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三月》风颜夕

4、暗器

　　晨色微凉，灰蓝色的穹隆从头顶开始，逐渐淡下来，淡下来，变成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淡淡青烟.小河边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山峦被涂抹上一层柔和的乳白色，白皑皑的雾色把一切渲染得朦胧而迷幻。使得整座燕山显得更加梦幻迷蒙。

　　“乌杞，细辛，白芷，香........”君若吟看着眼前一大片褐皮书页里各种各样的草药，轻言细语的呢喃着。

　　“停~”啪的一声，一卷大大地竹简飞到身前的后座子上，把他吓了一跳，抬眼望去，正撞上邵青陌那张万年冰霜的僵尸脸。

　　“怎么了？”有打扰到他吗？她已经够小声了。

　　“你可不可以专心一点，这是雷公藤。乌杞在这里。”邵青陌不耐烦的用手指点着书页，眼睛像刀子一样凌迟在她身上。

　　“呃，好像是喔。不过你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啊，不就是不小心看错了嘛！”虽然很懊恼，毕竟是自己弄错了，但他也太.....那啥了吧，那两味药草那么相像，她刚开始学习，难免会出现错误，太不近人情了吧。

　　“不小心？你知不知道大夫最重要的是细心严谨，稍微一点差错就是一条人命，”

　　\"我怎么知道，你只说一次，而且它们长得那么像，不小心看错了嘛。\"君若吟觉得她一定是是上辈子作孽了这一世才会遇到这样一个瘟神。不知冷暖，不懂温情，整天一张冰块脸，好像人家欠他钱一样。

　　这两个性情古怪的师兄弟，他们是怎么在这山上活了这么多年的，不会觉得闷吗？

　　短暂的沉寂，君若吟坐在那儿，不敢抬头，头上的汗密集在额头:他不会打人吧。

　　\"不想学就不要在这儿丢人现眼，惹人厌烦。\"邵青陌危险的眯着眸，眸中隐晦不明，吓得君若吟大气都不敢出。

　　\"正合我意。\"君若吟低着头，悄悄抬眼看他，低低嘟囔。手上也毫不含糊，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卷离开冰点聚集的空气中，以及那个冷冰冰的大冰块。

　　她沿着竹制小桥，一路跑到大厅，进去时正好撞上准备出门的凌旭巳。

　　\"若吟，没事吧。\"凌旭巳满脸歉意，想帮她缓解痛楚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君若吟揉着疼痛的头，摆摆手:\"没事没事。是我太不小心了，才会撞到，对不起啊。\"凌旭巳笑:\"你没事就好。哎，你不是说要跟青陌学习医术吗，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她要怎么说，说她把那位瘟神给气到了，然后被赶出来了。

　　好丢脸。

　　\"青陌这个人性格孤僻，喜欢独处，不爱与人交流，你别见怪。\"\"呃，我知道。\"君若吟表示非常理解，心里对他们的师父很是佩服。

　　\"凌大哥，你去哪里啊？\"\"取药。\"\"我帮你吧。\"\"好，在右边第三行第五个屉子，里面有包好的药，记住了，别碰其他地方。\"凌旭巳很小心的交代，生怕她不小心惹出事端。

　　\"嗯，我记住了。\"\"很普通的房间啊，没什么奇怪的，干嘛要这么小心。\"进了药房，君若吟将里里外外看了个便，也没发现什么不同。

　　\"算了，先拿药吧。\"她放下好奇心，找到了准备好的药包，扶着墙根出去。只是她没有发现，她指间滑过的地方已经发生了变化，待她惊觉，整个房间已经翻天覆地，形成了另一种局面。

　　不知从哪里飞来各种奇奇怪怪的暗器短针，四处乱抛，朝她出射来。

　　君若吟睁大瞳眸，天呐，怎么回事？她什么都没做啊，怎么会这样。接下来她连思考的心思也没了，那些暗器朝这边飞来，她不懂武功，只能没命的往外跑。

　　明明是很短暂的路程她却觉得那么远，那样长。那些暗器擦过发间，肩头，有的刺入肌肤，殷红的血渗透衣料，染红那片米白，像是一朵朵迎风绽放的红梅，慢慢长大。

　　慢慢地，她感觉不到那些刺痛了，痛到极致，也就麻木了。终于，她坚持不住，跌倒在地上。

　　身后的暗器并没有止住，它们一个个像是生了眼睛似地，从内室，到药房，再到房外，紧追不舍，势如破竹。

　　君若吟半眯着眼，沉重的头枕在胳膊上，她看着眼前的一片夏景。

　　太阳，被一团团白云遮住，只露出一点点儿微光，透过那些层层叠叠撒下来微微的金色。周围有着凉凉的风，给这闷热的夏日增了些许凉意，若再平日，吹在身上一定很舒服。前方是一片荷塘，鲜荷开的正旺，只是有许多被暗器给切断了，歪歪斜斜的立在那儿。这里真美，可她再也无福消受了。

　　太阳，被遮住了光芒，他还会努力的拼搏，将唯一的热量洒向人间，；荷花，被硬物摧毁，可她依旧顽强的立在那儿，不拼尽最后一口气决不倒下。它们都有毅力顽强的面对未来，我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可是，我要以什么样的面貌去面对一切，不过是世间多余的一个人而已。

　　不过，我已经历经了一切，像苑姨说的，我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但是在这里以这样的方法死去，真的，好憋屈。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有一道力量将她拽过去，眼前被一片绿色笼盖，她费力的睁开眼，竟然是挂在门口的帘子，奇怪的是那些暗器，竟无法穿透那薄薄的一层纱。

　　脑袋昏沉沉的，身上的疼痛早已没了知觉，只觉得横在腰间的手很有力的抱着她，有点热度，烫的那些伤口发疼。艰难的抬头，却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身上的味道很熟悉，让人莫名的……安心。然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君若吟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看到了一对夫妇，他们毫不犹豫的将一个包袱丢弃在街头，毫不留恋的走开。一步也没有回头。

　　她知道，那是她。

　　再一转眼，场景换了，是一条热闹的大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她看到，一个小女孩，粉色的小衣服将她衬得更加精致可爱，那个女孩跟她长得很像，一模一样。她手里拿着一支糖葫芦，吃的很开心。一对夫妻走了过来，是他们，她的\"爹娘\"，他们将小女孩抱起来，神情温柔慈爱。她鼓起勇气，懦懦的喊了一声，他们没有听见，只听见了粉衣女孩说她今天碰到了哪些有趣的事情。

　　场景换了一个又一个，她一直都是那样，孤苦无依，靠向人乞讨为生，跟乞丐抢吃的，睡在大街上。受尽欺辱也不敢还手，她没有那个力量。

　　终于，她等来了她，倚翠楼的苑姨，她的大恩人。她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给她最好的。

　　十二岁，她的生日。却有无数的大哥哥大姐姐因为她受苦，有的死了。

　　军队里的少将喜欢她，苑姨誓死不从，所有的人都受了牵连，男子充军奴，女子为军妓。苑姨受不住自杀，她被抓回去，却在危急时刻遇到他，他也讨厌她，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漫天的短剑暗器朝她飞来，她想躲，可是密集的银色迷离了她的眼，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听到一个温柔地声音。

　　是娘吗？她在叫我。

　　\"若吟，若吟，你怎么了……\"君若吟睁眼，眼前的人却不是娘亲，而是那个时而温柔时而冷凝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