把百鸟弄来。
      唯一的可能,莫过于凤凰死了。
      白凤回过神来时身子已经冲出去了,低矮的枝桠划了一路血痕出来——咳,谁管呢?冲出树林的豁然开朗真是刺目,冰凉的山崖地面上凉了一层凤凰血,大大小小各种鸟尸体簇拥之中表示九天凤凰。
      昔日九天重雾,凤凰旋鸣,他白凤凰坐拥长风万里,然而现在什么都没了。
      盗跖瞧他脸色不好,近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要不要……赶尽杀绝?”
      白凤凰斜睨了他一眼,呵呵冷笑:“罢了,杀了也没用。”
      说得就像一句戏言未真。
      下一刻,他抽出鸟羽符,冰冷地刺穿了盗跖的前心,恶意地扭转几分,心脉绞断的声音也算入耳。
      再一回头,他已挂上温柔的笑意。
      「民国七年,长安」
      白凤左手拽着薄薄一层布料,右手抚上了还挂在墙上的帛画。
      果然没错。这幅帛画是多层画叠在一起缝实的,边线用的掐丝铜,轻柔细长,根本看不到,也难怪即使是白凤,也没能第一时间看出这种缝制工艺。
      白凤把撕下来的部分摊在脚边,远看才发现玄机。这幅图虽然是整张杂乱的卷云纹,实际上有几条边是重叠的,重叠的部分勾出一个图形,边用掐丝银绣,看上去仿佛凤凰浴血一般,凄凉异常。他抬眸看了挂画,却在一瞬间被其震撼。
      剩余部分绣了一名男子,眉清目秀很是好看,然而他浑身氤氲开浓重的戾气和傲气,晕染来的一身铮铮傲骨,却也不是寻常男子就能比的。他一身蓝紫,却不显娘气,仿佛他本身就当是如此,眼角一挑,就有了天高云淡的疏离。
      画中的他侧身挺身立于崖端,昂着头闭着凤目,唇角挑了微妙的弧度。画境虽然遥远,但是他身后白羽轻摇,翎带恍惚正猎猎而舞,一股冰冷的野风就这么唐突击中了白凤的脑海。
      风冷,只是替画中人悲伤。
      目光移向花卷云端,画中人身份清清楚楚地用小篆写了一遍,又用工整隶书修了一遍——
      「第三个故事」
      自此,流沙白凤凰于墨家势不两立。
      他杀了墨家盗跖统领。
      他当日杀了盗跖之后,踏风直上青崖,昂头受风,却止不住地傲声大笑,畅快淋漓。他笑得眼泪流了满脸,长笑声幽谷转三转,冷风一起也不知笑声飞哪儿了。他睨端木蓉对他怒目有加,他却只觉好笑。
      回到咸阳城后,白凤凰的生活自然要小心,然而终还是杀不了他。有人说大隐隐于市,这话对白凤来说有道理。倒不是因为这话多么多么有哲理多么多么对,只是因为白凤的速度,繁华的都市大队人马不好搜索,他也更好借力,所以也就这么在咸阳城晃荡开了。
      可惜的是他在咸阳城并无住所,也不怎么想住客栈,想了想干脆不睡了,就搁咸阳城绕一夜罢。
      这么想着,他就进了包围圈子。
      他所背对的圈外,盗跖正被绑得结实,惊恐地看着这场厮杀。
      「民国七年,长安」
      白凤一夜未睡。
      此时窗外天已蒙了光,泼墨了一层又一层的天压着重叠的光辉,晕了一世界的色彩。
      已有不少光射进了屋里,白凤索性熄了烛心借天光修画。遥遥的天光映了满屋的金碧奢华,白凤却只觉得都不如那画中人傲骨峥嵘。方才的风绕梁回旋,最终地化成了穿堂风过,却留给了白凤一世长歌。
      他抚平了画上褶皱,露出藏了几百年的两行字,一行隶书一行小篆,都是温婉如玉。白凤正欲赞叹,目光行至收笔处,却发现杀机血色就在那一顿中喷薄而出。隔了千年的时光,那杀机却凌厉依旧,真仿佛是兵不血刃。
      白凤揉了揉眉心。
      那两行字书曰——
      “流沙白凤凰仲夏死前像”
      署名是“子房”。
      印有四枚,前一枚镇画角,后一枚与前者对称,都是“儒张子房”,另两枚收藏印,前者名为“墨家盗跖”,最后一枚是家族印,写的是“长安白家”。
      最后一枚的字体都是行楷了,中间的千二百年真不是闹着玩睡一觉就能过去的,怎么会这样。
      「第四个故事」(啊卧槽打戏怎么写)
      白凤凰在腾空避开水寒剑之后,恍惚想起机关城里曾有人说了一句“腾空是最难防御的”,脑后就有兵器破风之声了。
      那时水寒剑出,高渐离冷着脸不顾一切地向他挥去,白凤凰却身子一矮轻盈踏上水寒剑身,轻功一出借着脚下的力瞬间飞起,正欲寻风逃脱,就听见熟悉的刀锋飞来之声。
      躲闪不及!
