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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云且留驻 ...

  •   “四哥~~~”林宁“呼啦”一下推开四阿哥的书房大门,蹦进去,然后发现满屋子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呵呵,原来你有事情做啊,呵呵,你们继续,继续,我先去四嫂那里哈……”林宁趁着屋内众人愤而起之,把她赶出来之前,自己先逃离现场。
      “四~~~嫂~~~”林宁躺在四福晋屋子里的暖阁上,继续祸害人民。
      “嗯?”四福晋含着笑从书桌前走到她身旁坐下。
      “十三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啊~~~”林宁苦着脸。昨天不是专程差人捎口信过来说今天来的么,害她大清早的爬起来,都快晌午了还没见人影,一把掐死他算了!
      “大概快到了,十三还得先去佟府接五妹妹呢,再等等吧。”这就等不及了?四福晋看林宁一副磨皮擦痒,百无聊赖的样子,笑着摇摇头。
      “等等等,每次都是我等!哪天真生气了,一脚把他给蹬了,谁等他他等谁,统统跟我没关系!”林宁东倒西歪地靠着,拿起果盘里的柚子在手里倒来倒去玩,咬牙切齿地说狠话。
      “可不许这么说话,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四福晋拿手指使劲点了点林宁的脑袋,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怎么就不是小孩子了?”林宁把被她揉得发烫的柚子丢回桌上的果盘。怎么就不是小孩子了?福蓉只有十二岁,过完年按虚岁算也就十三,这个不用说,根本就小得可怜。林宁自己也才二十,这是生理年龄,心理年龄,按照颜行同学的话来说就是“还停留在并将永远停留在个位数阶段”。林宁知道,他这是无耻地盗用了□□关于中国“目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重要讲话来对她进行人身攻击,不过对于她这种将彼得潘作为偶像崇拜的人来说,被评价为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无疑是一种赞美。
      “还小啊?越年就十三了。”四福晋看看林宁,捉弄人的心思忽然上来了:“对了,前儿还听见十三提起过要求皇阿玛指婚呢。”
      “指吧指吧,随便把谁指给谁都成啊。”林宁明显心不在焉的随口嘀咕。
      “嗳,要是指了别人家的女儿给十三也成吗?”
      “随便他!他要是乐意,我也没意见!”林宁磨着牙齿,使劲装作不在乎。
      “德妃娘娘还跟我说呢,阿哈占的女儿不错,太后娘娘和皇阿玛的意思大概就是要指给十三阿哥……”
      阿哈占是谁?没听过!林宁压着心里的无名火,继续听四福晋叨叨:
      “……出身虽然差了点,当个侧福晋也是够的……”
      “曦桐姐姐!”林宁跳起来,对四福晋怒目而视。
      “嗳嗳,我说着玩的呢,你别着急。要真有这么回事,我第一个不答应!”四福晋看林宁这会儿真急了,连忙拉她坐下。许久没有这样捉弄过人,有点把握不住火候了。
      林宁咬着嘴唇不说话,心里想:他要是敢娶别人,我就拿菜刀把他给剁了!
      十三进门的时候,正对上林宁一双喷火的眼睛,吓了一跳,还是笑着打招呼:“蓉儿,四嫂……”
      林宁抓起柚子,对准他一下丢出去:“混蛋!”
