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夫人》皖山秋雨

3、第三章 病中窥百态

　　病中，百无聊赖，再加之，四个丫鬟轮番守着舒涵，是以，舒涵只得以读书为乐子。说来也奇怪，明明是隶书古文，然而，舒涵读起来却丝毫不费力，那些平日里让人颇为头疼的文言文竟像识得她似的，熙熙攘攘地一股脑钻进了脑门。这倒是意外之喜，给舒涵乏味单调的古代生活增添了诸多乐趣。

　　一书名曰《四海图章》详尽地介绍了舒涵所处的这个时空。傲天之地，周、夏、契三国鼎立。周国占据中原，定国都于金陵，因之地利之便，其余两国虎视眈眈。夏、契皆为异族所建，其中，夏如虎狼盘踞于西南瘴气之地，契则似苍鹰盘桓在北部广阔的天空。

　　舒涵专注于书籍，边依据书中所述勾画着地图，边唉唉叹着气，想来，这穿越着实坑人。若是有幸穿越于歌舞升平的治世，那么她不介意当一只米虫，享受一把奢侈的公主生活。可惜的是，偏生上天给她安排了这么个乱世，保不准哪天小命又玩完了。

　　正自怨自艾时，忽听得外面一片嘈杂。她不禁蹙起了两道细长柳叶眉，她在看书的时候极不喜被人所打搅，尤其是那种尖锐的嘶叫，让她感觉似乎回到了初中时代，那时的女班主任在她考砸之后，扯着嗓门泼妇骂街似的教训她——这无疑成为了她初中时期的噩梦。

　　只听得外面叫嚷声响起：“我家景云公主看望长姐而来，你们一群不长眼的狗奴才不紧着去通报，还竟敢阻拦，你们，你们……”无论是声音还是语气都令人厌烦。

　　“公主见谅，我家公主病中不适。”这悠悠传来的甜糯的声音不卑不亢，正是灵溪。想来，这丫头倒是个见过世面的，面对着强势也能沉着应对。

　　“你个死丫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那尖啸的声音又起，舒涵觉得自己都能想见那副双手叉腰泼妇骂街的模样，“长公主，长公主，景云公主求见。”声音忽的拔高，竟是想直接惊动舒涵。

　　“行了，瞧你真个不像样，既然皇姐不想见我，那咱们打道回府吧……”

　　“慢着，既然来了，就进来坐会吧。免得惹人闲话，说本宫待人不周。”舒涵带着今天轮班的木兰款款自房中走来，长裙旖旎托地，浅笑妍妍，颇有几分公主的姿态。

　　“本宫倒不知景云你的丫头何时如此牙尖嘴利，在本宫的寝宫里辱骂本宫的丫头是狗奴才，哼！”她的目光带着阴鹜淡淡地扫过那个刚才撒泼的丫头，“见了本宫也不知行礼，也不知坏的是谁的规矩。”

　　“还不快给长公主行礼！”说话的女子身着华丽的宫装，削肩细腰，身量高挑，长得颇为妍丽，只是，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闪着几分狠辣，生生破坏了整体的感觉。见了舒涵，她粲然一笑，走过去挽着舒涵的手臂，状似亲热。

　　“姐姐，莫怪这丫头，都是我平日里惯得，我让她给姐姐赔罪。”声音一出让舒涵无端端置身于冰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腻的起了鸡皮疙瘩。

　　那丫头约莫也是个晓得分寸的，立马跪倒在地，把头磕得啪啪响，还一边喃喃道：“奴婢请公主赎罪，请各位姐姐赎罪。奴婢平日里没有好好遵从礼数，怨不得别人，请公主治罪……”

　　闹这么一出，各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常年侍奉舒涵的几个丫鬟眼观鼻鼻观心，都偷偷憋着笑，心里寻思着，她们的公主这一病到病出了几分气魄，以前的公主待人也和善，只是，总是柔柔弱弱的，往好的说那叫温柔，往坏的说那就叫懦弱。

　　而景云公主心里自然不痛快，原本的目的是来嘲讽嘲讽这位懦弱的长姐，不想这长姐一病性情也跟着有所转变，倒平白给自己找了麻烦。

　　舒涵窥到各人神情，目光在冬日的阳光下莹莹闪烁，思量一番后，才顿了顿对着那丫头道：“起来吧！”说完，不动声色地从景云公主那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尔后，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景云公主嘴边泛起了一丝嘲讽，一挥手，示意那丫头起身，也跟在舒涵身后步入了屋内。

　　屋内本置了暖炉，炭火在炉中跳跃着燃烧着火光，劈啪作响。可景云公主一开口，就让舒涵感觉温度骤降。

　　“皇姐，你怎的不小心啊！这段日子，令我忧心啊。”景云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蓄满了泪水，只是红色的炭火不小心倒映出了那隐忍着的不甘心和怨毒。

