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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十四章 否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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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诺心底叹了口气,脚步却停了下来。身旁有两个人飞奔过去,白雪诺又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芮明伤痕累累,半截身子跨过门坎,百合咬着嘴唇,任由眼泪滑落,与一旁的傅玦一起将芮明扶坐起来。
白雪诺看看百合,又看看傅玦,压下满心的不忍,最后将目光定在芮明脸上。芮明捕捉到了白雪诺唇角的苦笑,他也苦笑一声,垂眸叫了声:“诺儿!”
傅玦已经快速检查过芮明的伤势,虽重,并不致命。他心中微微放松,看了看芮明,低声劝道:“大哥!”
芮明虽然受了多番捶楚,但仍然为端木郎求情,这是他为人弟子的本分。傅玦知道如今端木郎大势已去,功不能抵过,劝芮明不要强求。
白雪诺理解芮明。如果换成她,她也会拼死维护师父的。可是,她不能原谅端木郎。她不知道端木郎害过多少人,但余震等人确确实实是死在端木郎手中的,再加上今日的罗霆,她怎么可能会放过端木郎呢?
白雪诺缓缓摇了摇头,指着院中那滩触目的血迹,道:“这就是‘血魔掌’!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你的师兄、端木郎的徒弟,刘鸿!”
芮明心中巨震,猛然吐出一口血,表情痛苦不已。
白雪诺又转向端木郎,叹了口气,道:“是你徒弟的血,把你唤醒的吗?”她嗤笑一声,道:“你不会不知道‘血魔掌’的害处,你也不会不知道容馨儿为什么不帮你练功,可是,你还是做了决定!——那个时候,你总没有神智不清吧?”
端木郎面如死灰,看着满院死去的、受伤的、被押住的弟子,再看看无力抵抗、却仍围在自己身边的李惊、端木游、岳龙,心头涌上极浓的悲哀。他忍着心头的剧痛又看了一眼刘鸿所谓的尸体,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住,再睁眼,却见往事历历在目!
他看过了自己的辉煌,也又一次见到了让他又爱又恨的容馨儿,还看到了燕山密室中惨叫死去的血奴们……。一幕一幕,仿佛是一场梦。追忆、沮丧、不可置信、懊悔、悲伤、愧疚等等表情,轮番在他脸上出现。
白雪诺举剑,冷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的剑还未触到端木郎的衣服,就听白灿群喝道:“胡闹!还不退下?”
白灿群面无表情,话中听不出喜怒,却让白雪诺心脏一颤,抬眼看向师父。
虽然愤怒和仇恨给了她不少力量,却也让她忘却了师门规矩。白灿群这么一声呵斥,她只能遵命行事,可她实在不甘心,迟迟不肯收剑。
白雪诺的确没有资格决定端木郎的生死。既然真相已经大白,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各大掌门人决议了,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姑娘做主?可是,白雪诺“胡闹”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有人出言阻止呢?
也许,如何处置端木郎,是一个不小的难题吧!
芮明在傅玦和百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听到白灿群的话,与李惊等人一样,暗自松了口气。
端木郎转头看了一眼芮明,透过他的肩膀往书房内看去,问道:“老五呢?”
白雪诺“切”了一声,讽刺地看了一眼端木郎。就算南聪出来,“冷燕六少”也不全了,有什么威风好摆?
白灿群怒目,白雪诺嘴唇抿了一下,不敢再出声,缓缓收了剑。
芮明听到端木郎问起南聪,立刻将目光从端木郎身上移开,他脸上抽搐起来,大颗泪水滚落,嘴唇不停地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惊怒道:“老六,老五怎么了?”
芮明心里有恨,可是又不能恨,他咬咬牙,沉声道:“五哥,死了!”
端木郎又是一阵眩晕,想起了自己踢南聪的那脚,十成劲道,踢到了南聪的胸口!——老五,是“六少”中性格最温和的一个!
李惊扶着端木郎,道:“师父节哀!”
端木郎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仰天长笑,许久才低下头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脸上只见沧桑,木然地往怀中掏去。
白雪诺的剑又指向了他。——虽然他的魔功被破,可万一功力恢复了呢?