      然后一阵旋风似的跑出去,剩下十三愣在那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十三无助地看看四福晋。
      “没事没事,坐吧。”

      “五妹妹呢?”四福晋把愣愣的十三拉过去坐下,端给他一杯茶。
      “哎,换衣服去了。”十三擦擦汗,喝口茶,他这会儿回过神来了,说得倒是优哉游哉的。
      “谁在说我坏话哪?”清清亮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个穿着粉色绣百蝶穿花样式旗装的女孩子倚着门框站着。
      “是不是你这小鬼?嗯?”女孩子走到十三跟前,不由分说地就赏了他一个爆栗。
      “哎哟,你干什么!”十三吃痛,一下拍开女孩子的手。
      “怎么,连姐姐也想打么?”女孩子捏着手腕,挑衅地望着十三。十三也不甘示弱,仰起头狠狠地瞪回去。
      “嗳嗳嗳,我说你们两个合适着点儿,多大了,还吵嘴动手的。”四福晋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把女孩子也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女孩子也不客气,在糕饼盒子里随便捡了一块就开始啃,大概又觉得有点干,抓起十三面前的杯子就往嘴里灌。
      “嗳,这是我的。”十三抗议。
      “什么你的我的,你不是没喝么,渴了自己倒去。”女孩子轻轻巧巧地驳回了十三的抗议。
      “你……”十三实在拿她没辙,只能干瞪着人家。
      无奈女孩子根本不理会她,只管和四福晋说话:“今儿早晨起来早饭都没吃,饿死我了。”
      “怎么不吃呢?嗳,你慢点儿,来,喝口水。”四福晋替有些噎着的女孩子拍背顺气。
      “十三这浑小子大中午才过来,害我眼巴巴地等着!真想踹他两脚!”女孩子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根本不理会就坐在对面的十三,只管说他的坏话。
      “你就少说两句吧。怎么又把衣服给换了?一会儿你四哥看见了,又该说你了。”四福晋及时打断女孩子的话,不然十三就该抓狂了:他今天招谁惹谁了,怎么一个个都拿他出气?
      “让他说去,我就爱这么穿。”女孩子甩甩辫子,满不在乎地说。
      “那怎么成!”说曹操曹操就到,某冷面王十分诡异地忽然出现在房间里,难道他是折叠空间过来的?
      “四哥~~~”女孩子跳过去亲亲热热地拉他的袖子,就像小时候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像什么样子,赶快去换了。”四阿哥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唯一的妹妹,粉嫩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脸庞上洋溢的是明艳如花的笑容,然而她竟然还穿着做姑娘时的衣裳,盘着的发髻也放下来,编成两股麻花辫垂在胸前,一如未出阁时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嫁了人就该有个嫁了人的样子。”他补充道。
      “不嘛不嘛,我就不换。”女孩子摇着四阿哥的袖子撒娇。
      “没规矩!快点去换。”四阿哥低低地喝了一声,把女孩子的手拿开。
      “我不换!”女孩子知道这个四哥不太好说话,只是没想到他竟会这样的食古不化,一时间有点委屈,咬着嘴唇,迎上那冰冷的目光,小声但是异常坚定地说。
      十三挑着眉毛,乐得看姐姐的好戏。谁叫她平时嚣张得过分,一物降一物,这下遇到克星咯!
      四福晋只能选择挺身而出。走到门口,大声招呼侯在门外的小丫头准备开饭,又吩咐人去请林宁和修竹过来一起吃。然后狠狠地拉了一把四阿哥的袖子,给他使个眼色,叫他别把女孩子逼得太紧。
      四阿哥叹口气,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和四福晋一起回去炕上坐下,留女孩子一个人站在屋子中央别扭着。

      饭桌前,女孩子歪着脑袋,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光把林宁从头顶打量到脚趾,再从头到脚巡视回来。林宁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那边放了。十三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正要发作,女孩子却先他一步跳到林宁身旁,把他挤到一边,亲亲热热地拉着林宁坐下来:“嗳,吃饭了吃饭了,饿死人了!”完全被无视的十三只能愤愤地瞪女孩子一眼,自己另找座位去。
      林宁无责任猜测某冷面王的人生信条中必然有“食不言,寝不语”这一句,跟他面对面吃饭真的是减肥的绝佳妙计。然而这只是他自己的规矩,饭桌上的人怎么嬉笑怒骂喧哗吵闹,他是不管的,他也管不着。四福晋或许会听他的,但是他那个妹妹却是肯定不会服。十三呢,十三会怎么样?林宁异常好奇地往十三那边看,呵呵,那个小子,一脸别人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不还的苦瓜相,能不能尝出菜的味道还是一回事呢,当心别把筷子给嚼进肚子里去了……林宁就这样想着,偷偷地乐了又乐,直到一大碗奇怪的汤忽然摆到了她面前。
      “妹妹你多喝点,这个汤专门给你熬的。”四福晋说。
      “这是什么?”林宁捞起一根黑乎乎的东西,正准备扔到碗外面去。
      “千万别扔,这是虫草!好东西呢,你病刚好,得好好补补才行。”
      又是虫草!林宁快要哭了。三天前,欧阳少游也是拿了一包虫草过来,说是专门托人从西藏找来的藏草,比四川产的川草高级得多,也是嘱咐她要多吃补身子。林宁于是兴冲冲地把一大锅虫草炖鸭子都喝了下去,结果当天晚上就鼻血流个不停,浑身就像火在烧,急急忙忙请了大夫过来瞧,末了撂下一句话:“格格大病初愈,身子虚,补品一类的还是不要多吃得好。”说白了,林宁就是虚不胜补,虫草这样的好东西见了也只能绕道走,无福消受啊!
