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黑》海迷失

16、第十六章 飓风

　　方若绮后来很多次地自我检讨，关于恋爱的起源。
　　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人呢？
　　王瑞恩的情况很好理解，他对于自己来说意义重大，人生导师？之类的词都可以套在他的身上。没有他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个大放异彩的方若绮，再加上他出色的外表，对于工作的认真和专业性，以及将她放在心上呵护备至的行为。
　　没有人能抵抗住这样的男人吧，方若绮深信。
　　那是一种从头开始就奋不顾身的感情吧，一切就好像是电影中才会有的剧情，俊男美女，一见钟情，回眸一笑，便定终生。
　　最后是分手，只可惜没有相对一笑泯恩仇的剧情——甚至连相对都没做到。

　　对黎华的第一感觉是，那是个与自己距离很远的人。
　　与已转居幕后的王瑞恩不同，黎华依旧是那么闪闪发亮，众星云集时他永远是最耀眼的存在，哪怕是最美艳的女明星站在他身边都会被比得相形失色——他的魅力又是那么老幼咸宜，男女通吃，甚至让人没有办法讨厌他。
　　几乎是个完人。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不知道别人是什么观感，但方若绮是敬谢不敏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份量，对自己再有信心不代表盲目自信。
　　黎华，当朋友都有些太过沉重，何况是作为恋爱对象？开什么玩笑，人生如此短暂，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不可能的事情上？
　　就算不拿来发展事业赚钱，拿来睡美容觉也是好的嘛。
　　她抖了抖刚洗完的长发，用干毛巾细心得擦了起来。
　　如果是在家的话，那接下去将是长达2个钟头的保养时间，包括发膜，发精华油，至少两种面膜，精华，乳液，面霜——女人是很辛苦的，女明星更是。
　　好在代言的厂商送了不少赞助品，省了不少开销。
　　扔下毛巾，她突然用手遮住脸，沉默了下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客厅的钟的指针还在忠实地沿着预定目标前进着，算是带来了一丝生活的感觉。
　　方若绮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她好像不那么经常地想起王瑞恩，取而代之的是，她那个名义上的天王男友，黎华的身影。
　　她知道这是个不妙的信号，因为两个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场戏而已。
　　黎华给人的感觉是与所有人都很要好，但与所有人都有距离。这是需要多么大的掌控力才能做到的事实？让他来拜托你的时候你无法拒绝，而让你在想对他提出要求时却无法开口。
　　如果她做人能有他一半强，估计别说是一个王瑞恩了，两个三个都拿下了吧= =
　　目前的地点是，嗯，东京。
　　今天是纽约客2东京外景拍摄的第三天，值得突出的是，今天晚上要拍夜戏，而且，黎天王赶今天晚上的飞机才会到东京。
　　天王就是天王，排场和派头就是不一样。
　　她作为女主角，在东京已经傻乎乎地拍一个人的戏拍了三天，黎天王再不来救场，估计能把两个人的戏里她一个人的TAKE都拍完了。
　　光准备连戏的妆，衣服和造型已经让她快吐血；但她的经纪人林立翔先生看起来倒是一副很轻松——且很期待某些事情的样子。
　　啧啧啧，真是让人期待呢。
　　她换好衣服，拿起吹风机，对着镜子里未施粉黛而稍显青涩的女孩，轻轻地扯起嘴角，努力地制造微笑的感觉。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傻得可笑。面部肌肉僵硬得动不了。
　　门铃声响了起来，她被吓得手一抖，吹风机掉在了地毯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感觉，门外那个人，是她正在想的那个人。
　　没有人可以小觑恋爱中女人的第六感，通常来说。
　　她整理了下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门口，深吸口气，打开了门。

