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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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悼会刘明申去过一些，大多是同事的父母，关系近一点儿也就是同事的爱人。
但那次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那是杨世秋、他师父的追悼会。
前几天还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人说没就没了，这让刘明申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平常时光的可贵。
他第一次有意识的见到顾凡，也是在那个追悼会上。
那天顾凡穿着黑衣黑裤，戴着黑色口罩，始终站在杨家老爷子身边，除了鞠躬答谢没见有什么举动，也没见和谁说过话。
临走时听到有人对老爷子说“杨世秋做了一辈子好人，下辈子肯定有好报”，刘明申心里忽然就说不出的难受。
他又回头看了眼顾凡：像棵青松似的。
难怪师父那么宝贝他。
也许有人叫不出顾凡的名字，但局里每个人都知道，杨世秋有个宝贝儿子。论样貌、论工作，杨世秋哪儿也不差，过了四十岁还没能结婚十有八|九都是因为他。可杨世秋呢，一提起儿子还总是喜气洋洋的，看不出半点儿愁。
回去的路上，几个同事先是在车里默默抹眼泪，后来开始感叹老杨为救人自己丢了性命，再后来，又提起了当年顾凡那事儿。
那件事当时还是挺轰动的。夫妻矛盾，一方威胁自杀，最后演变成煤气爆炸、双双身亡的惨剧。惨剧里杨世秋能插|进一脚，是因为那家小孩的报警电话。杨世秋日后对人说，那时他见到的顾凡还只有十一岁，一个小孩子，站在厨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进门他就对上了那双又怕又喜的眼睛，虽然同行的还有其他同事，他总觉得顾凡在等的就是他。
尽管这一等没能改变失控的局面，却也叫杨世秋捡回顾凡的命。为这一命，他和未婚妻散了伙，受伤的腿几年才彻底治好，人也调到了内勤；而烧得惨兮兮又父母双亡的顾凡，总算没有落得无家可归。
故人旧事，唏嘘不断，刘明申听着想着，一直不作声，大概谁使了眼色，同行的同事纷纷安慰起他。刘明申没法再闷着，这才从窗外移回视线，干巴巴的说了句：“没事儿。”
人死不能复生，这道理谁都懂。
刘明申的办公桌就在杨世秋对面，又是他徒弟，理所应当的开始整理遗物。钥匙他手上没有，在家属那，等人来取遗物的时候开柜子也不晚，可他偏要后勤带着工具过来。人来了，又不让人家上手，自己握着螺丝刀、钳子，叮叮咣咣地对着锁猛敲。
开始还有几人围观，彼此看看也不知说什么好，索性都走了，就剩刘明申一个人发狠。
其实撬锁而已，几下子的事儿，就算用□□随便捅捅也开得了。刘明申却执着得过分，锁都已经坏了还跟那儿继续鼓捣。后来也不知是扎的还是敲的，总之是手指头破了，他才停下来，开始翻看那些个合影、奖状之类的东西。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有人路过不经意的一瞥，回头就得出结论——“还是年轻。”
恍恍惚惚的过了一下午，杨世秋的大哥来取遗物时已经是傍晚了。
刘明申起身迎他，嘴边也没什么合适的话说，两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杨世初左右看看，指着桌上的纸箱子问：“就这些了？”
“不，”刘明申从正在看的书里抽出一张照片，伸手递过去，“还有这个，我留下行吗？”
对方先是看了眼照片，又看了看他，脸上出现一丝疲惫的笑意，“合照，这有什么不行的？”
“那我就留下了。”
刘明申又把照片夹回书里，杨世初说：“留着吧，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有事咱们电话联系。”
“成，那我送送您。”
说完刘明申抱起桌上的箱子，跟着一起出去。没走几步，就听见杨世初问：“那柜子，你撬的？”
警局里认识他的又不只自己一个，八成是有谁对他说了，刘明申想起自己一边搞破坏一边哭鼻子那会儿，有些难为情，没应声。
“再怎么样拿公物发泄也不应该。”
刘明申“恩”了一声，对上那双浮肿的眼睛，马上又别开，补了句“这事我做的不对。”
警局不大，两人走着和碰见的人打着招呼，很快就到了大门口，杨世初说：“就到这吧，等没事儿了，有空去你师公那边看看。”
刘明申应着，把箱子放进后备箱，等车开了，才嚼着最后那句“没事儿了”想起件事，赶在出租车开快之前跑上去。
车窗开着，杨世初稍微探出头来，方向向阳，晃得人只能眯起眼。
他弓着背，问坐在副驾驶的杨世初：“您知道顾凡在哪吗？”
虽然杨世秋总提起顾凡，内容却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过年时刘明申和杨世秋一家子吃团圆饭，一次没见着顾凡，也没人提到一句，这让他不能不好奇。或直接或婉转的，他也问过顾凡生活轨迹上的种种，师父却只说还在本市一所大学上学，然后就没了下文。一句“顾凡喜欢清静，不爱交朋友”，更是把他的好奇心和未出口的提议严严实实挡了回去。
有限的信息和直觉都告诉他，顾凡对外界是敏感的，敏感到杨世秋那样一个粗汉子都在细心地保护他。
至于保护他的理由，或许和失去双亲的童年阴影有关，或许和那时的烧伤有关，也或许像大多数人一样，顾凡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挫折，身上发生了许许多多不曾参与的人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而眼下，杨世秋突然离世……
顾凡与杨家再明显不过的疏离……
刘明申脑中渐渐构想出一个孤苦无依的倔强形象，只觉得这个人能让人担心的地方实在太多。
回到办公室，他发现窗台上放着一本有些年头的手语书，大概是整理遗物时落下的。他没去碰它。双手插兜站在窗前，望着天边一抹晚霞，脑子里想法很多，也弄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直到天快要黑透，路灯已经亮起，刘明申才离开窗前，换下了制服。
他没回宿舍，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出门向北直走，六七分钟，路口左转弯，就到了一条步行街。
烧烤，海鲜，啤酒。
夏天夜晚的大排档总是很多，不只在自家门前，也挡住了一些其他的门市店面。
刘明申有点儿饿，却什么也不想吃，转了几家店面才明白过来，原本漫无目的的闲逛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找人。
杨世初说顾凡就在这条步行街上的一家干果店干活儿，不过他在整条街上来回走了两遍，一无所获。
就此，再没别的事可做，刘明申随便找了个摊位坐下来，要了点儿吃的。
他一边等着，一边摆弄着一次性筷子，心说如果是顾凡自己的店，没营业的那家“君再来”最有可能，如果只是打工，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能不能再碰上就真的难说了……
刘明申心里并没有告慰杨世秋这种想法，也不是对顾凡的好奇心到了非满足不可的地步。
只是杨世秋对他影响实在太深。
他受他引导，对他信赖，总是不知不觉就跟着走。
这次也是，他沿着杨世秋未走完的路，不知不觉就要向顾凡靠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