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情谱》凡楼

2、1-1

　　云北楼，整个南阳最好的酒楼，来往商贾必到之处。这里有最醇厚的美酒，最美味的佳肴，当然少不了最美丽的琵琶女。
　　此时正是这名琵琶女弹奏秦曲，隔间里除了乐声，再没有其他声响。一张八仙台上端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身材雄健，面孔俊毅，嘴角沁笑；另一名客人陶醉的神色表露在外，一曲弹完，客人连连鼓掌，笑道：
　　“当日韩娥一曲，世上人纷纷夸赞，说是：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今天才知道是什么滋味，真是好技艺啊。”
　　雄健男子挥手示意琵琶女退下去，淡淡笑道：
　　“人人都说伍老板精通三乐——琵琶、笛子、二胡。小弟最是敬佩身有长才的人，若伍老板不嫌弃，小弟敬酒三杯，与您畅饮一番。”
　　伍老板拍手笑道：“好，好，在下却之不恭了。”说完，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一口饮尽。
　　此时门外起了一阵骚动，隔间门上传来脆击声，有人朗声说道：
　　“少爷，家里来了贵客，主母命我寻你回家。”
　　男子一听，立时站起，拱手向伍老板致歉：
　　“伍老板，纪纲恐怕得先走了，下次一定登门致歉。”
　　伍老板大笑：“南阳城里论孝子，纪老板若称第二，怕是无人敢称第一，去吧去吧，莫让客人等急了。”
　　纪纲谦虚一番，转身出去，等出了云北楼，深深吐出一口气，商场尔虞我诈早已看透，可为了纪家家业死也要撑下去。
　　小仆见他出来，牵出马匹，递上披风，纪纲接过披上，看着远方，问道：“那里来的客人？”
　　小仆摇摇头，摇完头不忘补充一句：“是位很漂亮的小姐。”
　　“小姐？”这位客人会让母亲如此上心，应该与纪家有渊源，只是纪家三代单传，没听说过有什么表堂姐妹，纪纲压下猜测的心思，策马回府。
　　纪府大厅十分宽敞，江笙低眉顺目站在纪母身边，纪母看过江父的书信，叹息说道：“民不与官斗，你父也是十分为难，小笙，你在这里安心住下，伯母会好好照顾你的。”
　　江笙答了声好，纪母见她顺从知礼的样子，心里的好感又加了几分，想她刚进门的时候，落落大方递上拜帖，对答谈吐不同一般女子，到是与纲儿十分合适，纲儿早到了婚配年纪，如果能将他们牵在一起，也是件美事。
　　纪母心思转动的时候，纪纲推门进来，江笙看向说话的人，只见一个雄健男儿健步踏入，走到跟前，纪纲向纪母行了礼，脱下披风，交给侍女，看向江笙，眸光一深，笑道：
　　“娘亲说的客人就是这位小姐吧，在下纪纲，冒犯了。”
　　江笙大方回礼，淡笑道：“是小笙冒昧了，小笙名唤江笙，以后纪哥哥直呼小笙姓名便可。”
　　纪母笑道：“不必这般客气，纲儿，娘亲当年避难，多亏小笙一家救助，方能熬过那些日子，此等大恩大德不可忘啊。”
　　纪纲望着眼前笑若春花的脸孔，心里暗赞，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江笙的装扮十分朴素，黑绢般的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固定，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饰物，细看面孔，十分精致，眉型美好，只是稍嫌粗了些，不过也很好看，这样打扮到是显出几分英气，纪纲上下打量着江笙的时候，江笙趁隙扫视一眼对方，纪纲高约八尺五（约190CM），腰圆膀粗，面目轮廓分明，很有威慑感的男人，纪母见两人互相打量对方，心里高兴，招来婢女，准备酒菜。
　　纪纲收回视线，看向纪母：“这一路风尘仆仆，孩儿回去换身衣衫。”
　　纪母点点头，笑道：“是太失礼了，小笙我们去厅里吧，你跟我说说京城的变化。”
　　江笙含笑点头，跟着纪母去了厅里，纪纲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恰巧江笙回头看他，僵硬只是一刹那，她笑着点点头，跨过门槛。
　　纪纲对这名女子产生好奇，自己的长相虽谈不上穷凶极恶，寻常女子见了大都不敢抬头，很少有敢于直视的，她被发现偷瞧后，坦然一笑，倒是十分率真可爱。
　　宴席上，纪母说话的时候多，江笙坐在旁边，时不时答上几句，纪母当年临走的时候，江母怀胎六月，两位母亲定下誓言，两个孩子长大后，两家结为亲家，没想到再见江家人竟是十六年之后。
　　纪母拉过江笙的手，叹道：“小笙你来南阳吃了许多苦吧。”
　　江笙摇头笑道：“南阳风景独特，一路上走走停停，见识到不少异域风土人情，江笙受益良多。”
　　纪母皱眉，欲言又止，江笙想起自己的身份，这样回答只怕不太合适。见纪母脸色不悦，暗暗警醒自己，之后对答间谨慎很多。
　　纪母招呼她，夹了一块饼放入她面前的碟中：“小笙，这是我们南阳的特产，你尝尝。”
　　江笙夹起来放在嘴里，饼香酥软，入嘴既化，的确是十分美味，纪母见她喜欢，夹了好几块放进她的碟中。
　　纪纲进来，两人正品尝各式菜品，没有发现他，纪母面目忧伤：
　　“当年我在京城，想念家乡的时候就吃一口饼，没想到还能回到家乡……咳咳……”
　　纪纲走到母亲身边，拍拍她的背，关切问道：“娘亲的风寒还没好么？”
　　纪母见他进来，想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机会，大力咳了几声，嘶哑笑道：“小笙你和纲儿吃吧，我累了……”
　　纪纲想送她回房，被她拦住了：“娘亲自己回去，小笙是客人，你陪她说说话。”
　　纪纲答应了，看着纪母走远才坐回桌边，江笙看着他，纪纲瞟见她眼内的笑意，心里奇怪，但是有些问题无法避免，必须得问：“小笙，你从那里来？”
　　“京城江府。”
　　“京城首富？”
　　江笙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微微一愣，随即恢复镇定：
　　“家中有些薄产，但说首富，言过其实了。”
　　纪纲听她对答如流，心里微动，看着江笙晶莹的眸子里一片赤诚之心，他动心了，他年少继承家业，时间多用在打拼家业上，对于男女情事考虑甚少，这一刻心里的情丝乱了。
　　“小笙及笄了么？”
　　“年岁已过，不过因我常年离家，并未正式成礼。”
　　“常年离家？”
　　“当年我出生后，身体一直虚弱，一日险些命丧黄泉，祖母怜我年幼，将我带入山中生活，不知是何原因，此后身体竟意外的好起来……”
　　纪纲听到他说到“差点命丧黄泉”，心里一股酸涩之气，直冲头脑，脱口而出：
　　“小笙安心在府内住下，只当自己家，千万别客气。”
　　江笙见他急切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纪纲被眼前的笑容耀花了眼，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这个聪颖大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