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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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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小心翼翼,举止轻柔的东曦,癸已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那个总是傻愣愣的让他觉得像豹猫一样可爱的东曦,逗他一下还会涨红脸的小家夥,真的是眼前这个让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麽的人吗?这样的东曦……
“一点都不可爱!”癸已咕哝,突然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他对温和斯文的人最没辙,许多年前有一个,现在,眼前这个恰恰也是。
他的手一抽回,东曦也僵住了。一口气哽在胸口,好半晌,才有些负气的说,“人总是会变得,况且我和帝君统共不过是数面之缘而已,会有偏差感是应该的。”
“是这样啊。”癸已突然没了什麽好心情,“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像小豹猫一样可爱呢。”现在却是个确确实实的,举止进退得宜的皇子。
“豹猫?”东曦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九皇子。”一道女声打断了他们。有侍女嗫嚅的立在花圃不远处,不敢靠近,“天帝传召,要见您。”
“父皇?”东曦转过头去,“你去复命吧!我马上就去。”
见状,癸已习惯性的抚摸上颈间赤羽走出花圃,“我先回倾宫了。”
“不能送帝君,请见谅。”东曦看著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胸口还是像有什麽东西哽著似的,非常不舒服。
走到不远处,癸已突然回头。偏著头看了东曦一会儿,手掌一翻,两指间出现一枚暗红羽镖。
将羽镖扔给东曦,癸已不轻不重的说,“两百年前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你随时可取。”
癸已声音不大,东曦正好听的清楚。
一个人情吗?
原来,仅仅是一个人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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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您找我?”
“你来啦。”背对东曦立於窗边的帝俊缓缓回身,“坐吧!好久没去你那边了,花圃里的花,都还好吗?”
“花?”往椅子里坐下的东曦微怔,“都还好,多谢父皇关心。”
“是吗?这样就好,养花也是很费神的。”帝俊颔首,顿了一下,走到放著长剑的木台前又接著说,“刚才东青帝来的突然,我都还来不及处理正事。”
“正事?”东曦略感不解的看著他拿起通体乌黑的长剑。
“你也知道地宫的事,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不管是不行了。”帝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东曦发现他语气的不对劲。
“地宫,怎麽了?”怎麽突然这样说?
“西天佛界的地藏王……入魔了!”凝视著乌黑光亮的剑刃上自己清晰的影子,帝俊面色沈重。
地藏入魔?
东曦眉梢一跳,盯紧了帝俊。斜照入室的阳光正好打在他轮廓温和的面容上,射进了墨黑的眸子里,折□□光。
“鬼界虽属地宫,但实际上却是只归地藏王管。现在地藏入魔,鬼界众恶鬼无人压制,离大乱也不远了。可一旦鬼界让鬼後接手管理,那麽跟著乱的就是下界。光靠镇守是不行的。”说到这里,帝俊看向了东曦,“地宫的事,碍於以前与鬼後间的约束,我不好出面,所以,我全权交给你!以後无论地宫有什麽事,你都有权利自己做主。”
说著,帝俊挥剑,昆吾剑凌厉剑尖直指东曦眉心。
昆吾剑,代表天帝天威的神兵。
东曦垂下眼帘,支手推开了面前的昆吾剑。
“父皇,您认为我能处理好地宫的事?”
“你不能吗?”帝俊反问。
“……”
见东曦不语,他祥和一笑,“你性格虽傲,但为人温和内敛,处事也是进退得宜,不像桁苓那样冲动,也不像太一玉衍那般散漫随性,若由你处理地宫的事,我也就放心了。”
“为什麽下界会因鬼後掌管鬼界而大乱?”接下帝俊手中的昆吾剑,东曦无言的表示了自己的决定。
“她……”帝俊敛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突出几个字音模糊,但足以听清的字,“她要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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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书房的时候,太阳的馀辉已经萨落一地。提著手中有著十足重量的昆吾剑,东曦抬头望了望西边云层中的残阳。血色般鲜红的太阳正缓缓落向虞渊,那个日落的地方,那个传说中……凤凰涅磐的地方。
大皇兄说得没错。女人,一旦发起疯来是没有理智,不顾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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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是个办事的好时间。四下寂静无声。长廊上昏黄的宫灯微弱的亮光如云层里泄了一城清光的明月,是唯一的照明。
踏著月色,毫不费力的避开守夜侍卫,癸已轻松的来到一座门院深锁的华丽宫殿面前。宫门上方的三个朱砂大字让他满意的加深了嘴角的弧度。
伏羲宫。
裂云珠就放在这伏羲宫中。
足尖轻点跃过宫门,癸已轻巧如蝶的落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他有些奇怪於天宫禁地居然无人把守。
“帝俊也太马虎了吧。”这里好歹也是伏羲宫啊。
借著清冷月光,穿过曲折迂回的游廊癸已来到一个花园。花园里种满了绿色如云的栀子,空气里四处溢满了绿叶的清香。可就在这该是栀子花如火烧云一般妖冶绽放的时节,这里的栀子却像是算错了时节一般,忘了盛开。
花园的後面是个用铁锁锁住了大门的楼阁,琉璃瓦顶反射月光,甚是鬼魅。
走下游廊的台阶,一只惊鸟突然从叶从中冲了出来,擦过他的脸颊然後迅速消失在宫殿的勾角中。
“谁?”癸已蓦地回身低喝,“出来!”
