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山》所谓扑倒

3、只心年年相度

　　“如爹爹所料，太忠府被封了不到三日，青乡太古园随之被封，容家尽陷牢狱之灾，将权被移，爹爹这回还是避着些罢。”王越安立在院内，看着怒容满面的父亲，忧心不已。年过半百的老将军一拳砸在石桌上：“这些个混帐东西，还真做得这么绝！”转头问小儿子：“容家的小公子未及十三，也被押入大牢了？”王越安略思索道：“那倒没有。我看洪叔传信说，容家携家中奴仆共三十三人被抓走了三十二，青乡万人空巷，全围住了太古园看热闹，唯独容家6岁的小公子被逐了出来，不过朝廷下了禁令，青乡无人敢助……”老将军眉头一跳：“那现在呢？”王越安道：“洪叔到时小公子已经不知所踪，爹爹别急，我已经派人暗中查询了。还有一事……我也是偶然得知，离青乡四百余里的潜山几日前突起大火，山上的一个小门派死的死，散的散，偌大一个山头竟一个人也不剩了，问周边百姓，也无人知，我觉得很是蹊跷，不知这件事跟容家是否有关系。”老将军皱眉道：“先别管这个，还是先把容家小公子找到，好好安顿才是。”说着立起身来，走到王越安身前。将戍在边，几年不得归家，老将军看着初长成的挺拔少年，颇有感慨：“焕之，当真不愿随爹爹上战场杀敌吗？”王越安低头道：“爹爹与长兄上阵杀敌，保疆卫国，焕之无此大志，愿在朝中谋一文职，惟愿家人周全。”老将军王冠寅怒容又起，重“哼”了一声，袖手离去。冷冷晚风中，王越安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夕阳的最后一抹微光也从天际淡去，才迈开步子。
　　将军府前两座石狮，一名安阵，一名破军，名字乃当今陛下所取并亲手书于石狮脖上系的铃铛上。王冠寅大将军东征西战二十余年，战功累累，尤其是近几年，边界之战连连告捷，不但收复了三十年前明夏协定中被割走的领土，还乘胜追击，将胡羌敌军逼退了三百余里。胡羌国上下闻风丧胆，虎狼之心不敌强国之力，缩于弹丸之地，明百姓皆大快人心，对大将军交口陈赞，酒肉相贺。
　　云中阁二楼雅间，赵陵给对面不发一语的王越安倒了一杯酒：“说什么左王右秦，秦家如今哪比得过你们王家神气，不过是拽着贵妃的名号再苟延残喘会罢了。我就不懂你愁个什么，若是我，早趁势把那不可一世的秦卫揍一顿再说。”王越安轻啜了一口，笑道：“这么大火气，秦胖子又惹你了？”赵陵把杯子重重放下：“聚众豪赌，强抢民女，占地自居，这些个破事他秦二少哪样没做？要不是托了个好出身，早晚要他葬......”王越安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疯了么？”赵陵讪讪，摸着鼻子道：“一时激动，也没外人在，算了，不说了，喝酒喝酒。”默默吃了几口菜，赵陵抬头道：“哎，刚刚去找你，看红莲在整理行李，怎么，你要出远门？”王越安道：“恩，要去一趟青乡。”赵陵双箸一错，惊愕道：“去青乡做什么，还嫌那里不够乱？”王越安低头喝酒不说话，赵陵拍了一下脑袋：“对啊，你们家也只有你的身份能趟这趟浑水.......”说完又惊觉自己说错话，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偷偷瞄了王越安，见他脸色倒没什么变化，赵陵也不好意思继续喝酒，托府里还有事，道了声一路顺风便贼也似的溜了。
　　少了赵陵，耳边清静不少，王越安又要了一壶竹叶青，自斟自饮起来。对面楼下便是茶楼，平日里也就寥寥几人坐在木桌旁，听说书的扯一些才子佳人、天赐良缘、儿女情长的故事。今日茶楼却是爆满，连门槛上都站了几个童子，攀着前面的木椅背，探着头一边听一边拍手，说书先生也一改往日的缠绵悱恻，声音高昂，直透云霄，说到激愤处更是唾沫横飞，以掌拍桌，噼啪作响，此时一句“沙场点兵三千，翌日破军万里，此等英勇，唯我王家二将！”传到耳里，座上众人群情激奋，高声叫好。然而听到后头，便越来越不像话，什么王将军跃马阵前的一瞬间，狂风骤起，胡羌国军旗瞬间折断，敌国主将更是被狂风吹下马来。王越安摇了摇头，想再叫一壶酒，却发现连小二都叫不上了，从窗口低头一看，小二正从自家店里拖了个板凳到茶楼门口，垫着脚尖朝里面观望，脸上是说不出的开心。王越安微微一笑，留下银子便回府了。
　　回到家红莲已经备好了行李，抱着整整三大包呆望着王越安，王越安退了一步，扶额道:“怎么这么多，一个包裹就行了。”往里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道：“只带贴身衣物。”想了想，又补充道：“百灵也不要带，记住了吗？”红莲“奧”了一声便开始拆行李。红莲是王越安自己买回来的丫鬟，壮实能干，做事麻利，话极少，只是有点呆，平常吩咐要多个几遍她才不会忘记。王越安喜她心思简单，一直放在自己身边，平时自己多吩咐两句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上次出行闹了个笑话。王越安养了一只百灵鸟，声音清脆悦耳，每日有空便去逗弄一番，红莲也很是喜爱这只百灵，常常捉些虫子喂它吃。上次二夫人携府上去几十里外的清环寺为将军祈福，打算在寺里住上两天，众人便收拾起来。红莲竟然将百灵偷偷收拾带上了，还捉了些虫子放在笼子里。二夫人最惧虫鸟，在厢房里发现时夫人大怒，让红莲去院子里跪了一夜，王越安求情后方得安全。事后王越安问红莲，红莲原来只是担心百灵在家没得吃。王越安默然，若是叫人喂养也不是不可，不过连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也确实没有像红莲一样对百灵上心。
　　第二日清晨，一切收拾妥当，王越安骑上了马背，而父亲与大哥早在夜里便去了演兵场，留了个小厮传话：“二少爷，将军让你找到人了就立马回来，不要在路上耽搁。”王越安点头说知道，一扬马鞭，转眼就消失在路的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