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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知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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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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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列娜一直相信生与死都是神圣的。人若是活着,那即是拥有权力存活。但人若是死了,他也应该顺从他的命运。
如果有些东西逆反了自然,反抗着最原始的规律,那就会让她阵阵作呕。在她头一回听说亡灵天灾时就是这种感觉了,她绝不会对那些僵尸们产生怜悯,她一直是这样被教育的:被遗忘者就是僵尸,虽然他们可能活着的时候是你的朋友,你的爱人,甚至是你的孩子,但死后他们变成了亡灵后,他们的灵魂就不在躯体里了,恶灵取代了他们原本的灵魂,他们肯定不会记得你的,所以千万不要因为对方是你重要的人而手下留情。
要杀了他们,在他们开口之前,在他们念咒害人之前,千万不要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这就是铁律。
这种单纯的教育充斥卡列娜的整个军旅生涯,她从来不在杀死敌人之前多说话。
“所以说你是一个笼罩在极端洗脑状态下生活到现在的士兵?”那个人又开口了,卡列娜照例又是一阵沿着脊背上升的凉意和发颤。
“你无权和我对话,亡灵。”
她用坚定的声音藐视着说话的人,坚定的眼睛直视前方。一个铁栏杆隔开了他们,栏杆内的那个人就是一个亵渎了自然与生命规律的肮脏亡灵。一件破烂的袍子挂在他身上,他缩在狭小的笼内。而他的脸---卡列娜勇敢的心却不能支撑她看第二眼。那是一张怎样的脸:破败、萎缩、恐怖?这些词显得过于苍白。如果不是纪律对卡列娜至关重要,她就不会压抑将长剑冲进笼子将他刺穿的冲动。
那是卡列娜押送的囚犯。一列承载铁笼的囚车就在她的身边,他们手握兵器。在囚车的两旁护送。将一些部落的战俘运送到暴风城,就是她这次的任务。她第一次做这类事。而离她最近的囚车与别的笼子不太相同,组成这个笼子的金属铁棍上绕着一圈圈的蓝色荧光,这说明这笼子是禁魔的,这也说明了笼内的削瘦的亡灵危险的身份。
一个操法者。
作为一个战士,她这些傲慢的法术操纵者一如既往的反感。他如何敢对卡列娜做出这么武断的评价,也许只凭他对这个女战士行为的观察。
烈日照在他们前进的小路上,囚车咕噜咕噜发着闹人的声音,扬起一阵阵灰尘,两边的士兵们低着头赶路。他们穿着厚厚的锁链内衬,外面还罩着坚硬的板甲。走起路来吱呀作响,每个人都汗流浃背,汗液闷在这些铁皮中,满脑子都是任务完成后脱下这身缩在凉爽的房子里喝点凉啤酒。事实上卡列娜也感到头晕目眩。其他囚车里的兽人和亡灵们大多也打蔫了。
没什么人注意到卡列娜和身边囚车内的男人。
“我并非想贬低你,阁下。但你所知的与事实相去甚远。”那温柔却殷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是的,没错,她心中发出一声叹息。如果她不看他的脸,只听那声音,她会以为那是一位年长慈悲的神父发出的声音。
“我并不奢望您能相信我的话,但我希望您听一听。”他继续不急不缓地蛊惑着她。
自从她成为联盟的一员忠实的战士,她一向在战场上叱咤,将自己的刀刃沾满敌人的献血。她与敌人对抗从来靠的是单纯的力与血。而这一次,她觉得她正面对的敌人却正在企图用另一种方式入侵她。
用他那温和谦卑的话语。
“我观察您,我发现您对被遗忘者有偏见,很离谱,离谱的可笑。我想要告诉您真相。”他轻轻地说。
她紧皱着英挺的双眉,忍住了捂住耳朵的冲动。
“当死亡的被遗忘者们从坟墓苏醒时,他会以为自己还活着,生前的记忆就如睡了一觉一般清晰。农夫依然以为自己是农夫,想要起床去种菜。圣骑士依然以为自己是骑士,想举剑消灭邪恶。”
真是荒谬。
“而当他们知道自己真正的样子后。会非常难以接受,很大一部分人选择了自我了断,一部分人则麻木任命。而甚至还有一部分虔诚的联盟会组织起来反抗亡灵。”
他在编瞎话。
卡列娜用力直视前方。
“而会有一部分人吓得不承认自己的改变,而跑去寻找生前的亲人。而这部分人是最惨的。”
没有亡灵会有什么记忆。人死了,灵魂会被净化,会离开这个世界。死者的家人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我听说过一个小男孩,在丧钟镇苏醒,他的四肢都溃烂了,但他满脑子都是他的母亲,他离开了丧钟镇,跋涉了几百里地回到了故乡。当他在田地看到母亲欢喜地张开双臂时,迎接他的则是敲碎骨头的钝器,农夫的铲子。他的父母和乡亲因为没什么锋利的工具,花了好半天才把他弄死……”
“够了!!”卡列娜失声尖叫。与她相隔几米的几个卫兵惊诧地回头看她。
战士的胸脯激烈起伏,面颊通红。
“阁下,但凡您稍微调查一番,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那男人轻声细语,枯槁的双手抓住了铁笼,头稍微靠近了她。亡灵的眼睛在他的兜帽底下发着光。
“如果你再用你的毒舌头蛊惑我,我会先把它扯出来,做成个装饰品帮你挂起来!”卡列娜低声道。她沮丧地知道,在她厉声呵斥这个被遗忘者的时候,她在意志上,实际上已经输了。
亡灵沉默了。他收紧他的长腿。将自己在狭小的禁魔铁笼里缩的更紧了。他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