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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问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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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过堂,这堂不过是设在三王府的一处偏厅。王爷实是仁慈之人,没将蓝依直接送了官府,那日之事却也不见外面传出。
便那样问了几句便理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那日蓝依知道了如今六王府在四处寻医,便拿了我新制的药,想着如果我能一次性救活很多人那是不是就会名声大噪,说不定就被六王府的人知道了,如此以后我们主仆三人也无须过这紧巴巴的生活,说不得若是真医治好了六王还会有多多的赏赐下来。
对于蓝依这样的说辞我只能扶额。可那上坐的三王爷却听得极是那么回事。
蓝依最后的大意便是,她本是想着在没有人经过的时候就毒毒几个苦力便是,哪曾想那日三王爷正好路过,那毒药的药性又是通过呼吸而入,这才让三王爷也中了毒。
三王听着也大致了解了,只淡淡的点了点头,“玉大夫这两日便先安顿在府中,过两日本王有事相请。”
没成想三王只轻轻一句相请,原以为只为六王请诊,却不知从此被折腾了。
那日,随着侍卫一路行去,回廊便是走了三四个,这样两刻钟后终于到了一处叫“仁德殿”的地方。
侍卫与蓝依并没有随我进入内堂,迎来的太监接过了蓝依手中的药箱。我只看着蓝依点了点头。能有什么事呢,左不过是治好与治不好的问题,在这高墙院内也许什么都会发生,我们不是早该有这点觉悟了吗?
内室简洁而气派,与书香为伴,红木的桌椅床凳尽显皇家奢华。皇家御用的暖帐内似乎传来一丝死亡的气息。
三王爷在床榻之首,神情淡漠却掩盖不住那眉间的焦虑。六王妃站在榻尾,那一席淡蓝供绸所织就的广袖收腰裙让她高贵中不失女人的柔情。
当然,两人身后还有奴才侍奉。可奇怪的是,还有一位太监,年岁已到老年。垂手于三王爷身后,眉头紧锁。
我感叹于这样的忠仆,皇家的忠仆,即便身为三王的人,对六王的担忧却不亚于六王妃和三王,真真是可敬。
“刚才又发病,虽然控制住了,但是发病时间似乎缩短了,而且延续时间也变长了,痛楚更甚。目前晕迷不醒。”六王妃简单描述了病状。
“便就先这样看看吧。”三王开了口,似有无奈。
我有不解,却不好再问。倒是六王妃,只瞧了瞧我,便不再说话。
总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我走近床榻,于三王身边的矮凳坐下,由三王将床上躺着的人的一只手交由我手上。
我轻轻覆上那脉博。那是一只……粗糙的手。皮肤已然有干枯的迹象,手心厚厚的老茧显示此人常年拿剑或者刀一类的东西。
这与我了解到的六王实在不相符,六王年龄当然不会超过20,虽会武功,却并不是常握刀之人,反而是常与书笔为友。
我大胆猜想着此人不是六王,但又会是谁呢?
气氛凝重,我当然知道我所面对的绝对是位高权重之人。而此人,命悬一线。
中毒五年有余,内脏已不堪其力,早有衰竭之像,回天乏术,哪怕再世神明也无法挽救。我能做的不过是延长其痛苦,等到心脏最后无法承受而受尽疼痛死去。
所以,我必得取得他们的意见再行处药方。
我回头看了看六王妃,那个一直端庄、冷静站立在床尾的高贵女人,却没有开口。
这人绝不是六王,我不用问六王妃的意见。
看向三王时,我那探究的目光没有一丝退让,“王爷,您对民女可有信任?”
三王怔怔的看着我,想要说什么。
可我不等他开口,“民女无能为力。”我向来随意惯了,管你皇家不皇家,我所恃不过是这份医术,若不能换取点什么,我还能靠什么保全自己。
说着便要出了内室,只听得三王说了声:“罗全,请姑娘移步。”
我便知他是要与我详谈了。那叫罗全的人,便是三王身后的老太监。
我转头与三王对视一眼,便随着那太监出了内室。
片刻后,三王与我相见于六王的书房。我还是那样淡淡的瞧着他,不退让,不说话。
他也那样瞧着我,不退让,不说话。
终究还是他退让了,让我坐于窗边的软榻上,而自己则坐在了软榻旁边的圆凳上。我没有一丝不安,在三王面前从未有过一丝畏惧。让我坐,那便坐罢。
“本王想知道病情。”他开门见山。
“民女不想知道那是谁,却爱惜自己的命。”我同样坦言相告。
“你的命谁也要不了,本王的承诺。”他神情慎重,诚意拳拳。
“您不过是闲散王爷,民女凭什么相信。”我是有些张狂了,拿起软榻旁边的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看了起来。
他似微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了书架,在那边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了一卷东西。
正要朝我走来,书架那边却开了一扇门,我顿时起了警觉,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藏于袖中的手里早已握住了那致命的毒药。
“瞧个病还推三阻四,到底是何方神圣,便让本王看看,”不见其人已闻其声,“三哥也太纵容,这样的人还给她看什么,承诺什么,不打断了狗腿囚禁了当玩物。”
此时的我哪还有心思弄毒药,狠狠拽着拳头,这人嘴贱,先毒哑了再说怎么折磨至死!