      他侧头,然后就看着冰冷的瞬飞轮从左眼处刺入然后带出一道血光。
      嘶……真疼。
      白凤凰就这样狼狈地坠落在地,左眼看来是废了,血滴滴答答不知道都流到哪儿了,能看清的就是眼前各种血块,被剥离的血管纹理还清楚得很。
      他捂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高渐离,从前那双锋铄一般的眼睛此时就像江雾沆砀,二十八却还有着十八少年颜,高渐离忽然莫名庆幸白凤凰没叫自己“大叔”。
      “一念生死……”
      “什么?”高渐离没听清,他也不用听清将死之人的话,就看见白凤凰撒出了漫天鸟羽,纷纷扬扬之中他大笑如初,傲骨如初。
      “我说!”白凤凰傲然迎风,“我说一念生死!昔日我将你打至重伤,看看雪女的脸我就觉得好笑,今日你剜我左眼,我也只能看着你们那个‘小跖’,说一句恩怨情仇果然有趣!”
      这一番话夹枪带棒,意头却再明显不过:他白凤凰早就发现死的不是真正的盗跖了。
      这话其实还是得从墨家要求流沙出一个人一同刺杀秦王开始。
      大概是小暑吧,墨家找到流沙,请求流沙出人一同去刺杀始皇。卫庄同意之后决定还是要白凤凰去。一是他办事干脆,二是他能力也确实出众。
      可惜白凤凰一开始就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和谈,尤其是明明三人行他却却得知后面有高渐离尾随之后,信任就破裂了。
      四个人,心怀鬼胎。
      一路上如果是端木蓉给白凤凰端的饭他绝对不碰,步行时从不站在盗跖身后,出去绝不落单,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高渐离就出手了。
      直到后来始皇死得干脆利落,墨家就明白这样根本解决不了白凤凰,就在这时凤凰死了。
      白凤凰和盗跖在树林里奔跑时,白凤凰情急之下跑得太快,于是盗跖就看着他去送死的背影停下了,心里也没什么滋味。等了一会,墨家三人汇合,一同前往崖下准备伺机杀白凤凰时,变故突生:秦军扮成了盗跖模样杀了凤凰。可惜秦军好像忘了流沙里有“墨玉麒麟”,白凤凰与其身为同僚,不对对方有所掌握怎么行。普通的易容,在白凤凰看来真是幼稚至极。
      秦军这一折腾,倒给了墨家可乘之机。白凤凰杀秦军之后,墨家上下都知道了他杀了盗跖统领。
      而这些,白凤凰都心知肚明。
      只是,他不说。
      沉默,不代表容忍。
      况且你要高傲如斯怎么容忍。
      回现在,白凤凰废话一通,倒把高渐离说愣了。说起来他也真是没想到白凤凰神通如此,竟从一开始便明白阴谋诡诈。
      然而,然而任他白凤凰一身傲骨,神通至此,也不是败了吗。
      杀了白凤凰的,或许只有他的高傲。
      就在高渐离挥剑的一瞬,一只小小的鸟儿直直撞在剑锋上。
      水寒剑冰锋如光,那鸟儿撞上的一瞬间血肉飞溅,蓝紫的软羽飞散的一瞬间,无端地像是对面那人清明的眸色。
      白凤凰看了看漫天鸟羽符,还有叽叽咋咋悲鸣的谍翅,歪了歪头笑道:“只要它们还活着一只,我就不会死。”
      “有时候人还不如畜生,怪不得有了‘禽兽不如’这个词。”
      “至少它们懂得报恩,至少它们之间还有情意。”
      白凤凰的脸隐在鸟羽之外,无悲无喜,声音沉沉静静,挑的唇角带着音尾也有些悲怆,音色幽幽雅雅,撞得人心疼。
      高渐离被一群鸟搅得心烦意乱,皱着眉冷清地看着他,看他不屑的脸。
      白凤凰远去之时,百鸟相随,他纵身天上云间,虽是逍遥自在,却也让人满心悲凉。
      最后一眼,手持瞬飞轮的盗跖看得明明白白,那就是看的自己。
      后来……
      后来……
      后来的事让盗跖后悔了一辈子。
      他的住所被各种鸟类洗劫了。
      这还不够。他记得他回到住所前时各种鸟类疯了一般啄食他房子的梁木,啄得满喙鲜血不肯停止,成千上万只小小的鸟不停歇地怒吼着悲鸣着,只为了拥护那个神鸟凤凰。
