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楚轩番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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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记忆是从他有意识开始。
“唯一一个存活体啊，楚总，我们成功了……十年啊，十年时间才终于得到这么一个存活体啊！”
“是啊，上面早已经不耐烦了，几百亿啊，十年时间几百亿啊……但是终于也是成功了。”
“一开始就拥有研究员级别的知识，无与伦比的智慧，强壮的身体，永不疲惫和软弱的心灵，不会被任何疾病打倒，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超人啊……”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被一阵兴奋的讨论吵醒，然后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槽里，他知道这是培养槽，是他出生的地方。
自出生开始他就拥有研究员级别的知识，因此他知道自己是国家花巨资培养的基因改造人，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强壮的身体和永不疲惫和软弱的心灵。他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很脆弱。
即使因为刚出生的缘故，他的视网膜还未完全发育，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他仍然知道这样的培养槽在周围还有许多，每一个都有一些东西飘浮在其中。或是胚胎，或是细胞组织，甚至还有与他一样刚刚成型的小婴儿，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已经死亡。
他是唯一一个存活体……
周围有很多研究人员，他看不清有几个，他们热烈的讨论着，表示着对于实验成功的兴奋，却没有人是真正单纯地为了他的出生而高兴的。失望吗？他没有感情，如何失望，只是为什么心里有些闷闷的……
不，也许并不是所有人。他看见为首的一个人没有说话，然后一个阴影出现在玻璃槽上，似乎……很温暖的样子。
他努力的伸手想要去触摸那片阴影，但是毕竟才刚刚成型而已，他只是手指微微动弹了下，便无力靠近，咫尺天涯。
他放弃了继续尝试的念头，他知道即使碰到了，他感受到的也只会是培养槽壁的冰冷而已。但他依旧忍不住去想，那一小片阴影是否能温暖这冰冷的玻璃槽……然后，他忽然听见那个人的笑声，很爽朗，是那种开怀大笑，显然他的心情很好。他在笑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去奇迹般的消失了……
他努力学着走路时腿上应该使多大力气控制迈出的步子，学着拿各种东西分别应该花多大力气，学着洗澡用多大力气才不会弄伤自己，甚至连吃东西时他都要学习如何将食物咬碎又不伤到自己的舌头……即使他拥有强壮的身体，不会被任何疾病打倒，他依旧不得不生活在营养槽里。
他努力学习着如何生存，甚至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他没有触觉，因此很容易弄伤自己，他感觉不到疼痛，因此在受伤之后不能立刻采取应有的措施。如果是外伤，其他人看见了自会为他治疗，但若是看不见的内伤，却是没有办法的。他是如此地脆弱，容易夭折。
直到他能够生活自理，才被放出营养槽，带入研究室，但周围依旧充满了监视，是保护，也是防备。从那时候开始，他的生活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研究。
他没有普通孩子该有的玩具，就算是益智类玩具，也是为了测试他的智力而存在的，并且都能被他瞬间解开。
“与其说那是人脑，倒不如说是电脑……”他听见有这样说。
他知道其他人都在背后议论，说他像一个机器人，甚至质疑他是否应该存在。但这和他有关系吗？他不过是一个基因改造人，没有应有的感情，不会有痛苦和开心，不会觉得恐惧和害怕，甚至不会想要□□……其他人怎么说，管他什么事。
连他自己都不在意啊，但是却有人在意。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忽然大声怒喝起来，“好了！都给我闭嘴！”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那一刻，他忽然想问，你在在意什么呢，他们说的都是事实，不是吗？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问，他看着老者推开玻璃窗旁边的小门，默默走到他身边。
“楚轩，想去看看星星吗？”他听到他这样对他说。
“……星星？”那种东西他知道，是夜晚天空中闪烁发亮的天体。
他知道决定星星明暗的因素，也在电脑上看过它的图片，但也仅仅如此了。这对他的研究毫无意义，因此他从未在意过，他不知道父亲忽然让他看星星的意义。
“是的，那是基地外面才能看到的东西。呵呵，虽然你记忆里是有星星的知识，不过那种东西不是用知识都能形容的，必须是要用肉眼去看才能明白它的美丽啊……走吧，我带你去看星星。”父亲牵起他的手，说道。
他眨了眨眼睛，任由自己被牵着走出去。他知道面前这个人为了带他走出基地到底花了多少功夫，基地内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他，那些人以为靠全方位的监视就能控制他，殊不知整个基地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了。他并没有想要做什么，只是偶尔改改监视到的内容，他没有感情，没有欲望。
