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木木一生

45、第 45 章

　　昨晚没有睡好，早上有点困倦。阿蓠打着哈气进了教研室，又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好像有点肿了。
　　大师兄看到她这副模样，抛出了一个带有浓浓八卦味道的眼神，揶揄地打量着她。
　　阿蓠无视，径直走到书架前，去下昨天未整理完的资料，又淡然地走回来。在心里偷偷乐了一会，看你装，我就是不回答，看谁能憋得久。坐下，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等到第一缕晨光偏了一米的距离，忍不住的某人端着茶杯装作漫不经心地踱到她的桌前。
　　阿蓠用余光扫了一眼，微微上挑眉眼，心里乐开了，差点破功，好不容易憋住。
　　“小师妹呀，昨晚玩得还愉快吗？”打探。
　　“嗯，还好。”阿蓠头也不抬。
　　“去哪里了呀？”饶有兴致，诱敌深入。
　　“你想问什么，说吧，不用这么拐弯抹角。”阿蓠转头，笑嘻嘻地看着他。她才懒得和他玩猜谜呢？他当她和自己一样很闲吗？
　　“呵呵，没什么。就是昨晚看到郁总的车停在校门那里，好奇而已。”大师兄摸了摸后脑勺，眯着眼睛说。
　　阿蓠嬉戏的深色微微收敛，有些诧异“郁杰的车吗？”
　　“嗯”声音上扬，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难道你没有见到他吗？不会呀，他来了，怎么可能不找你呢？为兄还以为你们是约会呢？好不容易才忍住一颗澎湃的心，克制住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冲动，熄灭我等单身人士一心求学的渴盼，轻轻地转身，不带走一片云彩。。。。。”大师兄，深情并茂，源源不断，忘乎所以地滔滔不绝，然后，严重偏离主题。
　　“嗯，我们是一起。”阿蓠适时打住，默默转头，收了情绪，糯糯开口。
　　大师兄没有问出什么，没了兴致。还没走远，就突然转头说“对了，刚刚A大的方美人来电话，说想邀你一起吃饭，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倒是奇怪，江蓠和我们的方美人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呀？”
　　继续打探，看来，今天大师兄的八卦之心很重吗？大有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决心。
　　她也没有弄明白，既然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又怎么对他说，索性就不说了吧。
　　大师兄等了好一会，不见回答，只好悻悻而归，一上午都在盘算着如何才能从咱孩子口中得出他想要的消息。临了，还不得不感慨自己，真是有一颗做狗仔的心，却少了做狗仔的命呀！
　　中午，阿蓠打电话给郁杰，说今天中午要见一位师姐，所以，不好意思。
　　郁杰在电话那头将“蓠”字的最后一笔勾完，说“好”。
　　方墨约了阿蓠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阿蓠到时，方墨正盯着临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一年未见，方姐似乎比之前更加漂亮了，隐隐中有了少妇的妩媚和成熟。
　　阿蓠在前台点了一杯橙汁。她讨厌奶茶咖啡浓乎乎黑乎乎涩涩的东西，还是最喜欢喝各种果汁。在所有的果汁中，她偏偏最爱橙汁，觉得橙汁真是酸甜可口却又清清爽爽，恰好中意。
　　她将刚刚买的小玩偶轻轻放到桌子上，正巧方墨转身，看到了她。
　　阿蓠有些尴尬，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因为自己的迟到，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哈，方姐，迟到了。”
　　“没事，我也是刚到。”方墨微微一下，看到桌上的礼物，“这时给小花生的吗？好可爱，她一定会喜欢的。”说完，拿起来在手里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
　　“之前本想去看看她，后来急着支教，就没有时间过去，不好意思呢？下次有时间一定带上好吃的去看看她。”阿蓠接过侍者手中的橙汁，随手将身上的棕色大衣脱下来，折好，放在沙发上。
