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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小 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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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装的大地,同时也是一派苍茫景色。
没有树叶的枝桠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只是那有如傲骨般的枝头却不肯被厚重的雪压垮,反而更加生机勃勃地向上昂着头,一朵朵粉红,淡紫,雅黄的梅花即使有积雪覆盖,却也掩盖不住它们展示自己的颜色,在这片单调的色彩中,好像能放出万千光芒般引人注意。
突然间枝头上的雪瞬间被抖落了许多,一个着嫩粉衫子,身材纤弱的少女吃力的爬上树,也不顾身体的温度融化了雪沾湿了衣裳。也许是因为过分瘦弱的缘故吧,那细细的枝桠居然只是稍微弯了个弧度,却并没有折断的趋势,那少女一手拿着一个半手掌大小的青花瓷瓶,一手中指轻拈起梅花上的积雪,略长的指甲半儿一挑,雪就尽数进了瓷瓶,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女孩这才爬下树来。
“我的二小姐,你怎么就着单衣出来了?”后面急冲冲跑来一个穿青衣的丫鬟,手中的狐裘氅子抖开,忙不跌地披在少女的身上。
少女露齿嘻嘻笑了下,两眼弯弯,煞是灵动可爱。
“人间奇绝——唯有梅花枝上雪,人人都道是梅花骨质其清,我却甚是喜欢这花上的积着的雪,淡淡地香呢。”少女把瓷瓶献宝似的给青衣丫鬟看。
那丫鬟哪管得着香与不香的,只是觉得这小姐甚是古怪,每个月份都要弄出点事情来。况且现在这么冷的天,也只是着了单衣,连手炉也不见拿一个。
想到这里,忙匆匆折回厢房,捧了手炉出来,便要塞于少女。
少女却不接,只是说道:“别让这瓶子里的雪给化了,那样就没什么效果,香气也会随着温度增高而散发出去,我现在手指头凉着,拿这个才不会化开。”
“我的好小姐,您就别在为难一梅了,瞧您手指头都冻得发红,还管它香气散与不散的?”丫鬟名叫一梅,取自于十二花神中的一月梅花。
“放心。爹娘不会怪你的,反正我这病本来就要用寒气来抵制的,不碍事。”少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却还是经不不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冷颤。
“二小姐,您也就别在外边跟一梅说话了,进屋去吧。”
少女仍是摇头,说道:“一梅姐姐,你去让十兰姐姐拿了我专门用的那个紫金瓷碗与研磨棒到地窖去,我先去三哥哥那里。”说完,少女也不耽搁,忙匆匆朝西厢房跑去。
大约饶了三个弯,过了六个门槛,少女经不住停下脚步,依靠在红木柱子上不断揉着胸口,顺了下气。一直苍白着的脸并没有因为剧烈运动而两颊潮红,反而愈加白得吓人,无一丝血色。
“二小姐!”冷竣地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少女并没有回头,因为声音很熟悉,那种在梦里都会听到上千上百回的声音,她怎么会不清楚呢。
“我说了不准叫我二小姐的,叫我碎羽,碎羽!”少女的名字叫望碎羽,岁冰岛上的望二小姐。
“奕风不敢!”那人走到碎羽面前,盯着她的目光炯炯。“还有二小姐,您的身体这么虚弱,请不要在院子里太过激烈的跑动。”
碎羽使劲得垛了垛脚,脸色有些驮红。
“如果你不叫我碎羽,那么你就只是我的护卫,没有权利命令我!”她的言语中全是算计。
“奕风只是提醒二小姐而已。”望奕风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受伤的表情,但是很快便被犀利的目光所遮盖。
碎羽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心下却凉了半截,他总是这样,叫她碎羽就这么难吗?为了要让称呼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这么远?