　　睡梦中感觉好像有点冷，就好像是有风从脊背的方向钻进骨头缝里一般。不是应该盖着被子的么，难道说身边那个人踢被子的习惯还是保存着？
　　身边那个人？是谁？
　　她突然从梦中惊醒，那种冰冷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身体里，成功地让她颤抖了一下。她的手指在黑暗中为了寻找温暖的遮盖物摸索着，但却失败而返。
　　这是哪里？她闭着眼睛按着因宿醉而稍显疼痛的额角，边努力回想。突然感觉眼睑有点发亮，她缓缓睁开眼睛，很显然的，有人打开了床灯，这是剧组租住的酒店，而身边的这个人是……
　　方若绮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对面电视墙上挂着的钟，指向午夜两点。也许是长时间蜷缩着的关系，从肩膀到腰都很酸痛……不，不仅仅是这样的关系。
　　她终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不经意地和某个人的眼神对上了。
　　是的，黎华。
　　只穿着浴袍的黎华一手拿着毛巾擦着一看就知道是刚洗完的头发，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随即又换上了一零一式的天王微笑。
　　他走到床边，俯视着还在评估现状的方若绮，眼神里却充满着疲倦。
　　“醒了？”
　　“嗯。”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倒也还好，就是头……有点疼。”
　　简单而无营养的对话。黎华抖了下肩膀，从鼻子里透出了笑意。
　　“没想到王瑞恩还真是个君子。”
　　这句话很有值得深入探讨的价值。她虽在这之前未经人事，但作为一个成年人，作为一个已经演遍了各式爱情故事女主角的成年人，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加上身体上的一些变化也充分地证实了这一点。
　　她只是惊讶，或者说，失望，或者说……有些心冷于面前这个男人的反应罢了。
　　是的，虽然与王瑞恩交往了一年多，但却一直没有真正地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就好像是一种共识，又也许是因为王瑞恩是一个在这方面非常传统的男人，从他希望自己的妻子在婚后做一个家庭主妇就知道了。她一直以为这件事会发生在婚后。
　　好在她不是一个要死要活的女人，抱着被子的她想到这点还有余暇笑了一下，抽动嘴角的时候也许被对面那个男人发现了什么。
　　“在笑什么？”
　　她默默地抬起了头，让男人清楚地看见自己嘲笑的表情，毫不留情地吐出五个字。
　　“没用的垃圾。”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站立的方向，对着他的胸口，踹了一脚。
　　并不很重的一脚，但已足够让他在没防备的情况下，晃了下身，差点摔倒。又因为他是以前倾的姿态站在她的面前，这一脚才能如此有效。
　　他不可能没有发现，很多事情。
　　她别过头，心中默默地浮起悲哀两个字。方若绮用单手遮住了脸，就好像在哭似的。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却还是无法对面前这个男人有任何憎恶或者痛恨的心情，有的却只是，一种近乎于自虐的快乐，包含着痛苦的，又好像是越痛苦越快乐。

　　发生了什么呢？
　　黎华来敲她的门，告诉她，晚上的拍摄因为场地的租赁出了些问题，加上天气的异常，所以延到明天晚上；然后作为他晚到了几日的赔偿，请允许他邀请她共进晚餐，及之后的余兴活动。
　　她自然是快乐的，甚至是带有期待的。
　　几乎没有再太过化妆，她只是简单地套上了便服就和他出门了，差点连房间钥匙都忘记带。而站在门外的男主角，更是风度翩翩的好像王子一般伸手接住飞奔出来的她。
　　如果有架摄影机，恐怕没有人会怀疑这是在拍电影。
　　就光是刚才这一幕，就已经超越了剧本里任何一场戏。她不怀疑，他也是。
　　两人在黎华选择的一家小料理店吃完晚饭后，她脸上的表情更是轻松，又也许是多喝了两杯酒的关系，连说话都有些飘忽。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那种高级饭店，没想到会是这种小店。不过我很喜欢，东西也很好吃，气氛也很好——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日本，没想到你日文也说得那么好，我好想越来越崇拜你了。”
　　酒精的作用是巨大的，为什么这么说？好些个平时不会说也不愿说出来的话，都可以轻易地说出口，这种感觉轻飘飘的，就好像浮在云上。她脸上的表情更加生动起来。在人潮涌动的东京街头，在这个没有人知道他们俩是方若绮和黎华的陌生的街头，她抬起了头，伸手搂住了黎华的，将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
　　她感觉眼睛里是湿润的，这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以告别过去的感觉。她知道她终于能放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他告诉她，黎华这个名字是黎湘离取的，而他是欧家不入家谱的私生子开始？他的母亲一辈子也没有被欧家承认过，而他，也永远不会回到欧家开始？从他和王瑞恩是竞争对手，但又是最好的朋友开始？
　　从他说，不要被过去牵连，从现在开始，会有很多希望开始？
　　从他说，王瑞恩没有给她的，他都会给她开始？
　　……从他带她回到酒店，却没有让她回到自己房间开始？从他吻住她，关掉了所有的灯开始？
　　或者是，从他面带着微笑，说出，没想到你是第一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