      他睁着双眼——当然已经空了一个眼眶——眼睛里蒙了一层绸缎一样的水雾,流转了世间百态,真是让人着迷。
      顷刻,曾经还算是温暖的房子轰然倒塌。愤怒的百鸟盘旋着冲向愣愣看着白凤凰的盗跖,尖牙利嘴百翅翻飞,随时准备撕开盗跖。
      那一瞬间,就是白凤凰挡在盗跖身前被百鸟穿心而过的那一个瞬间,盗跖坚信那只是梦。
      是梦吧,一场鲜血淋漓的噩梦。
      我没有想要谋害白凤凰,他的鸟也没有死,墨家没有与他为敌。高渐离快输的时候我没有用瞬飞轮刺瞎他左眼,鸟飞来时他没给我挡……
      他没有事。
      你说一个人,内心千疮百孔,被现实打击得血溅四野会怎样?
      “啊……啊!——”
      盗跖近乎崩溃地跪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湿了衣裳,他就那样不顾一切地嘶吼着,吼得声带破裂一口血喷在面前,他重重垂下头去,身体遏制不住地颤抖着。
      他不知道是不是在为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忏悔。
      谁的血还温热,谁的血入了谁的眼,谁的血成长刀剖开了谁的心。
      谁……
      三四年后,刘邦麾下,盗跖神行穿梭三军之中,至侧帐,看着帐中颜路张良,忽然觉得来的不是时候。
      看着盗跖倒是张良先反应来,笑着问说:“盗跖先生。嗓子近来如何?”
      盗跖不觉得嗓子坏了是什么大事,反正他的嗓子除了用来油嘴滑舌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很多人看来坏了更好。他摆摆手对张良笑笑,张良心下了然,配盗跖出了帐。
      盗跖立在帐外喝着酒,张良偏头看了看他,随手就把一幅足够沉重的帛画塞盗跖怀里,然后冲盗跖笑笑又回了帐。
      盗跖仍然是看着古原夕阳,抱着帛画张了张嘴,可惜想笑笑不出来。
      闪着水纹一样的夕阳终于撞进地平线之后,盗跖抛了酒壶,却仿佛看见了故人。
      穿着儒服的男子,十八九的光景,眼中刀锋还不懂的收敛,盗跖看来比不上白凤凰死前那一只长烟蒙月的眸子。
      白凤凰……
      盗跖借着酒劲,上前拍了拍孩子的肩,他转头,果然也是如出一辙的桀骜不驯。
      “作甚?”
      孩子张口就是一句软软的江南语。那真是个贫瘠的地儿啊……盗跖想着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他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答:“长安。”
      长安……长安……一世安……盗跖把手里的帛画推给他说:“爷我就快死了,这个送你,给爷我看好了!”
      话罢竟是苦涩异常。想了想盗跖又问:“你叫什么?”
      他好像也不需要这个答案一样,走了半晌直到风卷着尘烟穿过后,才听得人言一句:“白凤。”
      盗跖无端地哭了出来,倒也是畅快淋漓。
      后,古潼关役,先锋部队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将领,墨家盗跖。
      他就那样,长眠在古战场浩荡烟沙之下,带着永世的伤痛。
      「民国七年,长安」
      白凤修好了画,出了书房才发现侍女在门外侯了一夜。
      白凤看了看远处天光大亮,笑着摸摸女孩子头,然后从她手里抽了灯笼:“烦劳你了,去睡吧。”
      那女孩子没有答话,脸却无端红了。转身正欲走,却听见主子沉静地说:“以后,叫我白凤凰吧。”
      ————釉云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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