      那碗大补汤最终进了五公主的肚子,她是金枝玉叶,不会有不胜补的道理。

      吃过午饭,各自散开。四阿哥有公务要处理,回去书房。修竹也说账目没有核对完,也走了。林宁终于知道,修竹原来是在帮四福晋打点从娘家带来的田产店铺,虽说是女眷不可在外抛头露面,但账目一向是她在管的。
      剩下四个闲人。林宁和十三自然免不了下棋。四福晋被五公主硬拉着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又逃回来继续看书。五公主实在无趣,于是跑回去睡回笼觉。
      “明年春天的时候,我们到院子里下棋吧。”林宁望着窗外说。
      “干嘛非得到外面下去。”十三漫不经心的答,眼睛死盯着棋盘的左上角。一片黑棋的势力之中,林宁刚刚打入的一粒白子分外扎眼,怎么才能吃掉,这是一个问题,他得好好算算才行。
      “嗳,这你就不懂了吧:春天花会开,鸟儿自由自在~~~”林宁开始哼歌,海棠院里的枯枝败叶,仿佛在一瞬间抽枝发芽,开满了鲜花。
      十三觉得这个地方确实很危险,好像是要打劫,于是忙着算劫材,没功夫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林宁忽然把大半个身子都探到棋盘上方,正好挡住了十三正在计算的那个局部。
      “嗯,你说。”十三无奈的停下,仰起头来微笑的看着林宁。
      “唐朝的时候,有位中国棋士东渡日本,在皇家的花园里与一位日本棋士下棋。时值早春,花园里的樱花开得正茂,一阵风吹来,花瓣纷纷落到了棋盘上。中国棋士于是伸手去拂棋盘上的落花,却一不小心移动了一颗白子……”
      “然后呢?”十三适时地在林宁停顿的时候发问,鼓励她继续讲下去。
      “落子无悔,中国棋士虽然是不小心,但是还是很大方的认了输。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还吟出了‘烟霞最恨东风恶,误收白子做落花’的诗句,传为佳话。”
      “倒是有意思,从哪儿听来的?”十三把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盒,笑着问林宁。
      “嗳,我也不记得了,很早以前在书上看来的,不记得书名,后来还翻了半天来着,再也没翻着过。有时候想这或许根本不是真的,只是作者自己瞎编出来的,不过还是很喜欢,尤其是那两句诗。”
      “‘烟霞最恨东风恶,误收白子做落花。’确实是好诗。”十三在心里默默地品味,那一副春日的美景在脑海中徐徐展开,而他身在其中。
      “再给你讲个故事。”林宁的思维一旦展开就收不住了。
      “呵呵,还有啊。”十三倒在椅子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摆开架势,洗耳恭听。
      “这个故事你肯定听过的——‘镇神头’。”
      “是听说过。”
      “唐代国手顾师言,与前来朝贺的日本国王子对弈,下到三十三手还分不出胜负,顾师言‘惧辱君命,而汗手凝思,方敢落指,则谓之镇神头,乃是解两征势也’……”林宁才不管十三有没有听过,自顾自的就讲开了。
      十三听着,一直在想蓉儿怎么会突然想起要讲故事了?这两个故事,有什么联系么?蓉儿,她到底想跟他说些什么?