咬着下嘴唇,她强忍住不让自己悲伤的表情显露在脸上。
一片无血色的苍白,奕风的心中一怔,一种叫心疼的情愫蔓延开来,但他却只是把眼睛移开,看向别处,“天气凉了,请二小姐回屋里去吧。”
碎羽骄傲地昂起头,从他身边走过,“不要。”
“二小姐,如果您不听劝的话,奕风就要冒犯了!”他的动作很快,眨眼工夫却又挡在了碎羽的面前。
他的气势逼人,碎羽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不要,我要去三哥哥那里。”
“不行!”他拒绝的很快,三哥哥,三哥哥,她为什么总是同望向雨走的这么近?每次她在他身边开怀的笑的时候,他的心中却有如火燎般痛苦。
“夫人说了不准二小姐多出房门。”他给她,也给自己一个阻止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说完,他上前抱住碎羽,便朝东厢房走去。
碎羽挣扎起来,两只小手不停地垂打着他的背,可是奕风却不为所动,仍旧大步不停地向前走着。
“望奕风,谁让你这么放肆的?”一个白影从头顶飞过,直挺挺的站在他们面前。
“三哥哥!”碎羽想挣扎着从奕风身上爬下来,可是望奕风抱着她的腰地大掌却箍得越紧。丝毫没有放开的趋势。
“放我下来,望……咳咳……奕风……咳咳……!”碎羽因为过分挣扎而咳嗽起来,而这边这才心惊地轻柔放下她。
碎羽马上像逃离他一样,跑到望向雨的身后,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两眼怯生生地盯着奕风。好可怕,他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奕风瞥了一眼她的眼睛,心中有如刀绞般疼痛起来,碎羽,他的碎羽什么时候对他这么防备的?
他站得笔直,在风中——
两手握成拳,指甲好像都要嵌在肉中,神色间俱是隐忍的痛苦。
望向雨只是笑笑,温煦一如往常,声音也好像让人如沐春风。“奕风,刚刚在霜降居见着如霜,她好像找你很久了,还不快去?碎羽的话,由我送回去就行了。”
见奕风仍旧站在那里不动,他不禁脸色一沉说道:“怎么,连我你也信不过?”
奕风恭了一下腰,两手抱拳,说道:“奕风不敢,那就有劳三公子。”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前大步走去。碎羽呆呆地望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向雨却用手指关节敲了一下碎羽的额头,笑骂道:“丫头,回神了。”
碎羽吃痛得瞪了面前的笑脸一眼,不悦地嘟起嘴巴。
“你不是找我么?鬼丫头又想到我这里来拿些什么东西了?”他把她有些散落在外的头发,轻柔的塞到尔后。
“对了,三哥哥,上次见你有个……有个……那个什么来着?”碎羽皱紧了眉头,在脑中极力搜索着,然后用手笔划道:“下面是一个口很小的陶瓷瓶子,然后瓶口密封地接着几跟芦花梗,梗的尾端又可以接瓷瓶。那个叫什么来着?”
“你是说蒸馏的正套器具?”
“对!”碎羽两手互击,有些撒娇地缠着向雨说道:“三哥哥不会对我小气吧。”
抚摩了一下她的云发,向雨轻微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三哥哥什么时候对你小气过了?待会叫人给你送到冰窖去吧,就知道你又会在哪里玩些小实验了。”
“嘻嘻,知我者果然是三哥哥也。”碎羽把他的手臂缠地更紧,两只眼睛贼溜溜地转着,忽然说道:“既然三哥哥都这么大方了,那不如再把你的那个透明的水晶瓶子一并送了我吧。”
“你说的是无欲琉璃?你这个鬼丫头要那个干吗?”
“上次听三哥哥你说这个瓶子虽然只有两拇指那么大小,可是却是价值连城,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它的雕刻技术以及成色极好,而是因为它瓶内的温度永远都停留在低温状态,因此是保存尊贵物品的良器,所以碎羽我才开口问三哥哥要啊。”
“想不到你到知道的这么清楚。”望向雨轻笑起来,“只是,你却不了解一件事。”
“哦?”
“你这个缘何这个瓶子内温度极低么?”向雨低头,温柔地看着她。
碎羽皱紧眉头,想了半刻才说道:“难道是它的瓶身本身会吸取瓶内东西的热量,所以才……”
“聪明!”刮了她小巧的鼻子一下,向雨说道:“所以瓶子会散发出很高的温度,而你的体质极寒,最受不得一丁点的温度骤增,这样,你还要么?”