　　方墨的眼中明显有一瞬间的愣神，收了神思，看着侍者刚送上的橙汁慢慢开口，“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说一个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抬眼，看了她。
　　阿蓠总觉得今天的方姐怪怪的，心中好奇，又听说她要说一个故事，更是疑雾重重，乖宝宝一样把手放好，摆出认真的姿态，打算好好听听这个故事，好解开她心中的疑惑。
　　方墨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世界，开始说她的故事。
　　几年前，A大选派了一批优秀的学生奔赴法国留学。有一个女孩，因为平日里表现得优秀而有幸被选中。在飞往法国的飞机上，她遇到了一个男孩，这个注定要走进她生命，扰乱她所有计划的男孩。
　　这个男孩长得眉目清俊，五官端正，随意地带着一副无框的眼镜，却仿佛与整个人浑然天成地融为一体，自然而然地烘托出男孩温文尔雅，恣意风流的气质。那一刻，她觉得那副无框眼睛戴在他的眼睛上真是难以言喻地好看呢？
　　那时的女孩，也只不过恰是情窦初开，春心荡漾的年龄呀！
　　初入法国，女孩出现了严重的水土不服现象，全身浮肿，胃口奇差，整个人日渐消瘦。大家手忙脚乱地照顾了几天，依旧不见好转。她看着同学为她忙碌，自己的身体却不争气，心里不免有些拖累他人的难过，有些郁郁寡欢。原本很活泼开朗的一个人瞬间颓败了，像是一朵即将开败的残花。
　　就在这时，男孩出现了，交给她一个香囊。那是从中国带来的绣囊，绣得精致小巧，里面装有苍术、藿香、白芷、橘皮、佩兰、艾叶、大青叶、金银花等中药材，清香扑鼻，气味宜人。不消一个星期，她竟然迅速恢复，整个人神清气爽，好了十有八九。
　　她心中感激他，但是不好意思拉下脸儿主动向他道谢。碰巧那个周末有那批留学生的定期聚会，大家一商量，决定到伦敦郊区的农场过周末。
　　那晚，她和其他的女生先到。一群女生围着点心桌子自然开始了长此不疲跨越国界的八卦事业，话题不知不觉竟说到了他。大家纷纷猜测，不知道什么样的女生才足以配上他的才貌。她心中好奇，也有些小小期待，所以格外地用心听。
　　“大概只有才情和容貌都是一等一的美女才能足以与他相配吧。不然，稍有不足，也会觉得自惭形秽。”同行中有一位自认为很不错的女孩开口，同时，不经意间用手撩了撩披肩的秀发。
　　有嘘声响起，有人不以为意。
　　她想，那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直到他姗姗来迟，她也没想出什么结果。
　　他们这群人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聚会迟到的人要自罚三杯。他倒懂规矩，举杯抬手之间，三杯已经欣然笑纳。有男生起着哄，拼起了酒。
　　她看到，他喝得有些多，面色微红，眼神迷离，带着醉酒的慵懒，却比平时更加迷人。有女孩壮着胆子起身问他最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样子的。他眯了眯眼，沉默了一会，好似在组织语言，缓缓开口，“有点笨笨的，反应还很迟钝，爱钻牛角尖，还有点懒惰，不推一推她，就永远呆在原地。”
　　有倒抽凉气的声音，有淡淡的嘘声，气氛一时有点安静。
　　她几乎听到了周围有持续不断心碎的声音。是谁暗许的芳心无声拒绝，又跌落在地，碎成一片璀璨琉璃。
　　这温柔宠溺的语气分明就是来招人嫉妒羡慕恨的呀！被他喜欢的人，真是幸福呀！她曾无数次地想象着他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幕，天下最美的情书恐怕也莫过于从你爱的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吧。
　　那一晚，大家喝了很多，很多人都醉了，东倒西歪，一片狼藉，而她，却异常清醒，清醒地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喝了很多，清醒地看到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若有若无的悲伤，清醒地看着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任由她带往虚无。