      “呆子!这还不懂么?”五公主忽然从十三宽阔的肩膀背后窜出来,顺便使劲拉了一下他的辫子。
      “喂!你有完没完!”十三这次真生气了,拍着桌子站起来。
      “所以说你这个人彻底没救了,还下什么棋,找个地洞钻了吧!”女孩子眯着眼睛,仰着头,她没有十三那么高大,但是从来没怕过十三。

      “你是顾师言么?天朝皇威家国荣辱压在你肩上?
      “你下棋除了争胜负还懂什么?你这样顶多算是个二流的棋匠!你懂不懂啊!
      “看来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真是庸人!算我多话!唉,你自己好好反省吧!”女孩子一步一步把十三逼到墙角,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强行颠覆了他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可怜的十三。
      “蓉儿你还是把他给踢了吧,要什么样的不好找,你说,姐姐负责给你物色。”女孩子转身面向林宁,做结案陈词。
      就在林宁和十三两个人都无言以对的时候,女孩子干脆利索的转移了话题:“听说你有只兔子?”
      “嗳?”林宁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女孩子原来是在跟自己说话。
      “是叫……八戒?怎么会叫这个名字的?有意思,什么时候带来我看看吧。”女孩子似乎永远都在连珠炮似的说话。
      “恐怕暂时不行。”
      “为什么?”女孩子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
      “让狗给吃了……”
      “吃了?!”女孩子眼睛都瞪圆了。
      “没有真吃,就是胆子让狗给吃了……”
      “怎么回事?”女孩子满头雾水的坐下来,表情夸张的准备迎接一个惨绝人寰的故事。
      “我哥哥前几天托人从西藏带了条大狗回来,毛茸茸的很大的那种,其实一点也不凶。我去嫂嫂那玩儿,八戒也跟着过去了。那狗就养在院子里,八戒没事老去惹人家,那狗越不理它,它就越来劲,又啃又挠的,那狗估计被它挠烦了,张嘴打了个哈欠。八戒以为要吃了它,当时就吓得瘫在那儿了。抱回去哄了半天,现在刚好点儿,就是不敢见生人,见谁咬谁,看来脑子出了点儿问题……”
      林宁越说越沉痛,女孩子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咬我我也要去!可怜见的,怎么会这样。那狗是不是也有名字,叫‘八’什么?”
      “八喜。”
      “八喜,八喜……好名字诶!这样,明天我跟你一块儿回家去,八戒和八喜是吧,两个我都要好好见见!”
      “为什么是明天?”明明今天就可以走的。
      “我想了好久了,今天晚上咱们六个下联棋,你就留在这儿,跟我一起睡!”女孩子振臂一挥,得意洋洋的宣布。

      林宁停下闲散的脚步,隔着窗户往书房里瞧去。
      某人正在练字,毛笔在宣纸上划过,像是游龙在云雾里腾挪一般潇洒自如。只是用墨太干,写出来的字枯瘦奇峻,倒和写字的人有八九分相像。
      “慎……独……”林宁不知不觉就跟着念了出来。惹得四阿哥停笔,看向她,林宁就冲他露齿一笑,绕到门那边走进来。
      “写字哪?”林宁边走边笑嘻嘻的明知故问。
      “没跟十三在一起?”四阿哥也微笑着看着她。他忽然发现她今天梳了两股麻花辫子,桃红色的旗装样式也和五公主穿的那套差不多,“刚才你四嫂还和我说,你和蕊儿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么?真那么像?”林宁掏出一面小小的镜子,皱着眉仔细打量镜中的那张脸。
      “是有点,不过仔细一看又不是很像了。蕊儿像云。”四阿哥想了一下,补充道:“一朵留不住的云。”
      “诶诶,那我呢,我像什么?”
