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宛初》尹筱曦

31、前进，误入死角4

　　徐安把伊宛安排在了另一个房间里，自从昨晚跟她谈了判之后，她们再没有一句对话。
　　此时，徐安正透过窗子看着刘逸轩的车子驶过来。
　　到了。她在心里默念。
　　她转了个身子，走进伊宛被困的那个房间里。伊宛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见熟悉的高跟鞋声后，她睁开了眼睛。
　　一双明目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莹亮明媚。
　　她想起夕树曾经赞赏过她的眼睛。
　　“他们到了。”徐安简单地告知了伊宛这件事情，“我们昨天说好的条件，不要忘了！”
　　“你不必再重复了，我知道。”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因为昨天谈判过后，她哭过了。这二十多年的日子里，她最讨厌的便是做选择，而她昨天，刚好被迫做了一个选择。
　　她希望她这样做是对的，她不想要后悔。
　　待徐安离开后，她看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着的器械。她从没使用过它，而今天，她这样做，可能会失去她最爱的人。
　　夕树……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夕树跟着刘逸轩走进车库里之后，徐安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仿若等候多时了。
　　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她的眼睛也一直看着夕树。
　　“她在哪里？”他的第一句话依然离不开伊宛，徐安的笑容在这个时候僵住了，但她也理解。他第一时间看见的是她，问候的却是另一个人。
　　她当然理解，如果不是这样，她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很安全。不过要想换回她，你必须要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
　　“是什么？”他问，语气冷漠。
　　她停顿了一会，然后站直了身体，微微仰起头说：“Shadow。我要你的组织Shadow！”
　　夕树扬了扬嘴角，讥诮地说：“你以为有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对方用同样的表情看着他，“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就不会站在这里向你提条件了。”
　　“我很好奇，你那个自信是哪里来的？”
　　徐安不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他：“你给不给？”
　　“你应该很清楚，我说过的话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那你要怎么让我放弃呢？”徐安一步一步紧逼着他，也走上了两步，与他更进一步对视。
　　“不管我怎么做，我都一定不会……”

　　“不准动！”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夕树偏过头去看，发现自己三点钟方向十米处左右，站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她双手拿枪对着他。
　　他看见她的双手在颤抖，脸上布满了细小的汗滴，一双脚也在颤抖。
　　他知道她在害怕。
　　“伊宛……”他想走过去。
　　“不准动！”她又叫了一声，“都让你不准动了！”
　　他停下了脚步。
　　但随即他就明白了，视线又重新移到了徐安身上，他的话语冰冷，淡漠地说：“你就那么想要得到Shadow？”
　　“不错，得到了它，我就可以垄断你所有的生意。能让你后悔放弃我的事情，我都愿意干！”
　　“哼！”夕树冷笑了一声，“只可惜，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放弃你，我反倒很高兴，能够甩掉你这样的女人。”
　　“是吗！”徐安也冷笑了一声，“既然这样，伊宛，开枪！”
　　夕树用余光看了伊宛一眼，他看到她在迟疑。
　　“你在干什么？让你开枪！”
　　“我……”伊宛的手一直在发抖，她从未使用过手枪，此时手指扣着扳机，她却下不去手。
　　“难道你忘了我们昨天谈好的条件吗？”

　　昨晚。
　　“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明天对着夕树开枪。”她拿出手枪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眼睛却一直看着伊宛。
　　“如果我做不到呢？”伊宛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个条件。
　　“如果做不到，你就会永远失去你的父母！”徐安说得那样决绝，根本容不得她说个不字。
　　她低下头去，接受了这个该死的条件。

　　“什么条件？”夕树扯开了嗓子问，“什么条件！”
　　“夕树……”她终于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嘶哑，“答应她吧，答应她！”
　　他觉得实在可笑，用他心爱的女人就能够让他拱手让掉自己打拼了多年的事业？他们都把他当做什么了！
　　可他又实在不忍心让伊宛置身危险之中。
　　如果伊宛没有参与其中，他是断然不会把Shadow拱手相让的。
　　可惜她参与进来了，并且现在正拿着手枪对着他。
　　“好吧。”他竟然妥协了，“我可以给你Shadow，不过你……”

　　“啊……”他的话没说完，伊宛却感到腹中一阵绞痛，像一条毒蛇直接钻入其中咬开她的腹部。
　　太疼了，她忍不住喊了出来，手枪也掉在一边。
　　夕树快步跑过去，扶住差点倒地的伊宛。
　　“怎么样？”他关切地问，温暖的手握着她冰凉而颤抖的双手。他替她擦掉额前的汗水，温柔的声音响在她耳畔，“还好吗？”
　　“好疼……夕树，我……我怕。”
　　“不要怕，乖，忍一忍就过去了。”
　　徐安和刘逸轩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她过去执起伊宛掉落在地上的手枪，二话不说就对着伊宛和夕树。
　　准确地说，是对着伊宛的肚子。
　　“Bell……”刘逸轩叫了她的名字。
　　可徐安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去把他们带出来。”
　　刘逸轩不再说话，只是照她的吩咐，到里面去把徐豪众和乐璇带出来。