　　她送他回家，从他的外衣口袋掏出钥匙开了门，不留神，他竟然有要跌倒的趋势。她大惊，担心他摔伤，赶紧伸手去扶，却不料自己竟然被压在了身下。一时羞红了脸蛋，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他皱了皱眉头，抬手压了压眉心，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她，倒没有起身的意思，端详了很一会，开口，“阿蓠，你是知道我想你才来看我的吗？”说完又盯着她端详了一会，颓然倒下，又睡着了。
　　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得知那个女孩的名字，“阿蓠，阿蓠，真是幸福呀！”光是念着这个名字，都觉得这是个幸福无比的姑娘，心里莫名地嫉妒了。
　　那一次醉酒，男孩感激她将不省人事的自己送回学校，所以请她在最好的中国餐馆大吃了一顿。饭后，他们并肩走在伦敦的大街上，正值隆冬，外面异常寒冷。她为显出自己的美丽，穿得有些少。他回头，看到她冻得红扑扑的小脸，抬手取下了自己的围巾，笑着递给她。
　　“你不冷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你似乎比我更需要它。”他笑得温柔，让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路过一家服装店，橱窗里展示着一款今年最流行的灰色大衣，做工考究，裁剪得体，很适合年轻的女孩。
　　他盯着它看了好一会，抬脚走进了店，边笑着问她“如果这件大衣送给你们女孩子，你们会喜欢吗？”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她心里明明想着这么说的，可是却扬起笑脸，配合着说，“这件衣服不错，很适合送给女朋友作礼物。”
　　他笑得温柔而幸福。
　　他们在法国留学的日子里，他对任何女孩都是举止得体，客气有礼，保持恰当的距离。即使她们向他表白心意，他也是婉言拒绝。
　　有大胆的女孩在多次表白失败后有些生气地问道“我从没有看见你有女朋友，为什么就不能给别人一个机会呢？”
　　他笑得温柔，遥望远方，“因为，我在给自己一个机会。”
　　时间一晃而过，眼看就是毕业。他们这批人有很多都选择了留在法国继续深造，只有少数几个愿意回国发展，而他和她就在这少数几个人之中。最后一次毕业聚会上，大家依依不舍，都有些不醉不归的意味。
　　她喝了很多，觉得自己多年暗恋却最终无果，想着把自己喝醉了，好放手一搏，向他表白，不论成败，就是想试一次，让自己死心。
　　他也喝了很多，似乎很不开心。那时2009年，他本可以继续留下来，但他却婉辞了教授的建议，他说他要回去，那里，有他需要保护的人。
　　方墨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观察着对面女孩的神情，她想要从她平静的脸上读出些什么，可是，她失败了。
　　阿蓠低头安静地啜着橙汁，不语一言。
　　她记得他说过，女孩子不要乱喝花花绿绿的饮料，最好喝橙汁，对皮肤好。
　　而这个女孩，低头，在她面前安静地啜着橙汁，双手交叉地握着杯子，好像在握着什么稀世珍宝。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对不对？江蓠。”她看着她，淡淡开口，继续说到“江嵘是个难得的好人，请不要伤害他，好吗？”语气里带竟带着些许的哀求。
　　她在哀求什么呢？哀求把江嵘还给她，她到现在一直深爱着江嵘。还是，希望江嵘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从此不再像她一般，深受折磨。她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只是，觉得，似乎一直来渴望的东西越来越远，渐渐地，真的到了放手的时刻了，她心里难受得紧。
　　停了好一会，方墨才听到她细如蚊蝇的声音，“那后来呢？”女孩抬眼，眼神似乎有闪亮的东西在熠熠发光。
　　“后来呀，后来，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她目光悠远，看向窗外，深深地舒了口气。
　　后来，后来的有些故事，大概可以忽略不计了吧，只要她一个人记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