      “像猫。”
      “猫?”林宁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只毛茸茸肉乎乎的波斯大猫,半眯着眼睛,似乎很不耐烦的冲她“喵”了一声,忽然伸出爪子使劲一挠!
      吓!她怎么会像这种东西!
      “像猫一样爱挠人。”
      “去死!”心里有阴影的某人跳上去就要挠人。
      “还说不像!”四阿哥轻巧的躲开某人的第一波攻击,笑着施展凌波微步和张牙舞爪的某人在书房里玩起了猫抓耗子的游戏。
      你轻巧的脚步像猫儿,你娇小的身躯像猫儿,你狡黠的笑容像猫儿,你妩媚的眼睛像猫儿,你就像一只血统高贵且纯正的猫儿,慵懒的卧在不远不近若即若离的地方,对所有的殷勤讨好都漫不经心,偶尔无聊,伸出爪子轻轻挠挠空气,即使这样也有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你这只叫人又爱又恨的猫儿!
      “嗳!不玩儿了!不玩儿了!”林宁追了半天,累得直喘也没整到四阿哥,开始耍赖,一边大喊暂停,一边悄悄地挪近两步,趁其不备,死命的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再转一圈。
      “哎哟!”四阿哥的衣服穿得单薄,这下是真被掐到肉上了,冲上来就要打林宁。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真的不玩儿了!”林宁把手捂在头顶上,一面喊,一面往后躲。一时没注意到脚下,被椅子绊了一下,往后跌倒。四阿哥立即伸手想捞她一把,然而最终还是慢了一步,林宁狠狠的摔在地上,亲身演绎了一遍标准的“屁股向后雁落平沙式”。
      林宁坐在地上,觉得自己的尾椎骨一定是粉碎性骨折了,一疼眼泪就刷刷地往外涌。四阿哥想拉她起来,被她一巴掌打开,龇牙咧嘴的还不忘骂人:“都是你!”
      “真的很疼?”就是摔一下嘛,不至于疼成这个样子吧。
      “你来试试!你肯定是故意的!”林宁恶狠狠的等着四阿哥,圆圆的眼睛还真像猫儿眼。
      “擦擦吧,跟个花猫似的。”四阿哥蹲下来,把手帕递给林宁。
      “你还说猫!”林宁一下把手帕抽过来,使劲往里擤鼻涕!
      “不疼了就起来吧,地上凉,小心生病。”四阿哥不理她,走到书桌前继续写字,“那个,手帕洗干净再还给我。”

      屁股上果然肉多,一会儿就不疼了,林宁扶着桌子腿自己爬起来,心中却怨怼非常,一把夺过某人手中的毛笔:“我来给你写副字!”
      “好啊?”四阿哥把写到一半的字拿到一边,又给她铺上一张新纸。
      林宁挠挠耳朵,想了一下,把毛笔放到砚台里饱饱地蘸上墨汁,大笔一挥:“入神以清乐,坐照而忘忧——骊山仙子敬上”
      四阿哥以为她会写骂人的话,林宁自己也确实仔细考虑过“笨蛋”和“猪头”哪个杀伤力更大,想想又觉得太幼稚了,于是胡诌两句了事。
      “有没有印泥?”
      四阿哥捡起林宁随手扔在桌子上的毛笔放回笔架上,又把一个青花白釉的小盒子推到她手边。
      林宁从身上摸出一枚小小的印石,仔细一看:“呀,我带错了!”
      “什么?”