端木郎毫不在意,取出一块薄薄的皮子样的东西,递到白雪诺跟前。
白雪诺警惕地看着他,端木郎嘲笑道:“怕我暗算你?”
白雪诺毫不客气地回道:“又不是没暗算过?”
端木郎知道她说的是在“冷燕门”中比武之事,也不恼火,淡淡道:“这是‘血魔掌’,我没有力气毁掉,你来?”
白雪诺脸色一变,伸手抓了过来,展开看了一眼,疑惑道:“这……,真的是‘血魔掌’心法?”
原本安静的院子又喧嚣起来,“血魔掌”三个字深深吸引着所有人,白灿群轻咳,白雪诺一惊,立刻转过头去,收了剑,将那块皮子交到白灿群手中。
白灿群看了一眼,冲雷啸义、莫千寒等人点点头,然后又交给白雪诺,淡淡道:“毁了!”
白雪诺抬剑,见师父目光不满,犹豫了一下,将皮子窝成一团攥在手里,凝神运气,片刻工夫,手掌张开,那块皮子就变成碎屑纷纷落下。
院里仿若平静的湖面上投了一块巨石,惊呼声不断。
这等内功,出现在白雪诺一个小姑娘身上,怎不让人惊奇?
白灿群面上并无喜色,淡淡地看了白雪诺一眼,道:“下去!”
白雪诺默然后退几步。
端木郎面无表情,并不对白雪诺的功夫加以评论,将李惊的胳膊甩开,背手肃立,沉声道:“李惊,你跪下!”
李惊不解,却依言跪下。端木郎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威严豪迈的武林盟主,转向雷啸义,正色道:“我端木郎的罪孽,并未传给弟子!”
“冷燕六少”没有人习练过“血魔掌”,白雪诺与他们交过手,这点可以确认。
雷啸义思索片刻,凛然道:“若是如此,‘冷燕门’依旧是‘冷燕门’!”
端木郎感激地冲雷啸义点点头,转身道:“李惊,自今日起,你便是‘冷燕门’第十七代掌门……”
李惊愕然叫道:“师父!”
端木郎一个耳光甩过去,随即苦笑。他环视一圈,高声道:“我端木郎英雄半生,没想到竟鬼迷心窍入了魔道,玷污了‘冷燕门’的名声!”说着,看着李惊,厉声道:“李惊,以后的‘冷燕门’,可以平庸,却再不许出一个端木郎!你记住了吗?”
“冷燕门”的弟子全都跪下低声抽泣起来,李惊眼圈通红,抬头看着端木郎,知道师父心意已决,再无更改,眼泪便流了下来,颤声道:“弟子,谨记!”说着叩下头去。
端木郎沉默片刻,俯身下去拍了拍李惊的肩膀,李惊的泪顿时如雨倾下,却不料端木郎伸手拔出他腰间别着的匕首,也不起身,手腕一旋就割断了颈上的血管。
就算端木郎功力尽失,李惊也来不及阻拦!
血喷涌而出。李惊抱住端木郎倒下的身体,哀嚎出声,端木游大叫一声晕厥过去,“冷燕门”弟子的哭声四起。
雷啸义叹口气,却听苏永捷大叫道:“爹爹!”——竟是苏谢自刎于端木郎身前。
正默默陪着芮明的百合猛地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缓缓倒下。苏谢亏欠母亲良多,如今死了,她本以为自己会开心的,可是,她却觉得胸口痛得紧,见到芮明的惨状时都未流泪的她,泪流满面。
白雪诺退的飞快,并没有溅到端木郎的血。她走到陈永笑跟前,呆呆地看着罗霆的脸。就算假容馨儿死了,端木郎死了,苏谢死了,就算“圣血神教”毁灭了,那又如何?逝去的人,永远都回不来了!