碎羽只是笑,说道:“看来向雨哥哥不了解我呀,虽然我的体质决定了不能在太热的地方呆太久,也碰不得过烫的东西不然心脏疼得受不了,但是你也该知道,我如果想做一件事情,哪怕再怎么苦,也一定要去完成它。”
望向雨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我原就知道你已经打定主意了。好,给你就是。”说完,他走近屋内,不一会手中就捧着一个红玉盒子交与碎雪。
“那瓶子我恐怕你接触不了,就在外面套了一个可以隔绝温度的红玉盒,就当是额外送你的吧。”他笑得有些勉强。
碎羽面露喜色,说道:“谢谢三哥哥,那碎羽就先走拉,三哥哥你慢忙,不打扰你研究药物了。”
“等等。”向雨突然唤住她,关心地问道:“我前些日子给你的那些药,你可有仔细吃了?”
碎羽嘻嘻哈哈地笑着说道:“吃啊,每天卯时三刻,合着荷花粉一起泡开,再呆个一柱香时间,一口气饮服。嘿嘿,碎羽记得可牢了,三哥哥不必担心。”
向雨含笑点了点头,才挥了挥手道:“你去吧,记得多休息,不要玩得太疯。”
“记下了。”碎羽一边回复着,一边提着裙子,朝北边的冰窖跑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留下向雨在原地皱起了眉头。
碎羽今年及笄,立春过了年就十六了,师傅说过,碎羽的病大概拖不过双十,而这也就意味着,他现在只有四年的时间了。
他的碎羽,说过要一直陪着他的碎羽,怎么可以轻易地就离他而去?
***
冰窖很冷,那种有如白雾般的冰霜沾到人的脸上,好像都不能溶化般。因此,岁冰岛上的人如果想进入冰窖取东西,必须把全身裹得严实,不能露出一点皮肤来,否则轻则冻伤,重则腐烂。
只不过,那些人里却不包括碎雪。
她的特殊,是因为体内寒气聚集,身体能承受的寒度已不是常人所能忍受,虽然现今江湖上一些武功高强之人能通过内力来抗寒,但那却是极耗精元,而那也有一定的时间限制,对于碎雪,却有如进入普通的房间般,并无任何不妥。
“小……小姐。”在冰窖外,十兰就已经冷得牙齿都打起冷颤来。
碎羽看了她一眼,心疼的说道:“十兰姐姐你把东西放下就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就行。”
“但是放任小姐一个人……。”十兰眼神犹豫。
“不要紧的。”碎羽朝她安抚地笑笑,“我哪次不是一个人进去的?又哪一次不是完好无缺的回到你们面前的?回去吧,我知道你们都不大能受得了这温度。”
“这……。”
“两个时辰吧,如果两人时辰我还不出来,你就打发些人穿严实了进来找我,可好?”
“恩,那十兰先告退了。”
碎羽点了点头,随即接过十兰手里的研磨器具与蜡烛烛台等,便慢步走进冰窖内。
冰窖很大,她端着点着的蜡烛,直着往前走了百来步,来到一张冰柜子旁,把所有的器具都放在柜子上头,然后小心地拿蜡烛烫了一下抽屉的边缘,等到冰有所溶化的时候,她迅速的拉开抽屉,动作一气呵成,绝没有一丝犹豫,因为温度过于湿冷,如果速度不快,那冰在被烛火溶化的那一瞬间又将凝固起来。
柜子里面横竖放着一十一个青花瓷瓶,碎羽露齿一笑,从自己宽大袖子的隐秘口袋里,掏出另一个瓷瓶,加上抽屉里的那些,正好是一十二个。
“这样十二花神都到齐了。”她自言自语道。
她把向雨送来的蒸馏器具一样样小心地摆好,芦花梗一根根接地十分严密,不会在中途有水漏出,而尾端,接地却是从向雨那另外讨得来的无欲琉璃。
一切准备妥当,碎羽才把那些青花小瓷瓶一次打开。
一月梅花,取其瑞雪;二月杏花,取其果核;三月桃花,取其果莆;四月牡丹,取其花瓣;五月石榴,取其琼汁;六月荷花,取其莲蓬;七月玉簪,取其花蕊;八月桂花,取其蜜粉;九月菊花,取其露水;十月兰花,取其根茎;冬月水仙,取其跟须;腊月黄梅,取齐新芽。
她把这一十二样东西,按照收集时间依次放入一紫玉窄颈瓶中,然后把瓶搁置在一个四角有孔方台上,把芦花梗塞到紫玉瓶中,最后把点燃的蜡烛放于有孔方台之下,那红红地火焰顿时开始慢慢灼烧那个紫玉瓶。
