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客[剑三]》阡曜

1、陌上逍遥，只是初见（一）

　　远山如黛。
　　葱郁的山林一眼望不见尽头，山峰上云烟袅袅，白雾弥弥，细看尽是成片的雪色梨花。
　　于那秾丽的山色之中，立着块青灰色石碑，上用朱砂笔龙飞凤舞地描着三个遒劲大字:
　　“碧霄山”

　　江湖人皆知:碧霄山，灵瑶岛，绝隐谷，可谓武林三大奇处。
　　倒不是说着景致如何，单单是其中一处背后的势力，那也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排头的当属天玄教之地——碧霄山。
　　沐日月之光华，钟灵毓秀。
　　临千仞之绝壁，睥睨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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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离端坐在软塌上，闭目冥思，眉间却隐约有股散之不去的戾气。

　　他正欲运功调息，却惊觉心头那股焦躁之气又盛了几分，气血翻涌，真气乱窜，竟生生地逼得他喉间涌上一股子腥甜。
　　“唔……”萧十离皱眉擦去嘴角的血迹，深吸一口，将那乱窜的真气逼回丹田，这才愤恨高声道:
　　“来人——”

　　听到召令的侍女，早就捧着铜盆站在门外，这便急急地迈步而入，却还是免不了受了一顿训斥。

　　“怎么回事！没听见本教主的话麽！耳聋了！”
　　他心里一腔怒火正愁没有发泄的地儿。猛地一拂袖，木案上的紫砂茶具被他扫到地上，乒乒乓乓地碎了一地。
　　“少主恕罪……”端盆的丫鬟也不过豆蔻光景，被萧十离这么一骂，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却硬是憋着泪不流出来。

　　“伶湘呢？”萧十离猛一回头，几个大步跨到她面前，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拽了起来，恨恨道：“她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被那小王爷伤了心脉！说！”

　　“奴婢不知……奴婢……奴婢只知伶湘姑娘被左护法送去了青州……”葵之被勒的满脸通红，断断续续道，“听说……听说姑娘已经……已经醒了……”
　　萧十离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缓缓地松开揪着葵之衣领的手，茫然地喃喃自语:“不……不行……青州灵药定是没有教里来的多……”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枚白瓷瓶塞给葵之，“快！快把这瓶护心丹给伶湘送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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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葵之慌乱的脚步渐渐远去，他才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塌上。
　　明渊……明渊……
　　萧十离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心中怒气又盛了几分。

　　昨日之仇，若是伶湘有个大碍，他定要平了那明王府！让那小王爷也尝尝噬骨之痛的滋味！

　　“少主——”远远跑来一个小厮，带着哭腔，抽抽搭搭，气喘吁吁道:“少主……您快去看看教主吧！”
　　“什么事儿？”萧十离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给自己沏了杯茶，“老东西又怎么了？”
　　“教主他……教主他……”小厮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教主怕是撑不过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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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推开老旧的雕花木门，屋内熏着上好的安神香，青烟袅袅。雪白的纱帐遮住了视线，隐隐约约只能将床上之人看个大概。

　　床边却围了一圈人，皆屏息敛目，小心翼翼。

　　萧十离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瞟了眼床上之人，皱眉道:“这是不行了还是怎么的？”
　　“少主！”老神医本是垂首恭敬站在一侧，听到这话，面色一沉，冷声道“教主当下需要好好调养身子，切忌有人打扰，少主若是无事，还是请回吧！”

　　萧十离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床边掀了帘子，瞟了眼床上之人的大概，叹息道，
　　“我早就让您把这教主之位传给我，也省的您烦心不是？您看你们一大把年纪还和人家小辈争什么死去活来，当日败的一塌糊涂，让我这天玄教面子往哪儿搁……”

　　“少主——”打断他的人是右护法，这个常年使一轮弯刀的汉子面色铁青，“你——”
　　“好了……”
　　随着一声淡淡的喝令，床上之人稍微有了动静，一只枯瘦如柴的手臂从纱帐中伸了出来，实在让人难以将这只手同曾经叱咤江湖二十余载的魔教教主联系起来。

　　萧辰山做了一个止声的动作，方才还闹哄哄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屋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悄无声息。

　　萧十离不屑地哼笑了一声，切全被萧辰山看在眼里。

　　至此，即便他之前再如何自欺欺人，护着萧十离，只把他当作还未长大的孩子。
　　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似乎做错了。
　　而且，已然全无挽回的余地了。
　　他萧辰山就算曾经无限风光，却再也不能给这孩子铺就一个未来 

　　而天玄教的千古基业，是断断，不能交付给这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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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教里的护心丹哪儿去了？只要将教主心脉保住，他日再派人去绝隐谷……”左护法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急声道。
　　“我怎么知道！”萧十离冷笑着瞟了眼众人，高声道，“怎么，你们怀疑是我偷了？还是我藏起来了？”
　　萧辰山闭眼苦笑。

　　罢了，罢了。

　　他怎会不知众人是卖他萧辰山一个薄面，可自己渐要日薄西山，若是不给这孩子想一条出路。
　　以后，这教主之位不可得，人，却还是要做的。

　　“十离，你过来……”萧辰山颤巍巍地招手，“你要是答应……答应我两件事……我便将这教主之位传与你……”
　　萧十离心下甚喜，只听萧辰山细如游丝的声音传来：
　　“玄火令，遗失了……找回来……”
　　他紧紧握住萧十离的手，浑浊的双目也满是溺爱。
　　“路上多有险困，我今日教你一招……你若肯学，这便是第二件事……”

　　萧十离大喜过望，急忙道，“这件事我答应了！”他岂会不知萧辰山的功力，今日若是得其秘传，今后怕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见萧十离如此，萧辰山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就在萧十离凑近的同时，只觉一阵凛冽的掌风猛地扑面而来，他慌忙想要避开，却想起他爹的话，犹豫之际，胸口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众人只见萧十离被那掌风击地后退数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萧辰山那一掌也是用了全力，一招过后，便也是元数已尽。
　　他靠在墙上，猛地一阵咳嗽:“咳咳……十离，莫怪爹狠……”
　　今日若是不废他武功，才算是真真切切地断了他的路。
　　他这性格，本是不该当这教中人的。

　　“日后，我天玄教……就拜托左右护法了……”
　　“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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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离气的双眼圆瞪，止不住呕血。众人上下忙做一团，却无一人注意到他萧十离由最初的愤怒，转为震惊，化作迷茫，最后双脚一蹬，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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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玄教教主萧辰山沉疴而逝，武林中人无不拍手称快。
　　其子萧十离继任教主之位，两日后旧疾复发，闭关数日，出关后，性格大变。
　　于三日后，新教主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