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藏刀》佾湉

2、第二折 疏影流涧

　　夕阳斜照，疏影流涧。
　　初无影站在入口处，伸手抚上刻字的石碑，手指描摹过一笔一划。
　　疏影流涧，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深深喜欢上了这个隐蔽之处，只是任务繁多，她似乎有段时间没回来了，但只要有时间，她总愿意回来看看，更何况，今日是一众朋友约定俗成的日子。
　　初无影有很多朋友，或者说有很多很奇特的朋友----他们身属江湖，却又淡出江湖，没有多少声名在外，却依旧掌握着各种神奇的技能，比如有人擅制乐器，有人擅长机关，有人擅长暗器，还有人则擅长配制各类春药什么的，反正都是一群江湖边缘人，大家常年都在忙碌自家的事情，但每年总会定下一个日期，共聚共饮。
　　此时山涧内的竹楼灯火通明，隐约有谈笑声传出，似乎已经来了许多人，初无影每次都姗姗来迟，这一次也不例外。
　　叹了口气，初无影整了整淡灰色云衫，腰间抽出一条浅金色发带将散着的长发束起，提气高喊一声：“本少来了！”
　　山涧空旷，回音袅袅，不待那回声完全消散，就见竹楼的窗子次第打开，一众姑娘挥舞着手臂高喊道：“影少！影少！！！”颇为壮观。
　　初无影欣喜，美人相待自然是最快乐的事情，尤其是美人如玉，调戏随意。
　　“哎哟哟，可终于来了，我接到你的消息说会来，却迟迟不见人影，还以为又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一个身形微胖、大约三十多岁、一身素服的女子迎了出来，笑盈盈的拉着初无影就往里走。
　　“青娘，大家都来了？”初无影问道。
　　“可不是都来了”青娘故作责备道：“听你影少要来，那不来的都来了，自从你跑去混江湖，见你一面比登天都难。”
　　“我也想念之前美人在怀左拥右抱的日子嘛”初无影笑笑：“可惜本少后宫佳丽众多，不出门赚钱养家怎么成。”
　　“可是你走之后就没有人帮我们修窗子修桌子做首饰了嘛！”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姑娘跑来，拽着初无影袖子道：“影少，我的簪子坏了，你再帮我做几只吧。”
　　“做做做”初无影连连点头答应：“话说你们这般热烈欢迎我真的是因为想念我么？”
　　“必须是！”姑娘们齐刷刷开口，此时，初无影已经走到了大厅，一进门就听到这般整齐的回答。
　　“真的不是有一堆活留给我做么”初无影垂头丧气道：“我在江湖混多少年都是这个价值。”
　　“开玩笑开玩笑的”青娘笑笑，挥手撵走那些姑娘：“你还不知道她们，大家真的是想你了，尤其是——”
　　“无影，你来了。”陆终霄出现在了楼梯口。
　　无影。
　　除了楼里的那些尊主楼主和自家师父之外，朋友之间很少有人这样称呼初无影，陆终霄是个例外。
　　“霄叔！”初无影快步迎上。
　　初无影唤陆终霄“霄叔”，但实际上陆终霄之比初无影只年长八岁，方过而立之年罢了，并不是叔叔的年纪，只是大家都这么喊，初无影也就随了大流。
　　陆终霄喜欢制琴，初无影喜音，陆终霄的琴多由初无影试弹，而初无影的琴也全部出自陆终霄之手，这么看两人倒是很默契。
　　“你上次不是画了草图托人捎给我，我帮你做好了”陆终霄走下楼梯，指着一楼大厅桌子上的木制盒子道：“你要不要试试看。”
　　初无影大喜，想去年年关曾在西域见到一组壁画，画中乐器前所未见，初无影看那壁画栩栩如生、乐器精致非凡，心中喜欢的不得了，于是照样画了下莱飞鸽传书给陆终霄求制，不想竟真的成了。
　　盒子打开，收获一声赞叹，那是一台造型很奇特的琴，类似与箜篌，却又小巧的多，十九跟琴弦分立两侧，琴柱雕花，银色婉转空明。
　　初无影伸手试弹几声，摸熟琴弦排列后，终成曲调。