那跳动的火焰,同时也映红了碎雪粉嫩的脸庞,她嘴角弯弯,笑的很满足。
再过十来天就是如霜妹妹的生辰了,她从去年开始就准备这个礼物,相信到时她一定会喜欢吧……
碎羽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那烛台跳动的火焰,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她蹙起眉头,嘴唇顿时成了青黑色,她的手抓紧衣襟那里的衣服,心脏那里凉地好像都要结冰似的,又疼得连叫也叫不出来。
眼眶里滑落下晶莹的泪珠,还未完全低落,便已经在脸颊上结冻成冰。
碎羽咬着嘴唇,心中不禁悲切起来。
她真的活不了几年了,以前寒气发作大概是半年一次,到后来的一个月一次,现在才过了二十来天,居然又开始疼了起来,是不是她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她开始无声的呜咽起来。虽然一直在外人面前保持着乐观开朗的心境,可是每当夜半无人,每当疼痛难当时,她都不得不正视这件事实:她剩下的时间,紧有四年了。
她不要啊,她还想和爹娘在一起,还想和四位哥哥以及姐姐与妹妹一起生活,还想和……还想和奕风在一起呀……她不想失去现在的一切,不想啊!
疼痛在加剧,碎羽承受不住两脚一软,便跪了下去,思绪开始模糊,脑中所想的,大概就是自己快要死了吧……
“碎羽,碎羽。”
谁在叫她?是奕风吗?她一定是有幻觉了。
“碎羽,把眼睛睁开,别睡。”一双有力地大手,把她打横抱了起来,碎羽半睁开双眸,对上地是他焦虑的眼睛。
“奕风……。”她浅浅地笑了下,刚刚她还以为是做梦呢。
“别说话。”见她醒了,他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不复刚才的惊慌。“我们这就出去。”
“等……等等。”碎羽叫住他,“拿那个瓶子。”
奕风点了点头,合上瓶子外面的盒子,放在她手中,便朝冰窖出口处狂奔起来。
不一会工夫,两人已经站在了外头。
奕风刚想抱着她朝她的住处走去,却被碎羽叫停。
“放我下来。”她说,眼睛里有着坚持。
奕风不发一语,两眼与她对视,抱着她的手却不愿松开。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送我到我住的雅屋么?”她挣扎着下来,两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寒气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我能自己走回去。”
碎羽挟着盒子,往前走去,没走几步,就转过身朝奕风跑去,用袖子擦了擦他的额边冷汗,笑意盈盈地说道:“你别装出这付冷脸了,我知道你最关心我了。”
奕风抓住她在他脸上放肆的手,冷冷地说道:“关心小姐,是属下的职责。”
碎羽却并不生气,只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对他的话表示不屑,“你若是只把我当作你的责任的话,刚刚为什么会不穿一件厚重衣服,就跑到冰窖来?你以为你能承受得住冰窖的温度么?”
“属下从小习武,有内力护体,对于冷热的承受能力也比一般人强。”
碎羽冷冷地哼了一声,“内力?如果你真用内力运功的话,刚刚你抱着我的手怎么会是冰凉的?”
“……”
“难道不是因为我受不得热,所以才没有运功的么?”
“不是。”
“哦,那你说是什么原因?”碎羽逼向她,眼睛扑闪扑闪,两颊也渐渐红嫩起来。
“保护小姐,是属下的责任。”
“小姐,小姐!你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在意小姐这两个词?”