　　若不是早知道这个景云公主不是个善茬，凭她这幅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模样，舒涵还真的会信了她的话，没准还能成就一番姐友妹恭的景象。只是，她早已了解此人不善，又加之，今儿个此人无端端惹得她不痛快。是以，她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哦。那妹妹今儿个就是来瞅瞅我的？”

　　说话期间，木槿她们奉上了茶点果品，舒涵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景云。奉茶这种事换做以前的长公主却是断断不会做的。一时，景云倒怔了一怔，才讷讷地点了点头：“对极，就是来看望长姐的。长姐身体可好些了？”

　　舒涵见这装模作样的景云，没来由的烦躁，当下，给顶了回去：“无甚大碍，如今，你也看了，而我也乏了，天色将晚，想来，夜黑风高，妹妹且回去吧。”这是直接送客了。

　　景云脸色当即变了变，却掩饰得极好，又勉强挤出几分笑意：“那景云不劳烦姐姐了，望姐姐早日康复，好早日筹备婚事。”明明话里有话，却叫人挑不出刺，这宫中女子果然各个不失凡品。

　　待到瞥见景云公主的衣角消失在檐脚，木槿才捂着嘴笑道：“公主，这景云公主合该这么教训来着，平日里恃宠而骄，骄纵跋扈，可凶着呢。我们平常都得绕道而行，以避免惹来无妄之灾。”说着，扁了扁嘴，一派天真。

　　“你啊！”灵溪走过去点了点木槿的额头，语气颇为无奈。此时，却见一身着宝蓝色袍服的少年阔步迈入屋内，大方至极仿似步入的是自家庭院，少年步态悠闲，身段颀长，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气质高华。只一双脉脉含情目盯着灵溪，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待到走近她们，却只朝着舒涵颔了颔首。

　　而此时的灵溪却依旧气定神闲，对这少年的举动视而不见。舒涵正自纳罕为何有人入殿却不见人通报，却听得木兰抱拳屈膝行礼道：“属下参见公子，请公子罪。”

　　“木兰，你没保护好公主，本有罪，但念及你一直以来忠心可嘉，功过相抵。”少年的声音浑然有力而不失清脆，“是以，你以后只管继续保护公主，如若再有闪失，你自行了断。”

　　舒涵木然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却噙着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这个少年和灵溪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可观这两人，又似乎有着什么苦衷。而这少年的身份，舒涵从木兰的态度中也早已猜到了，这大概就是先前木兰提到过的薛昊薛公子了。

　　只见这薛公子一入门，灵溪就自发带着几个丫头退了下去，并且仔细地带上了门。这时，薛昊才抬眸看了舒涵一眼，带着几分怒气地说道：“伤可痊愈了。你怎的不听话，乖乖呆在寝殿中，而且，被人骗去僻静之处而不可知，平白让我们担心。”

　　舒涵被他兜头盖脸一顿骂，虽然觉得委屈但却没怒气，毕竟听他所言句句真切，不似假仁假义。此情此景，倒让舒涵想起前世老父，每次，她一顽皮，爸爸就会这么怒气冲冲地责骂，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如此遥不可及。
　　是以，她未发一言。

　　“好了，我也有错，当时思虑不周，只让人守着你，却没叮嘱你不可随意乱闯。”薛昊语气转为平和，走到舒涵身边，蹲下*身子，握住她的双手，“顾赟的事自有我会处理，等到事情一了，我便上疏求娶你。”

　　舒涵身子一僵，脑中也开始混混沌沌，对于他说的话，久久反应不过来。心里却有了各种假设，莫不是这薛昊其实是个渣男，抛弃灵溪求富贵。这么想着，当下，她却只淡淡回道：“嗯，我晓得了。”

　　薛昊听罢笑了笑，目中却闪过一丝悲伤，他站起来，背转了身子，将目光转移到屋内悬挂的一幅画上。舒涵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了那副画像，只是极为平常的人物工笔画，只寥寥几笔，画中人却仪态尽显，观其五官，细致绝美，话中女子身着繁复的宫装，手中端着镶金的托盘，那托盘极是眼熟，可此刻舒涵却想不出到底在何处见过，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你母妃端的是绝代风华，可惜了……”许久，薛昊才低低叹息一声，而后，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你该知你手里的秘密既能要了你的命，也可保命。是以，切记，小心行事！”

　　饶是舒涵自诩聪明，却也猜不到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越是这样，她就越感到犹疑，甚至还有一丝隐约的兴奋。那是亲手发掘秘密的好奇感，虽说好奇害死猫，可她还是有猎奇心理，想窥破这个秘密。她微微眯了眯眼睛，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