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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遇不相知(三) ...

  •   第二天开学典礼的时候,胡纱榆习惯性想要排到队列的前面。杨清琳一下子把她拉住:“开学典礼讲来讲去都是那几句话,不用听我都会背了。跟我们到后面去,我们可以聊聊天,不然三四个小时怎么熬。”
      纱榆跑得脸色烫红,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她看看头上的太阳,白色的球体源源不断向外喷射热量,天空是纯粹的蓝,连一片躲避的白云也没有。陆续走到操场上的同学一排一排站立,勉强形成整齐的阴影。
      纱榆看看排在后面的同学的身高,在心里偷偷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如果自己站出队列一点点,那么旁边的同学就可以帮忙挡住一点阳光。胡纱榆想了想,很快就答应了:“好吧,我跟你们排在后面。”
      已经到了整点,开学典礼却迟迟不开始。
      主席台下的同学被太阳晒得痛苦难耐,不停抱怨学校和这折磨人的大晴天。老师都没有到齐,操场上的声音像沸腾的开水,任凭年级主任怎么喊也停止不了。
      胡纱榆从右侧转过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杨清琳聊天,随便扯七扯八,不自觉的往左边的阴凉处凑过去。
      “同、同学,你······”身边的人凑得越来越近,距离从三十公分缩到二十公分再缩到十公分,男生怕之后的尺度越缩越小,忍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
      “嗯?”胡纱榆抬头,不期然撞上一双含笑又无奈的眼睛。黑褐色的眼瞳,在中间波光潋潋的湖水里,胡纱榆看到了自己迷茫的表情。
      还在迷茫中,不懂的为什么上一刻还在和杨清琳聊天这时竟然会看到自己。
      嗒······时间过去七八秒钟。像是意识到什么,胡纱榆猛然跳开,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说:“呃,那个——我——”言语溃不成军,这一刻根本没有语言的组织能力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和他挨得那么近。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怕晒然后顺便借你的身高的便利来躲吧。这样看怎么都像个刻意接近别人的不良少女,连自己都觉得突兀。
      哎。胡纱榆尴尬的泄了气。
      “我讲话没有注意,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怎么看都像是在故作镇定,理由很蹩脚。
      “哦。”男生摸摸鼻子,讪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开学典礼的前奏已经出来。主席台上的老师们在推让了几次之后依次坐下。
      胡纱榆舒了一口气,吹吹自己的额发,立正站好等待典礼的开始。身边的气流被人轻轻带起。垂顺在左胸前的长发因为这样的关系向前摇晃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发梢翘起,随着空气的搅动向四面发放分散开去。
      胡纱榆因为这样轻微的的小动作情不自禁的侧目。
      左下角的一个男生出列,从两排队列的中间利落的往前走。边走边低头扣上自己衬衫衣袖的纽扣。左手骨节分明,拇指和食指抓住右手上的纽扣,熟练的往衣袖上的洞口塞上。因为低头的关系,长长的额发盖住了眼睛,在脸上留下一大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男生碎发上反射出来的光泽刺痛了女生的眼睛。
      国歌在夏日的上空激烈的唱响。
      花圃里白色的栀子花因为树叶光合作用旺盛的原因显得更加洁白无暇。流通不畅的空气里氤氲着栀子花浓郁的馨香。隐藏在绿色树叶里的蝉吼唱得声嘶力竭,仿佛秋季的即将来临而为夏天唱出最后的挽歌。
      穿着洁白笔挺的烫金制服的鼓手动作标准的敲打,吹着唢呐的国旗护卫队队员动作简洁有力而整齐。高昂着的头,衣领上金黄色的纽扣放射出的太阳的光芒,刺痛了不敢眨眼的眼球。
      零点五米的距离。右脚直直的抬起来,脚跟落下。脚尖着地,左脚抬起。每一步都是零点五米的差距,不差分毫。
      利落的脚步卷起了周围的空气。细小的尘埃静止在面前不可觉察的气息里,顽固地不肯散去。
      国歌激昂澎湃的语调。敲打的整齐的鼓声。声声冲刺耳膜的唢呐。你们迈出的规律的脚步。周围人的低着头的窃窃私语。
      我什么都听不见。
      眼光顺着国旗的缓缓上升到达终点。
      那里出来的一阵风,国旗猎猎风扬,发出啪啪的声响。
      少年在旗杆下系着绳子,对着人群微侧着的脑袋。修长的手指有力的牵着绳子绕过旗杆,一圈、两圈,穿过去,再绕一圈,然后再穿过去,打结。
      国歌停止了演奏。头顶上用力飞舞着的国旗的声音。你慢慢地从国旗台上走下来。
      周围没有了声音。
      咚咚咚······
      仿佛在万籁寂静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如此有生命力。像是沸水中不断上升的气泡,顶着锅盖,顽强地想要破土而出,即使用力压着顶盖也平息不了。
      好像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周围的声音被我一覆手就轻易掩埋,所有的光和影在我身边渐渐消退称无止境的黑暗。我站在空旷的黑色荒芜里,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前方的你的身上发出一团莹莹的绿光。
      好像有什么又都看见,听见了。
      不然,我怎么能够清楚的看见你右手衣袖上细密的针线。怎么能够看到你走过我身边时脚步带起的灰尘。怎么能够听见自己快如捣蒜的心跳。怎么能够隔着小半个操场的距离闻到你身上松木的清香。
      眼睛酸涩的有点想要流泪。
      可是,我仍旧动都不敢动,连轻轻眨一下睫毛都不敢。因为我害怕。害怕在我眨眼的时候,周围的景物一下子凭空消失。身边的人摇晃着我的肩膀,告诉我这一切只是我在阳光下做的白日梦。
      在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刻,心里的声音告诉自己,你是我的白日梦。