　　“霄叔，太好了”初无影由衷道：“与我想的完全一致！甚至还要更好。”
　　陆终霄点头：“你若要将琴制成武器，就去找栖凤格主，我方才给他看过，他说这琴能隐藏不少机关。”
　　“霄叔果然想的周到”初无影笑着抱起琴：“我正想找栖凤帮我。”
　　初无影刚转身，就听身后一句。
　　“无影”
　　“怎么？”初无影回头，看陆终霄正望向自己。
　　“大半年未见，还顺利？”陆终霄是这些人之中唯一比较清楚初无影所处环境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初无影加入出云楼的人，至于别人，都以为她只是在江湖浪迹而已。
　　“好啊，一切都好”初无影淡然笑笑。
　　“不用掩饰。”陆终霄摇头：“排位？令牌？如何？”
　　初无影突然静默了，半晌后，抬头盈盈道：“还能如何，不就那样。”
　　陆终霄缓缓落座：“我很清楚你为何走这条路，如果不是……”
　　“没有人可以为我做决定，除了我自己”初无影打断了陆终霄的话，笑笑道：“霄叔，这你是多虑了，我没后悔过，只不过四年，我依旧没有拿到檀木令牌比较失望。”
　　“你的初衷似乎变了”陆终霄一针见血。
　　“事情总是会改变的”初无影垂首：“当时我那么做是权宜之计，但后来，我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根本无法去安慰你，我早说过，不是你做得好你就可以的，在我现在看，你这纯属是自作孽。”陆终霄淡淡道。
　　“霄叔说的是”初无影并不否认，但神情淡然：“但当我决定后，就没动摇过。”
　　“你可以回到这里”陆终霄默默道：“你看到青娘了，她未入江湖，但并不是过的不好，也可以如我们一样，而且那些事情也早就过去……”
　　“不同的”初无影回头，打断了陆终霄的言语：“霄叔，从我进入江湖那一天就不一样了，你们认为幸福的并不一定就是我想要的，而且，你们拥有我并不拥有的东西，你明明知道这一点。”
　　“我当然知道，只是……”
　　“只是因为你觉得我永远得不到我想要的，不是么”初无影打断。
　　“并不是……”
　　“霄叔何必安慰我，其实我也知道我期待的太难，但是在那种惶惶不安中等待更不是我的风格，既然我期待的得不到，那么我就选择自己成为自己期待的那种人，如此，也算是达成我的愿望。”
　　风穿堂而过，突然有些寒意。
　　半晌后。
　　“无影，你不会觉得累么？”陆终霄最后一句。
　　初无影笑笑：“等待和出击，我永远选择后者。”
　　说罢，环抱着琴的身影消失门外。

　　由于还要赶路，初无影并未停留太久，和美人们共饮几杯后，便要匆匆离开。青娘带着一众姑娘送到门口，大家相约三个月后再见。

　　三个月后……
　　初无影思量着，三个月后，正是七夕。
　　又一年七夕。
　　每一年，大家都会在疏影流涧的静湖放河灯，顺便许下愿望。
　　初无影多年愿望都是一样的，只可惜，从未实现过。但她依旧很愿意回来，最重要的还是这些友人。
　　不过现在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赶回出云楼总坛，楼中这般大规模召唤外出使者的情况并不多见，她已经晚走了半日，看样子是要不眠不休的赶路了。
　　夜风习习，人影鬼魅而去。

　　“又是来去匆匆”青娘看着离开的人，缓缓关上了屋门。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也不便干涉什么”陆终霄慢步上楼。
　　“我倒不希望她如此。”青娘摇头：“我总觉得江湖这种地方对一个女孩子来讲太残酷了点。”
　　“但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或者说她早就不把自己当做女人看待了。”陆终霄头也没回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