星星……确实不是用知识能够形容的东西，满天的星辰美丽如斯，每看一回星空，总觉得记忆里关于星星那部分的知识消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这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丽啊。
“呵呵，楚轩，第一次出基地来，感觉怎么样？”父亲问他，他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期待。
为什么呢，要对我如此用心，我不过是一个基因改造人而已，并不是你真正的孩子。
他第一次仰头看着满天的星辰，脑子里想了很多，最终却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很黑。”
“哈哈，和基地里面比起来自然是很黑了，走吧，这附近有块草地，去那里躺着看星星吧。”老人牵着他，边走边说道。
他淡淡地在草地上躺下来，重新看向了顶上的星空。天悬星河……
“哈哈，很美是吧？这里没什么灯光，基本上可以很容易的看到天上的星空，如果是在城市里的话，这样的星空根本无法用肉眼看到呢……”
老人不停和他说着话，似乎要证明什么，他却一言不发的看着顶上那片星空。
老人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了下来，好半天后他才继续说道：“抱歉，是我的错，原本以为一个出生开始什么都懂，没有痛苦，心灵坚韧无比的人会是全新的超级人类，但是……”
“普通人虽然会犯许多错误，但是他们懂得不停改正，懂得如何适应这个世界，懂得如何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虽然一开始确实是非常弱小，确实会犯各种错误，但是只要还有进步的欲望，只要普通人还一直活着，这种进步就是无可尽止的。而且他们心里有欲望，金钱欲，繁殖欲，支配欲，拯救欲，生存欲……”
“呜，我错了，将你身上的一切欲望都剥夺干净，却让你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我错了……”这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忽然抱着他不停哭嚎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老人的眼泪，心里有微微的迷茫。
为什么哭呢，你的目的不是达到了吗，一个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强壮的身体以及永不疲惫和软弱的心灵的人类，堪称完美的作品。只有抛弃了不必要的欲望，才能真正的置身事外去思考，从而做到真正的公正……
错了吗？他心里涨涨地，明明没有感情，眼中却仿佛也有了些微湿润，只是那里的眼泪却无论如何也流不出来……
后来，他申请了研究新的项目，离开了老人身边。只是那晚满天的星辰，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丽，却深深存在于他的记忆里，再也忘不掉，却只能向往着……
直到他从一个孩子长成一个成年人，接替了基地研究副组长的位置。当年那个头发花白的壮实老人此刻已是白发苍苍，他才再一次回去。这个老人躺在病床上，默默看着坐在身边的他，而他也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仿佛二人只是街边路过的陌生人一般。
看着面前这个虚弱的老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明明没有感情，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酸涩。似乎他不愿……不愿什么，他不知道。
老人手上挂满了点滴，他努力张开嘴说道：“楚轩，你还恨我吗？”
“为什么恨？”他淡淡的说道：“为什么我要恨你？”
老人苦笑着道：“是啊，为什么要恨我，你是不能恨我的了……如果你真的恨我，可能我还会心安的离去。”
他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发酸，却什么也流不出来。啊，可能是几天没休息了，虽然我不用睡觉，却也会有正常的生理反应。他无所谓地想，似乎是要说服自己。
“他们说你要死了，已经……没有办法救得回来了吗？”他张了张嘴，淡漠的说道。
老人轻轻摇摇头道：“以现在的科技而言，我还能和你说话已经是万幸了……楚轩啊，不要学我们一样，妄图用科技去改变人性，凡人的智慧啊，只会对生命充满怨怼，但是谁又会知道呢？我们的缺点，我们的欲望，我们身上的种种缺憾，其实这才是上天留给我们的珍宝啊……楚轩，对不起，如果还能再来一次，我希望能给你一个真正的童年，一个普通的生命，对不起……”
他眼神微微一黯。对不起，有什么用，一切早已经无法挽回了。
“是吗？你快死了啊……什么时候死？”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是淡漠的。
老人却突然撑起身体大声说道：“你也想死吧？不，你早就想死了吧？是因为我束缚着你的关系吗？因为我束缚着你，所以才让你那么痛苦的活下去……你想在我死后就自杀吗？或者是寻找办法让别人来杀了你？不……”
“楚轩，我还有很多科技没有研发完成，是的，还有好多好多科技没有研发出来，比如稳定氢聚合反应堆，比如高斯超远程炮，比如高效电池……楚轩，你代替我把这些东西都研究出来吧，答应我，在组里得到这些科技之前，你绝对不能死！答应我！”
为什么呢，一定要我活着。他默默的看着老人半天，直到老人的呼吸已经渐渐急促起来时，他才淡淡的点了点头。
感觉到老人抓着他的手开始慢慢向下滑落，他知道这个虽然他并不需要阿依然一直在维护他的老人，不在了。再没有人会在别人暗地里议论他时大喝，再没有人会带他出去看星星，从今以后，就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楚轩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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