      “这是我刚买的芙蓉石,还没刻字呢!改天吧,改天我把家里那枚‘闲散人’带来再给你补上。”林宁满脸谄媚的笑容。
      “女孩子家家的,没事刻什么闲散人?”刻个芙蓉啊,牡丹什么的多好,刚才那个“骊山仙子”也不错嘛。
      “要你管!你先拿去裱好,回头我把印给你补上,咱们就两清了。”
      “两清什么?”
      “咳,你过生日我不是还没送礼么,得,这会儿补上了。你别不认账,明年我生日你要是敢不送礼,我就,嘿嘿……”林宁效法暗黑系邪恶女青年,挫着手笑得异常奸诈。
      “你改名叫‘棋痴’算了,三句不离棋。”四阿哥看着她圆润饱满的字,有些无奈的笑着说。
      “你看你又不懂了吧?‘骊山仙子’这个名字也是有典故的!北宋国手刘仲甫骊山遇险的故事你没听过么?就是那个下棋的狐仙啊,木野狐的别名就是从这里来的啊!”林宁看着四阿哥一副从来没听说过的样子,越来越激动,恨不得敲破他的榆木脑袋。这么基本的常识!他竟然不知道!他怎么可以不知道!苍天啊~~~

      “你们两个!还有工夫在这里写字!”女孩子忽然从门外跳进来,把林宁和四阿哥都吓得不轻。
      “还愣着做什么!去下棋啊去下棋啊!快去快去……”女孩子推着四阿哥的背就往门外走。
      “她是‘臭棋篓子’,棋越臭,瘾越大。”四阿哥回过头,悄悄跟林宁说。
      “你不也一样?你的棋也是臭不可闻哪!”林宁一边笑,一边拿手在鼻子旁边假装扇来扇去。
      “可是我不爱下棋。”

      所谓六个人下联棋,就是分成两方,每方三人,轮流下子,同一方的人之间不可互相交流。考验的就是默契程度,一个人下出来的棋,自己这方的人要明白他的意图,并且贯彻下去才行。如果毫无配合,各下各的,就没得玩了。
      签抽出来之后,林宁和四阿哥、修竹一方,十三和四福晋、五公主一方。
      林宁和十三水平相当,仔细说起来应该是比十三高那么一点点,毕竟有三百年来无数的高手前辈给她撑腰。然而事实上林宁对十三的胜率并不怎么样,输多赢少,大约是因为棋风相克。
      五公主虽然死都不肯承认自己的棋下得烂,但是林宁从她那极不标准的拿棋子的手势就可以看出来,她绝对不是女版的曹薰铉[1],似乎比四阿哥还要差一点。
      四福晋和修竹,介于两个极端之间。六个人俨然分成上中下三个等级,林宁于是就和十三玩田忌赛马的游戏:十三这匹上马执白先行,林宁就派下马四阿哥出战。四福晋下完之后,林宁再出手补救刚才四阿哥的错误。五公主的棋,杀伤力可以忽略不计,十三只球上天保佑她不要自寻死路就好。而修竹,林宁对她放心,谈不上心有灵犀,但是至少她能明白林宁每一手棋的用意,虽然实际下出来的和林宁的预想有差距,但是大方向是没有错的。
      一百三十六手,林宁漂亮的挖瞎了白棋大龙的眼睛。
      一百三十八手,修竹成功切断中腹白棋与角上的联络。
      一百三十九手,十三投子认负。
      “啊,修竹~~~我爱死你了!”十三将一把白子扔在棋盘上的那一瞬间,林宁激动地跳起来抱住修竹,“刚才那手棋真是太完美了!”