倒是那人,从门里出来,看向窗边咬牙切齿的我时,声音倒是渐渐小了去,愣愣的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似的。
“三哥,你确定就她这小小身板的人也是神医?”他嘲笑着我的弱小,我在脑海中鄙视了自己无数遍,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眼,我以为他为我美貌所惑。
“六弟,休得无礼,玉姑娘妙手回春,怎能以年岁而论。”三王谦润有佳,一派贤王作风。
我笔直的站在那,丝毫没有要向六王行礼的意思。
“嘿,倒有骨气。”六王笑着看了看三王,“罢了,三哥看好的人错不到哪去。”
三王微微一笑的样子很要人命,我却着实笑不出来。
“好了,你在也好,也省得本王还得再出什么证据让人相信本王的承诺。” 三王微笑的看着微怒的我,示意我适可而止,“你自己看看吧。”
我斜了一眼六王,以示我的愤怒。却把六王和三王惹得笑了起来。
我这才注意到三王手中的一卷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圣旨。
内容让我有一时的震惊,原来他对自己的病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民女能做什么?”已然卷入这其中,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脱局,不过是做好更多的保护措施,不让自己和自己担心的人遭遇不测罢了。
三王与六王对视一眼后,三王轻声道:“真实病情。”
我不再隐瞒,“金雀花,此毒有慢性发作特性,下毒之人也必定须经三五年才能成功。一开始不易察觉,一旦察觉便是晚期,回天乏术。”言简意赅,相信他们都能理解。
“回天乏术?你能做到怎样?”三王是对我太过了解还是对毒了解我不知道,但他这话的意思我听出来了。
“尽民女全力,得保一月清醒,但发作之时疼痛难忍。一月后……”我似在犹豫。
“一月后怎样?”到底是六王心急。
“一月后只能选择怎么死。”我平淡的描述却惊起了六王与三王心中最深处的弦,我眼见那尘埃洒落一地,二人却无从拾起。
二人相视却无言,半晌,六王将守在门外的侍卫招了进来。
一点也没有要我避讳的意思,我也就堂而皇之的听着。
六王府的茶就是好,有种不知名的清香,徐徐而来,经久不散,就像六王这个人,一入眼帘便难以忘却。
只见六王将一枚扳指交与侍卫:“卓清,带罗全火速前往内宫,将所有宫妃女子禁于各自宫院,没有本王旨意不得放走一人。”
此时的六王哪还有刚才与我较真的鲁莽,他沉着冷静,一派王者风,是的,王者。
侍卫领了命便出去了。想必这叫卓清的侍卫深得六王信任罢。
“三哥,太医院可交与你了。”他与三王之间,到底三王还是太闲散了些,逍遥王爷果如其名。
“放心。”三王只一句放心,倒叫我起疑,难道他早就怀疑太医院,又或者他早已安排好了?
我猜想着他们是想找到那下毒之人,且能躲过每日请安脉的人必定与太医院有很深的勾结。
其实,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下药方吧。”六王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或许他在纠结自己到底是否是慈孝之人,让他这样痛着是不孝,若是让他……那是弑君!“能有一月的清醒也好。”
三王点了点头,“一月后再说吧。”
我很是不明白六王,唾手可得的权位他当真一点都不迷恋吗?
“民女需要完整的检查。”我还没有神话到仅凭号脉就能开处方,他们早就想把我扯进这浑浊的争斗中了,断不会拒绝我的要求。
“本王叫人准备,需要什么尽管提。”三王总是那样的温柔,在温柔中给人最强有力的支持。
三人不再说话,起身回到了刚才的内室。
六王妃见我与两位王爷一同进入,有一瞬间的惊讶,但眨眼又消失在眼角。
哎,宫廷中的人真是麻烦。
“王爷……”她看我一眼,又看向六王,意思再明显不过。
六王只会意的轻拍着她的手,“去准备吧,玉姑娘给父皇诊治。”
在六王妃的带领下,床榻上的暖帐被挂起,总算能看清躺在床上那人的脸。
其实,当今皇上年龄并不大,近50岁的脸看起来却好像六七十岁的样子,那褶皱的皮肤、半白的头发都预示着他身体状况极其不好,这也许有药物的原因,但我想,大部分还是缘于过度劳累吧。
我仔细查看他的手臂、眼睛、头部、颈项等重要部位,用针刺激了各大穴位,并封住了心脉。
一翻检查下来,倒是小有流汗。这也许是我目前遇到的最重的患者了,无力挽救还需尽力维持。待我整理完毕才发现,他们比我还紧张。
接过三王递过来的手巾,轻轻将额头的汗渍擦去,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六王正为皇帝整理,真是个孝顺的儿子。
我将用过的手巾又递还给了三王爷,“蓝依,备笔墨。”此时蓝依已被允许入内,为我当下手。
看向一旁的蓝依,见她眼中似有迷惑,也没放在心上,接过笔墨便开始书写。
“药箱里的药应付今晚还行。”我转头看向六王和三王,“可是以后要用的药物都非常珍稀,还请两位王爷尽量找到。”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了……不知递给谁,只是将方子扬起,随便他们谁接去吧。
天已近明,这样的夜晚太累了。
“民女……民女”我不知如何开口,可也真是累极了,身份最为低微,还能要求什么吗?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惊讶的抬头看着唇角微扬的三王,如逢大赦。
向六王与六王妃微微行了一礼转身欲走,却听得三王说:“本王也要去休息,送你一程。”
略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三王,其实我方向感还不错,走过一遍就不会忘。这难道才是三王真面目?总是让我惊讶。
我与他就这样一前一后,无语静走。我想快快回去,却又碍于三王爷在前面慢步而行,我怎能越过王爷独自走去呢?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正高兴着想终于到了,却听到他说:“你像极了本王儿时见过的一位大婶。”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却那样微微一笑,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