奕风的眼中有一丝痛苦一闪而过,“小姐,永远是小姐。”
“你……。”碎羽咬着嘴唇,倔强地看向他。
奕风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眼中一片清明。
“奕风,奕风?”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一身红衣的小女孩,她的脸蛋红红的,嘴唇像朵花一样,娇艳欲滴。
“呀,二姐姐也在啊?”小女孩像是刚瞧见碎羽,吃了一惊。
碎羽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如霜。”
“奕风,我找了你很久,你怎么老是喜欢到处跑呢,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如霜噘着嘴巴,好像一脸不快的样子,又好象在撒娇般……
“奕风,我的手好冷,你用手帮我庑庑暖。”
碎羽一怔,呆呆地看着奕风温柔地把如霜有如琼脂般的手握在手中。
天地间,她好像都不能看见别的似的,只有两只圆睁的眼睛,傻傻地盯着两两相握的手,眨也不眨。努力扯出抹笑容,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如此僵硬。
于是,只能在雪花满天之中怔忪。
“奕风,下雪了,天气好冷。我们回去好不好?”有一刹那,如霜朝碎羽得意地笑了,眼睛里闪现出异样的光芒。“二姐姐最不怕冷了,应该能一个人回去吧。”
碎羽不语,只是望着奕风出神。
奕风却不看她,一直冷着的脸朝如霜温和地笑笑,然后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好。”
碎羽手中的锦盒掉落在地上,奕风停下脚步却并不转身,顿了顿,牵着如霜的手继续往前走。
倒是如霜边走边转多头来喊道:“二姐姐,要不要我叫林伯来送你回去啊?”她笑意盈盈,脸颊上的红润让人觉得这白色世界也能生出红艳的花来。
碎羽抿着嘴唇,努力睁大眼睛,听说,这样眼泪就可以悬在眼眶中落不下来了。
使劲摇了摇头,算是回答。
如霜转过头,不再看她,欢快地往前跳跃着走。
碎羽蹲下身体,小心地把无欲琉璃拿在手中,瓶身炽热的温度灼伤了她冰冷的手,可是她却像个没事人般,一直就这么紧紧得捏在手中。
突然有人走到她的身边,从地上拾起红玉盒子,强迫性的扳开碎羽的手,把无欲琉璃放在盒中。
碎羽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喃喃得说道:“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旁人听。
回答她的,是略微地叹息声。
“碎羽,不是你的,就不用去强求。”
“三哥哥。”碎羽抬眼看他,“以前,以前不是这样的呀,为什么奕风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为什么?”她扑在望向雨的怀中,神情激动。
“人到了一定年纪,是会变的。”他抚摸着她的头,轻柔地说着,不仅是指奕风,还有如霜,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乖,很快就要起大风了,跟三哥哥回去好么?”低头,他掩饰住眼中的一抹异样。
“恩。”
“来,把手给我。”
碎羽吃惊得看着他。
“苯丫头!”向雨的手指关节敲了她的额头一记,砰砰地响,碎羽吃痛得不停揉着额头,噘着嘴巴不悦地看着他。
“三哥哥即骂人又打人!”这是控告。
“笨丫头就是该打。”又敲了她的额头一记,这才解释道:“小时候你哪一次不是牵着我的手在雪地里走的?怎么,现在长大了就嫌三哥哥老了么?”
碎羽咯咯咯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有如天上的明月,伸出手放在他的大掌之中,她皱了皱可爱的鼻子,俏皮的说道:“三哥哥比我大了七岁,是有点老喽。”
***
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大一小两排脚印。
望如霜搓了搓有些冻得发红的手,连连哈气,“望奕风,我冷。”她朝只顾着自己往前走的奕风喊道,眉眼尽是不悦。
奕风冷冷地说道:“很快便要到霜降居了,三小姐走快点便是。”
“哼!”如霜生气地闷哼出声,两只眼睛狠狠的瞪着走在前面的望奕风,眼里有着和她年纪不符的深沉。“你可别忘了。”她尖锐地在后面喊道:“你和二姐姐是不可能的,记住,你不过是望家一个小小的护卫而已,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
奕风的背僵直在那里,双手紧紧的握成圈,过了一会,才回道:“奕风明白,多谢三小姐提醒。”
“你能明白就最好了。”如霜突然变了口气,仿佛刚刚的尖锐从来没有过似的,只见她跑上前自动的抱住奕风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道:“我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也当你是朋友,所以你利用我而让姐姐对你死心,我是不会告诉她的。”
奕风不再说话,只是朝前走去。
如霜不停地笑着,笑地很大声,路旁的梅花花瓣,纷纷掉落。
二姐姐,我的好姐姐,你抢了我那么多东西,现在该是我回击的时候了……你等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