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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凶手 ...

  •   几根竹子撑起的架台下面堆着木枝,上面平躺着一具血肉外翻狰狞的尸体,一个穿着血衣的纤细身影面向架台而站,血污满布的手紧紧握着尸体的手,浑身透出一股浓重的悲伤与强烈的肃杀之气。
      般若被星清带到竹林外的空地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来了。”背影的声音听起来冰凉入骨。
      渐渐走进,般若看清了尸体的样子,不由得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逐流又站了很久,才把潘亮的双手小心的放在胸前,又一次仔细轻柔的整理他的头发、衣服。
      把这一切都做好,她才转过身,一伸手,一旁的星清立刻将准备好的火把递到她手上。
      “和尚,”逐流一身的冷硬,神态带着空洞的悲伤,“虽然我们已经为敌,可亮子是正派弟子,你不会拒绝为他超度吧!”
      般若的神情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平淡郑重的回答她:“佛祖普度众生,不会因人而异的。”
      得到了答复,逐流浅浅的弯了下嘴角,又将眼光放到了潘亮身上,在心里默念:亮子,投胎的时候要记得,不用大富大贵,只要,有一对疼爱你的父母,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手扬处,火光骤起。
      “和尚,这里就交给你了。亮子的遗愿,将骨灰送去他父亲那里见一面,然后,埋在从缺。”逐流走过般若身边的时候这样说。
      向前走了几步,逐流又停下脚步补充了一句:“他最后的样子,不要跟别人提起。”
      般若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潘亮施主已登极乐,所有的执念都放下吧。”
      “放下?”逐流的嘴角勾起冷笑,“连和尚的执念都放不下,我又如何放得下呢?”
      不再多言,留下痴痴望着她背影沉默的般若,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当逐流就这样浑身是血的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二、二小姐。”无谓吓得结结巴巴的叫。
      “还不快去浴房准备!”无欢推了他一把,一手麻利的倒上热茶。无忆和无亲一个跑去拿干净衣服,一个服侍她坐下休息片刻。
      “噢。”无谓被推得一个踉跄,立刻匆匆忙忙的跑去了。
      “二小姐,请告诉无亲,是谁伤了您?”无亲准备好干净衣服,立刻单膝跪下满脸杀气的询问。
      “怎么?”逐流只是淡淡地看向他,“伤我的人,你打得过吗?”
      无亲硬着脖子,倔强的说:“就算我现在打不过,可是有朝一日我一定可以杀了他为二小姐报仇。”
      “嗯,你说得对,”逐流啜了口手中的茶,对着飘荡的茶叶低声自语:“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眼光落在沾满血的手上,心中萧瑟,偏转头,对上了一双温润的眼睛,尽管它们把关切隐藏的很深。
      “二小姐,我们去浴房准备了。”无欢一挥手,三个孩子迅速退了出去,回手将门掩好。
      逐流走到易骋风的身边,牵起他的手,拉着他走向床边。
      易骋风看着她被血迹遮掩的脸上那双哀伤的眼睛,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仿佛记忆深处有过一幅相似的画面,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可是这样的她很陌生,陌生得让人心疼,所以骋风任由她牵着,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挨着骋风坐下,逐流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来回磨蹭,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诧异于她的不寻常,在思考之前却发现手已经揽上了她单薄的肩膀,不,骋风替自己解释,不是在担心她的失常,只是,只是······,只是想看看她又在玩什么把戏!对,就是这样!可是,她不是这里养尊处优的小姐吗,怎么,会这么瘦?
      “这血,是亮子的。”就在骋风还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逐流暗哑的声音,整个人顿时变得僵硬,“你,说什么?”
      “我说,”逐流突然觉得嗓子很紧,紧得说话都很困难,“亮子,让人害死了。”
      肩头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可这痛跟心里的痛比起来,已经微不足道了。那是他从小带大的师弟,最疼爱的师弟,他的心,一定更痛。
      “我不是门主亲生的。”逐流突然幽幽的说。
      她抬起头,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更觉心酸,垂下头,泪水簌簌落下,“我不是门主亲生的,我是他捡回来的。我和亮子一样,都是父母不爱的孩子,看到他就像看到我自己一样!如果我得不到快乐,那么就让亮子快乐,我想让他活下去,所以不让他上山,结果——结果反而害死了他!”
      她说得语无伦次,泣不成声,可是骋风听懂了,听懂了她的伤心、她的自责。
      “别哭。”骋风温暖的手指擦去她的眼泪,也擦去了她脸上的血迹,“我知道,你是真心对亮子好,亮子,也是真的喜欢你,要保护你。若是知道他的六儿姐姐在为他哭泣,亮子在九泉之下会不安的。”
      逐流抽动着肩膀,抬起眼睛看他:“真的吗?”被泪洗过的双瞳一瞬间亮得耀眼夺目。
      骋风的手指顿住,终于,想起来了,这幅画面,那个满脸泥巴却有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的孩子,和眼前这张布满血污却有着炫目双瞳的脸竟然重叠在一起!她说——她是捡回来的,可能吗?她会是,明儿?
      “你——”,骋风有些迟疑,“你是什么时候被捡回来的?还记得你原来的名字吗?”
      逐流的表情变得凝固,慢慢松开了搂着他的手,好一会儿才冷冷的回答他:“不关你的事,别忘了,你只是一个阶下囚!”

