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八章：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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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事，赵匡胤当即反对道：“太子此举显然居心叵测，安定公且不可前往，以免中了他的圈套！”
于身份而言，此事他原本不该置喙的。但在赵匡胤看来，李从嘉和太子的纷争均是因自己而起，所以他便不能坐视不理。
而李从嘉低垂着眼眸，将东宫发来的邀请细细地看过几回，却看着他，面露迟疑地问：“太子此举，会否是……有示好之意？”
赵匡胤一怔，还来不及说话，便又听他道：“之前因了慕容彦超一事，太子对我的确有所误会。但经过这么些时日，想来他冷静下来，也能渐渐看得清，我的确并无同他争位的意思，故而……这般同我示好吧？”说到此，他顿了顿，眼底浮现出一抹柔光，“毕竟是手足，有什么事，又何至于闹得你死我活？”
这已然不是李从嘉第一次拿“手足”作为理由了，赵匡胤闻言，心下无奈之余，只觉得他太过天真。
手足？
无论是做戏多年，将自己的亲兄长杨勇从太子之位上生生拉下的杨广，还是兄弟阋墙暗斗多年而不得，索性血洒玄武门杀兄逼父的秦王李世民。古往今来，皇室众人自相残杀还少了么？
生于帝王之家，万事利益为先，也便只有心智纯真他，才会相信“手足”二字了。
他敛了敛眉，正待再度出言劝止，却反而便李从嘉扬手止住。
忖思半晌，他道：“此行，到底还是非去不可。”见赵匡胤深沉着一张脸，显然急于说什么，便又微笑着安抚道，“你的顾虑，我并非不信，只是……我毕竟是皇子，田猎之事，不去，终是于理不合。”
赵匡胤道：“之前那么多年，不也不曾去过么？”
“此时非彼时，”李从嘉缓缓摇头，道，“太子不请，此事自然责不在我。而他若是请了，我不去，倘若追究起来，岂非便要落人口实了？”
赵匡胤闻言，一时无语。
李从嘉说得不假，过去李弘冀不请他前去，责任在李弘冀，他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如今李弘冀既然发出邀请，李从嘉若是推辞，便反而给了他发难的机会。此时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大了说，却也可以扣上无视祖宗规矩，家国礼法的大罪。
故而，他必须去。
想明白这其中的蹊跷后，赵匡胤忽然发现，或许面前这个安静平和的男子，并非如自己所以为的那般纯挚到天真，对朝中的波谲云诡，尔虞我诈，半点也不知。
至少在这皇家争斗的暗潮中，他看得便要比自己这个粗人要明晰许多。
他只不过是有意置身其外而已。
默然半晌，他一拱手，沉声道：“那便……还请安定公带我一同前往，我定然赴汤蹈火，护你周全。”
李从嘉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浮现出极淡的笑意。
“好，”他含笑道，”有你在，我自然无所顾虑。”
赵匡胤心头一动，却匆匆掩饰过了，只作不知。
*****
田猎当日，恰是春日负喧，一片艳阳高照。
李璟身着金丝铠甲，坐于高头大马上，兴致似也因了这天日，格外地高。李弘冀身为太子，同样也是一副戎装打扮，英挺非常，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的父皇身边，辅佐他一步步走着田猎之礼的流程。
李从嘉同其余的皇子则远远地跟在后面。他今日也是一身银甲，苍蓝的披风，但如此打扮却依旧冲不散他长期浸淫在书卷中所养出的温雅之气，一眼望去，不像儒将，而像军师。
军师也不像，倒像是个偷穿了旁人铠甲的风流文人。
赵匡胤策马跟在他后面，暗想。很快却又意识到，自己竟在脑中调侃起安定公来，实在不该，不该。忙抹去了这番念头。
正此时，却见前方正坐于马上的李从嘉，身形一个晃荡。却是胯|下的马不知被什么所吸引，扭头朝一旁走了走。他急忙抬手去扯缰绳，却仿佛不得其法。
方有些不知所措之际，一只手从旁伸出，将他的缰绳握住，往反方向拉了拉，带回了正轨。
正是赵匡胤。
李从嘉低眉笑了笑，温声道：“少时虽学过骑射，但许久不曾练习，早便忘了大半。”
赵匡胤将马缰交换于他的手中，指尖在颠簸中触到，只觉微凉的触感如电闪雷鸣般穿刺过来。他面上虽不动声色，忙松开手，道：“安定公无须担心……小人会护你周全。”
这话别有深意，不但是只胯|下这马，更多的，是指可能会到来的，而无从预知的危险。
李从嘉侧目看了看他，对于方才之事似乎并无觉察。他微微一笑，道：“好。”
*****
当日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李璟兴致大好，给所有子弟们赐了酒。末了，按照惯例，在围场中放了几头梅花鹿，任由皇家子弟们去追逐涉猎，射中者更有赏赐，意味“逐鹿中原”。
唐国皇子们虽大都爱好文墨，不善骑射，但偶尔有这样机会却也十分兴奋，纷纷策马绝尘而去。李从嘉虽然对此兴味索然，却也不好只一人留在原地，只得也翻身上了马。
此时自然是不便将小厮带在身边的，故而上马之时，赵匡胤走了上来，仰头看他，似是有话要说。
李从嘉自然明白他的担忧，只淡淡一笑，低声道：“无需担心，我不过策马在后面做做样子，很快便回。”
赵匡胤点点头，便立在原地，看着他轻轻夹了夹马肚子，缓缓走远。
李璟早有些乏了，已然入帐歇息。而如他这般的小厮，只能在自家主子的帐外等候。