      杨清琳对于胡纱榆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摸样感到不可思议。担忧的问了几声你怎么了,胡纱榆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新华路那家冰店的草莓沙冰很正宗,然后下一句就是这个学校的丁香花真的很香。
      杨清琳暗想坏了,胡纱榆肯定发烧了,于是急急忙忙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医务室跑。
      “欸——清琳你拉我干嘛呢?”某人总算回魂了。
      杨清琳看着胡纱榆烧得满面通红,伸出手探探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感觉没有发烧。然后无语问天:“整个开学典礼三个小时,你呆呆地一句话不说,你说你怎么了?”
      “有、有么?”
      “没有么?说好站在后面聊天,结果你一个人发呆撇下我自言自语,你说你自己还好意思说没有啊。”
      “呃、这个——我、我想事情想的入迷了。我没有跟你说话你可以跟其他人聊聊嘛。”
      杨清琳白了她一眼:“你脑袋正常一点好不好,没有跟你说话当然会找其他人啊。刚才和小方子说话还差点被班主任点到。”
      “小方子?”某人明显没有抓住清琳接下去要讲的差点被班主任抓到这个重点。
      杨清琳再次无语问天,明明昨天才见过,某人的表情还可以迷糊的再天真一点么。真想脱下她的鞋。直接让她“无邪”了。杨清琳戳戳左边男身的手臂,说:“喏,这就是小方子。我们副班长啊。”
      是昨天跟杨清琳聊天的男生。呃,好像也是刚才靠过去提醒自己的男生。
      胡纱榆汗颜,有些尴尬:“你、你好。”
      可是好像人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一句话像是突然打开又熄灭的灯光,在心里亮起。高高瘦瘦的男生低头看着脸红得像苹果的女生,暗自笑了笑。
      “胡纱榆你好啊,我是方漾。”

      开学典礼陇长而无趣。结束后各班排列队形往走向各自的教室。胡纱榆刚想转过头告诉杨清琳刚才班主任脸上故作严肃的可笑表情,突然看见后面的一个男生抬起头,毫不掩饰的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又垂下头去。眼神里有事不关己的冷漠。
      胡纱榆心里好像触电般震了一下。不再有兴趣和他们两个玩闹,乖乖等待随着大部队往前走。
      呐,你看。明明知道你不认识我,不可能对我的言语举动留意,更不可能因为我和其他男生说话介意。可是我还是生怕你因为我和其他男生玩笑而不跟我讲话,生怕我在你的心里留下一丝一毫的不好。
      所以急急忙忙切断所有的言语,撇清和男生所有的关系,转过头去故作不经意的整理自己的发型,衣领,想要让你在我再次转头的时候看见我整齐干净的一面,看见我内心对你微不足道的特别。可是在我转身的时候,你却不再抬头。我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隐秘的准备,就这样轻易落了空。
      虽然对你一无所知,但是在初见你的那一刹那潜意识就想靠近,忍不住想要偷偷看你,暗自揣摩你的心思。即使一切只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场景。
      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是在一张脆弱的白纸上放了一枚鸡蛋。我如履薄冰全神贯注地呵护,却仍旧害怕它在我不留神的那一刻掉在地板上打碎。更害怕自己让那些肮脏腥臭的蛋液不小心溅到了你干净的白衬衫上面。
      我想在这枚温热的鸡蛋上面孵化出一棵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感情的参天大树,却缺少所有的阳光、氧气、土壤和养料,无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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