      大厅的议事已经快接近尾声,坐在上位的江逐流却始终没有变换过姿势,一直望着一处不知名的地方怔怔出神。
      “流儿!”江夜第三次唤她。
      “什么?”逐流茫然的抬头,就像一只无辜的小鹿,惹人怜惜。
      江夜的心停跳了一拍,她这一刻的样子,真得很像她!
      江夜慈爱的问:“流儿,你在想什么?”
      逐流的眼神却更迷茫,“我在想,为什么我要找的人,始终找不到!”她走过去跪在江夜的脚边,趴在他的膝头安静的望着下面。
      江夜笑了,抚摸着她的长发宠溺的轻斥:“都这么大了,还总爱撒娇!”
      逐流淡淡的笑,也不语,只是用她清澈的眼神从每个人的脸上缓缓滑过。江逐云!江逐岸!还有——逐流回过头乖巧的笑——江夜!这件事,你们一个人出手,其他的人微笑着看它完成,对吧!
      “妹妹!”看到逐流从大厅出来,等在一旁的逐云款款走近,狐疑的观察着她的神色,可恶,又是那样刺眼的笑容!一转念,她又不怀好意的笑了,“对了,门主那里还有个易柔淇吧,听说,她也是妹妹的好朋友?”
      “也?”逐流似笑非笑的看她,眼神尖锐似冰,“怎么?我还有别的好朋友吗?”
      “啊——”,逐云顿了顿,干笑了一下,“妹妹的人缘这么好,当然有很多‘好朋友’了!这里面,也包括易柔淇吧。”
      看着逐流不置可否的样子,逐云的脸扬了起来,“妹妹,我可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没动她,不然,早就在她那讨厌的脸蛋儿上刻朵花了。”
      逐流哼笑了一下,“啊,她呀,只是骋风的师妹而已,跟我没什么关系。”
      “骋风!”逐云的语调变得尖酸,“呦,妹妹,叫的真亲呐。”
      “呵,”逐流的笑容变得娇羞,眼角眉梢也流露着风情,她把头探到逐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多亏了他,我的“幻梦”又进了一步,连哥哥看我的眼神都更热了,姐姐,你一定很为我高兴吧!“
      咫尺之间,看着逐云慢慢泛青的脸色,逐流低笑出声,笑声慢慢变大,而她,轻蔑的看一眼逐云,就带着这样张狂的笑声,渐渐走远了。
      留下一个被恨意激得两眼发红的女人,握紧了拳头颤抖的低语,“我一定要胜过你,野种,我一定,要胜过你!