草场上，时不时传来皇家子弟的呼喝追逐声，显然是极为尽兴。赵匡胤却一刻也不敢放松，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马上跃动的人影，虽然不能一一分辨得出，但有个闲庭信步，游山玩水般慢悠悠走在一旁的身影，却还是极为明显的……
能看得见，便放心了。
他暗自松了松精神，却骤然听得远方一声昂扬的马嘶响起！赵匡胤久居行伍，一听便知，这马受了惊！
忙抬眼望去，却见原本还在视线中的人马，却早已没了影子。正思忖着如何是好之际，却见一个皇族子弟模样的人已经策马狂奔而来，边跑边道：“不好了！太子的马受了惊！”说着扫了一眼留在营地的小厮和家仆，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过去帮忙啊！”说完翻身下了马，直奔李璟营帐。
赵匡胤心中大惊，来不及细想，已然飞身上了马，循着骚动的声响往事发之地而去。
他早便觉得一切不会如此顺利，会有事情发生。却并不曾想到，出事的竟是太子？
难不成……这当真是意外？
不论如何，他得先找到李从嘉。
围场新建不久，颇有些大，且并非是一望无际的开阔草地，其中夹杂着几处密林。赵匡胤费了些功夫，才算是找到了那陷入混乱的一群人。
李弘冀正被众人扶持着往这边走来，几步之遥外躺着一匹已然被射死的马，想来便是这肇事的始作俑者。
他此刻颇有些狼狈的模样，原本簇新的铠甲上满是污尘，头发凌乱，发冠更是早已不知所踪。一步一踉跄地走了过来，看了看赵匡胤，眼底没有什么情绪 ，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疾步走了过去，似是极为不愿被对方看了笑话。
赵匡胤眼见着出事的当真是李弘冀，心下便稍稍释然。可是及至抬眼，寻找李从嘉的身影时，却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不知所踪？！
他顿时大惊失色，连面上原本的沉稳之色也快要维持不住。也不顾上身份了，径自走到一名皇室子弟面前，拦下对方的马匹，拱手道：“小人乃是安定公府中小厮，听闻骚动前来，却不知……安定公现在何处？”
那子弟倒也并未介意他这般鲁莽，拂了拂身上的尘土，思量道：“安定公……我着实不曾注意，”说着朝身后的迷路处一指，道，“不过我们方才从那边而来，向来是他行得慢了，还不曾跟上，你且去那边看看吧。“
赵匡胤忙谢了对方，翻身上马，往密林中而去。身后隐约响起叩拜之声，想来是李璟听闻了动静，亲自赶了过来。
他却也懒得顾及这么许多了，满心满意便是李从嘉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不知为何，纵然眼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虚惊，他却仍旧觉得有些心神不宁，非要亲自确认了对方安然无恙，才能放下心来。
密林并不大，路却颇有些难行。
赵匡胤一面唤着“安定公”，一面隔着重重的枝叶举目四顾，找过一圈后，却依旧不曾看到半个人影。他并不甘心，又策马去了另一边的密林找寻了一番，却依旧无果。
难道……是受了伤，晕在了什么地方？
不……
赵匡胤拂去了这不详的猜测，脑中浮现出李从嘉走之前留下的话：“无需担心，我不过策马在后面做做样子，很快便回。”
难道，他在骚|动发生之前，便已然先行回去了？
这么想着，赵匡胤决意先回营看看，便再行策马，掉头而去。
然而还未到达营地，却听得那边，亦是起了骚|乱。赵匡胤心头忽然一紧，警惕地放缓了马速，定睛一看，便见李璟在众人的簇拥中立在大帐外，正满脸怒容地怒斥着跪在面前一人。
那人蓝袍银甲，不是李从嘉，又是何人？
赵匡胤只觉脑中炸起一声惊雷，却来不及细想任何事情，只是强自镇定了心神，翻身下马，悄然来到另一处大帐后栖身。
探头看去，却正逢着李璟怒上心头，冲李从嘉喝了一声“逆子”，然后抬腿一脚踢在他的胸口。
李从嘉被他一脚揣得倒在地上，半晌也没坐起身来，只从背影上看得出呼吸分外急促。
赵匡胤心急如焚，却又强自命令自己须得冷静下来。
正此时，却见原本在一旁的李弘冀忽然不顾旁人阻拦，走上前来，道：“请父皇息怒，从嘉虽生性风流，却绝非是不知轻重之人，此番一定是不胜酒力，才误入和美人的帐中。”
赵匡胤稍稍放远目光，这才注意到李璟身后，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正被丫鬟们簇拥着，以袖掩面，嘤嘤而泣。
这女子他大抵听说过，乃是李璟最近新封的美人，能歌善舞，还颇有文采，深得这位帝王的喜爱，连外出田猎都不忘带在身边。
只不过，她此刻衣衫凌乱，发髻松散，怎么看都不会只是被“误入帐中”的模样。李弘冀这番话，看似劝阻，实则无疑是火上浇油。
果然，听闻此言，李璟越发怒不可遏。抬手指着地上的人，咬牙切齿地道：“你平日怎样的风|流糊涂，朕都不介怀，只是这和美人你也敢染|指，眼里可还有礼法，还有尊卑？！”
李从嘉一言不发地伏在地上，分毫不动。若非是背影在窸窸窣窣地颤抖着，几乎……便如同死了一般……
赵匡胤看到此，已然大抵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可是李从嘉虽有风流之名，却平和而懂礼，绝非是会对女子行轻薄之事的人，更何况，还是父亲的妃嫔？
目光死死地缩在地上那略嫌消瘦的背影上，他忽然觉得，对方看起来有些反常……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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