陈永笑心疼地看着白雪诺,默默握住了她的手。白雪诺身子一僵,又慢慢放松,看看两人的手,又看看陈永笑,不知为何,喘不过气来的窒闷感竟一下子消失了。
两个人谁都不敢开口,怕一开口眼泪就无法止住,只能紧紧握住彼此的手!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白雪诺心里觉得温暖,久违的温暖啊……
可是,路海力与白灿群都沉着脸走了过来。白灿群还顾忌一下,路海力却是我行我素惯了的,他一脚踢在陈永笑肩膀上,陈永笑毫无准备,一下子仆倒,惊骇地跪起来,看到路海力与白灿群,一颗心沉入谷底,却聚集了全身的气力,道:“求师父……”
他没能把“成全”两个字说出来,路海力已经两个耳光扇过去了。白雪诺悲哀地看着陈永笑被路海力堵了嘴拖走,陈永笑今日耗费了许多功力,无论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
路永洛轻轻叹口气,同情地看着白雪诺,道:“白姑娘,我要带罗叔叔回太湖了……”
白雪诺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抹掉不知何时掉下来的泪珠,看了看罗霆,仰头对白灿群道:“师父,我可不可以……”
白灿群冷冷道:“不可以!”
白雪诺咬着下唇,泪水再一次冲刷下来,白灿群看都不看她,对路永洛道:“请转告路掌门,在下会去太湖送舅兄最后一程。”
白雪诺不死心,又哀求道:“师父,带我去吧!”
回答她的是一股大力,她被从地上拽起来,踉踉跄跄地拉走了……
虽然院子里很混乱,但还是有人看到了这一幕,没过多久,江湖上便传开了陈永笑和白雪诺被棒打鸳鸯的故事。
从太湖回来的白灿群心情很不好,当他听到这个故事时,行动替代了理智,可怜白雪诺一身伤痕,还未回到云鹤山,就挨了一顿惨烈的鞭子,身心俱损。
回到云鹤山后,莫千寒挥挥手,各自回家!
白雪诺跟在白灿群身后,紧张地走进他们居住的院子。她的伤还很重,每走一步,都痛得她浑身冒冷汗。她心里清楚,自己承受不了另一场毒打了。所以,她乖乖地听话,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再委屈,也不敢在白灿群面前落泪。她所希望的,不过是短期内不要再尝到鞭子的滋味了!
可是,她一看到含笑等在门口的白雨罗时,立刻就发作了,“哐啷”一声,云苍剑就横在了白雨罗的脖子上。
白雨罗并不是罗霄,白雪诺分得清楚!
白雨罗的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她不敢动,轻轻抽泣着,疑惑而委屈地问道:“师姐,你干什么?”
白灿群冷冷地开口:“放开雨罗!”
白雪诺怔住了。傅玦明明已经将白雨罗的事情禀告师父他们了啊!
她的手没动,看着白灿群,轻轻道:“师父,她是‘圣血神教’的人!”
白雨罗立刻道:“什么?什么神教?师姐,你在说什么?”
白雪诺将剑往下压了压,白雨罗细嫩的肌肤立刻就渗出了丝丝鲜血,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白雪诺怒道:“你还不承认?在燕山,在‘圣血神教’总坛,你的面纱被‘长白门’的席姑娘扯下来,我看的清清楚楚,当时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叫了我一声‘师姐’,还反问我。如今,你怎么否认?”
白雨罗怯怯地哭道:“师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
白灿群又喝道:“放开!”
白雪诺没动,只是疑惑地看着白灿群。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她放开白雨罗,白雨罗是“圣血神教”的余孽,怎么能放开呢?
白灿群眼睛眯起来。
白雪诺心里猛地一惊:“因为白雨罗长得像师娘吗?”她可以分得清罗霄与白雨罗,可师父,师父呢?
她犹自心惊,白灿群却捉住她握剑的手,慢慢将云苍剑从白雨罗脖颈移开。白雪诺不敢反抗,眼睁睁地看着白雨罗松了一口气,软软地瘫坐在地。
不听话的白雪诺得到了一个重重的耳光,被打翻在地。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唇边的血滴落下来,她费力爬起来,指着白雨罗道:“师父要放过魔教的人吗?”
白灿群冷冷看着她,地上的白雨罗哭得梨花带雨,啜泣道:“师……师姐,你……你说……什么啊?我不知道,不知道啊!我不……不知道……魔……魔教啊!爹爹、走后,我,我一步……也没离开……过……家,又……怎么……会、会在……燕、燕山呢?”
白灿群看着白雨罗,心中的怀疑还在,可眼神渐渐变得温柔起来。
白雪诺僵住了!
白雨罗,没有离开过云鹤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