　　车库里只剩下徐安等三人，她手中的手枪仍旧对着伊宛的肚子。可夕树根本无暇理睬，他想要抱着伊宛离开，可是碍于徐安拿着手枪对着他们。
　　他看了一眼手表，想着JD应该要到了。
　　“你这样做，又能改变什么？”夕树抬起头与她对视。
　　“我不管能改变什么，我只想要毁掉你们的骨肉。”她已经上好了保险，这时只需要再轻轻扣动扳机，她的目的就能达到了。
　　夕树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收紧食指，眉头也跟着一点一点收紧。
　　该死……Jeremy，be quick！

　　“砰！”
　　“砰！”
　　两支枪声同时响起，徐安在开枪的同时感到右肩疼痛难忍，不禁颤抖了一下，没有打中伊宛。
　　幸好周泽在对面大楼及时开枪，救了伊宛一命。
　　“吓死我了……”周泽事后都觉得害怕，还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徐安受了伤，被JD直接押着送去警局，徐豪众也跟随而去。刘逸轩出来之后还未搞清楚事情的经过，就被夕树的手下拿下。
　　周泽收拾好枪支之后回到车库里，伊宛已经疼得满头大汗，碎花长裙再次湿透了。
　　“送到医院还来得及吗？”夕树急切地问。
　　“来不及，羊水已经破了，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周泽招呼着手下去布置现场，“快！快去拿干净的布来，到里面去搬张桌子，地上太脏……夕乔，你过来帮我。”
　　“好。”夕乔本来应该呆在家的，但她考虑到伊宛的安全，也决定跟来，她过去帮周泽，把伊宛安置好。
　　乐璇被松绑之后，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伤痛与疲惫，直接到伊宛身边去照顾好她。
　　“阿泽，现在是什么情况？”
　　“孩子随时都会出来，您能帮我吗？”
　　“可以。”她有了两次经验，怎么说都会比周泽这个不是妇产科的医生要强。
　　夕树一直握着伊宛的手，一直感受着伊宛的冰凉与颤抖，他怀里的这个女人此时正在承受着非一般的痛苦，他多想替她承受这种折磨……
　　“好疼……”她额上豆大的汗珠正往下掉，手快把夕树的衣服给扯烂了。她的腹部犹如千万只蚂蚁在撕咬着，她突然觉得那种二十根肋骨同时折断的说法是对的。
　　为什么不痛晕过去？她在心里这样想。
　　可是周泽和乐璇在旁边的指令让她无暇分心。
　　“宛宛，快用力！”
　　“跟着节奏用力，一二……一二……一二……”
　　她忍着腹部和腰部的疼痛跟着指令用力，她的右手依旧被夕树握在手里。虽然他不说话，但他的陪伴就是给她最大的动力。
　　“哈……哈……哈……”她大口喘着气，在疼痛突然剧烈的时候用力，她感到自己正一点一点把孩子推下去。
　　“宛宛……快了，再用力。”
　　“累了就休息一下吧。”周泽是第一次接手这个任务，虽然他当初实习的时候已经见过这等场面，但是这是他第一次接生，难免会紧张。
　　“不能休息！”乐璇拍了拍他的脑袋，“时间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如果休息的话孩子会缺氧的，快，宛宛，再使把劲，用力……用力……”
　　伊宛只知道自己跟着命令不停地在使劲，好像没有尽头一般。她忍着下身的剧痛一直在用力……
　　她想要放弃。
　　“我好累……好累……”
　　她握着夕树的手已经开始放松，夕树感到难受，他叫着她的名字，“伊宛，伊宛……”
　　他在江湖上打拼了这么多年，任何事情都能够轻易拿下，每一次的折磨都只会让他更加激进。
　　但是这次，伊宛让他尝到了挫败感，他第一次无能为力。如果是在陌生人身上发生的，他会无动于衷，可是在伊宛的身上发生，他生不如死。
　　仿佛是得到了最后一滴水一般，伊宛重新获得了生机，她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虽然下身已经疼痛到有些麻痹，她仍旧凭借着最后一点意识……
　　真的是最后一点意识……
　　几乎是用尽了全力……
　　终于……
　　“生了！是个女孩！”乐璇接过夕乔手中的干净的布块抱住孩子，“剪刀！”
　　周泽已经是满头大汗，紧张地再也说不出话。
　　“这是你的工作。”乐璇把剪刀交给夕树，“剪脐带吧！”
　　“咔嚓！”
　　伊宛带着笑容看着夕树的动作，他从乐璇手中抱过孩子，把她放在伊宛的面前。他用手为她拨去盖在额前的头发，然后他俯下身去吻她的额头。
　　“结束了……对不对？”伊宛失去意识之前，耗尽力气说了这最后一句话。
　　她甚至连夕树的答案都没听见，便晕了过去。
　　我们在人生道路上前进，难免会遇到一两个死角，如果有人在身边指引着固然不足为惧，但如果没有人指引，你便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找到破路。
　　即使误入死角，也应该继续生活。
　　同时要坚信，一定会有人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