      等候在一旁的无欢、无忆随着逐流往回走,没走几步,就有一个面貌平凡的年轻人走了过来,逐流认得,这是北门主照影的弟子,逐岸身后的随侍。
      “二小姐,”这个总是垂着眼睛的年轻人躬身施礼,“公子请你过去。”
      逐流走近一步,凑到他的脸前,几乎鼻尖相抵的说着话,声音显得很愉快,“为什么总是低头呢?你的眼睛,长得很好看!”
      这个人一怔,反射性的抬起眼睛,那个不属于这世间的精灵更加欢声笑语,“你觉得,我的眼睛好看吗?”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漫天的花雨,美不胜收。

      “娘亲、姨娘!”进到月华夫人的院子,正好沈夫人也在这里聊天,逐流立刻上前行礼,乖巧的叫人。
      “流儿,快过来。”月华夫人冲她招手。
      逐流立刻过去,任由夫人拉着她的手紧挨着坐下,甜甜的笑。
      “你这孩子,回来这几天也不知道过来坐坐,白让娘惦记!”夫人嗔怪她一句,心疼的摸摸她有些消瘦的脸庞。
      “这不是就来给娘亲和姨娘请安了嘛。”逐流陪着笑脸,摇着夫人的手撒娇。
      沈夫人也跟着笑,“瞧这孩子嘴甜的,怪不得门主和姐姐都那么疼她呢。”
      夫人用手帕掩唇而笑,“我们倒还好,只是我那岸儿,几天见不到他妹妹就失魂落魄的,让我这为娘的伤心白养了儿子。”
      “娘——”逐流拖着长音不依了。
      “呵呵呵,”沈夫人也掩着唇打趣,“你要是多走几日,还不要了门主和你哥哥的命了吗!”
      “孩儿,孩儿不理你们了!”逐流娇羞的一扭身,跑出去了。
      刚出门口,颊上的红霞立刻飞散,只剩下一张冷漠的脸。多走几日,会要了他们的命?
      “咦,”沈姨娘望着门外远去的背影奇怪,“流儿身边何时多了这样一个人?”
      夫人瞄了一眼,“哦,那是岸儿的随侍。”

      “哥哥,”逐流欢快的跑向那个树下的修长身影,“你找我,刚才在大厅怎么不说,还特意找人来叫我。”
      逐岸的手自然的揽上她的肩头,展露着只为她的温和,“我见你和逐云在说话,就先回来了。”
      逐流的头枕在他的肩上,顺势向后仰,看见了树顶那颗漂亮的果子,叹息的开口:“果子,又熟了啊。”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当年。
      逐岸也看向那颗果子,老实说,当年四个孩子在树下的那个开始,他并不喜欢!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逐岸平地而起,再落下时,逐流的手中正握着那颗果子。
      “还记得当年我告诉你的话吗?”
      “记得,”逐流的笑容里藏着一丝倦意,“喜欢的东西就要抓在手里。”
      “对,喜欢的东西就要抓在手里!”逐岸坚定的声音再一次表达自己的态度。
      逐流握着果子的手紧了紧,“就是那一天,我遇见了无明。”她偏过头看着那张雕刻般俊朗坚硬的脸,带着不掩饰的担忧开口,“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无明的消息了!每次一想到他可能会有事,我就感觉到一种压不住的怒火,怎么办?哥哥!我怕万一他真的有事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坚硬的面具纹丝不动,可话语里已经带了些寒气,“妹妹身体不好,何必为这些事烦心,说到底,那不过是个下人。”
      逐流的眼梢立了起来,薄唇一抿,娇纵的开口,“要是我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让人动,以后谁还服我!他们几个小的还会忠心吗?”
      她带刺的目光扫过去,站在一旁的无欢吓得一缩,“啪”的一声。无欢更紧张,结结巴巴的回答,“无欢该死,把二小姐喜欢的东西弄破了!”伸出摊开的手,一滩粘粘的血水顺着指缝往下滴答。
      逐流怒气冲冲的走过去,一脚将他揣了个跟头,骂道,“没用的东西!只会给我丢人现眼,还不跟我回去!”
      又回头向逐岸匆匆的说,“哥哥,我还有事,先走了。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轻描淡写的提了句:“你这随侍的眼睛很漂亮,我很喜欢。”
      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离去了。
      逐岸走到自己一直垂头的随侍面前,抬起他的脸,茫然失魂的脸上,一个黝黑的窟窿内正往外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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