      “咦,怎么认输了?”五公主茫然地抬起头来,手里还捏着棋子。
      “大龙死了。”十三刚输了棋,心情比较郁闷,语气也不太好。
      “怎么就死了?”五公主眨眨眼睛,不相信这么快就结束了。
      “被他们破了眼位,没办法了。”做不出眼也连不回去,白棋的一条通天巨龙愤死。
      “你不是下棋很厉害的么?怎么输得这么快!”五公主的这句话,完全是习惯性的从嘴边溜出来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全走在单官上,刚才那个劫,要不是你找错劫材,我早连回家了!”十三涨红了脸,对着五公主喉。
      “你还说我!自己下得不好就老老实实的承认,输了棋不要往别人身上推!”五公主也被十三惹火了,跳起来跟十三对吵。
      一时间,剑拔弩张,真个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
      “嗳,好了好了,一会儿不看着你们就吵开了!下棋嘛,拿输赢那么当真做什么,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四福晋赶紧把十三拉开,这小子憋了一天,说不定真的会对他姐姐动手。
      “走走走,去吃饭去吃饭。”四福晋一面拉着四妹妹的手往外走,一面回过头来招呼林宁和修竹。
      林宁这会儿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对修竹又亲又抱的,极尽调戏之能事。

      晚上,五公主还真拉着林宁和她睡一个屋。小丫环过来服侍她们洗漱之后,就被打发出去了,五公主看来和林宁一样不喜欢屋子里人太多。
      林宁躺在床上,头昏昏沉沉的,她今天连下了两盘棋,体力透支得厉害。很久没有这样过了,以前和北雅他们出去比赛,主办方经费不足,赛程排得紧,一天四轮也下过,那个时候还有精神半夜跑出去吃夜宵。现在,不行咯,几天没摸棋,手就生。好几个地方下得太过,都是为了尽量挽回四阿哥的失误,不该争的地方也去争。最后那个生死劫,要不是五公主找错了劫材,十三根本不会输的。现在这个样子,离吴清源老先生说的“六合之棋”、“中的精神”还插着十万八千里远呢。吴老先生,神一般的存在。而她,这辈子,都到不了那个境界了吧。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林宁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夜里,好像有人在推她。林宁的眼皮粘在一块儿,睁不开,翻身又睡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迷迷糊糊醒过来,一侧身发现五公主抱着被子,在她身边兀自睡得香甜。林宁一下就清醒了。吓,她们不是分开睡的么?半夜三更的,她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唔,你醒啦,我做噩梦了,过来跟你一块儿……”五公主抬抬眼皮,嘀嘀咕咕解释了半句,后半句被她给吞回去了。
      林宁却是睡不安稳了。她还从来没有跟人睡在一张床上的经历,除了妈妈,不过那也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她在家有单独的房间,后来住了宿舍,也是个人有一张床,睡觉的时候把床帘一拉,也就各自看不见了。
      而现在,有个人分了一半的床,忽然就觉得挤得慌,手和脚局促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翻来覆去的越来越烦躁。外面也慢慢亮起来了,院子里静悄悄的,院子外头却隐隐约约的有各种声音在响。
      林宁觉得自己再也睡不着了。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她在里侧,想不吵醒五公主真难,等她终于双脚粘底的时候,背上汗都出了一层了。自己把衣服鞋袜穿好,打开门,凛冽的晨风叫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又进屋去加了件披风。
      去哪里呢?林宁忽然想起这里不是福王府,这里没有她所熟悉的一切,她连要去哪里吃早饭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她现在一点也不饿。随便走走吧。
      朱红的游廊一直通到海棠院里,薄薄的雾气中,林宁看见假山上的亭子里有人。于是走上去,原来是十三。
      “你怎么起了?”十三靠在栏杆上,头也不回的说。
      “睡不着啊,你不是也起了么?”林宁觉得奇怪,她明明走得很轻很轻的。
      “是五姐姐?”十三转过身来,看着林宁。
      “嗯。她睡不着,跑来挨着我睡,然后我也睡不着了。” 林宁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穿错鞋,扣子也扣好了的。
      “你别怪她。”
      “怎么会。”林宁在心里想,我觉得你才会怪她呢,见面就吵架的两个人。
      “她其实心里不好受的,就在我们面前装……”
      她会不开心?!林宁简直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女孩子会不开心!十三没发烧吧?或者是被五公主给打击傻了?一定是这样没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 云且留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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