那合著惊鸟迎面而来的凌厉杀气,让他浑身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一道人影在游廊的拐角处幽幽现身。
“帝君。”那人影缓缓走出游廊暗处的角落,面容暴露在月辉之下。
“吟微?”看清来人後癸已立即皱眉,“刚才是你?”
“澴王大人吩咐过,要属下时刻‘照顾’帝君。”吟微恭敬的对癸已弯身行了个礼。
“照顾我?”癸已冷笑,“不错嘛!你是谁?”有能力跟在他後面一段时间却被没被发现,他不可能只是个小小的侍官。他就奇怪了,怎麽镜翔会那麽一反常态的硬塞个什麽贴身侍官给他,原来说白了还是不想让他盗裂云珠。
“属下只是个侍官而已。”吟微态度恭谨的道,“帝君,夜深了,请您回倾宫就寝吧。”
癸已眯眼,心中怒火陡升。手一振,散华长鞭出现在掌中,想也不想的便向吟微挥去。带了法力的长鞭在黑夜中留下一道红痕。
似乎早已料到了癸已出鞭的动作,吟微立刻侧身,轻松跳开避过了那凶狠的一鞭。
白色侍官服衣角飘摇。
海水味?再看向吟微的时候,癸已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你演起戏来还真是挺有两下子的。”连自己也被他唬了。
收起散华鞭将它隐入手臂中消失不见,癸已说道,“这次不和你计较,下次可没这麽容易饶你!”
“吟微不知帝君在说什麽。”吟微表情不变,仍是一脸木然的恭谨。
给他装傻?癸已翻了个白眼,在心中暗暗骂了镜翔几句。
“少给我一脸的正经样,好歹我也算是看著你长大的,你是什麽德行我还能不知道吗,璘聿?”双手环胸,癸已直截了当的道出他的名字。
“说破就不好玩啦!您还是这麽的没情趣。”见伪装被识破,璘聿也毫不含糊的飞快变脸,恢复了癸已熟悉的模样。
凤目斜挑入鬓,狭长的眼睛里闪烁著狡黠的光芒。
“什麽时候你变得这麽多事?”他记得这小子是宁愿在澈水城里混吃等死也不愿四处奔走的,更何况还是被镜翔安排来的。他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好说话?
“我一向乐善好施。”璘聿耸耸肩,答得漫不经心。
“什麽意思?”癸已转身随手摘了一片绿叶玩转。
“没什麽意思,就是皇兄难的一次的叫我帮忙,而我又恰巧无聊的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就答应啦。”何况来天宫逛逛也算不错。
“就这样?”癸已眼带狐疑的瞥了璘聿一眼。
“就是这样!”璘聿神色十万分认真的点了点头。不是这样还能怎样?
“狗屁!”癸已不太文雅的啐了一声。他知道若自己执意要盗裂云珠,璘聿也不能怎样,可若是让人知道自己带著水族的人来盗珠,那麽事後的说法就不太好找了。
该死的镜翔到底要他怎样?好好的一个裂云珠摆在那里不让他拿。
心情恶劣的绕过璘聿踏上台阶,癸已阴沈著一张脸走上了回程路。不理会身後跟上来的璘聿,他身影如鬼魅一般飘忽不定,很快便消失在璘聿眼前。
看见自己被彻底的忽视,摸摸鼻子,璘聿也不多说跟了上去。
伏羲宫里,夏日的鸣虫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终於发了疯似的齐声高吟,音调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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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曦再见到东青帝的时候,距离那日花圃中的相遇已经有些时日了。
他看见那红豔的身影高高地站在宫外的白玉台阶上。横梁上厚重的深红帷幔重重叠叠的垂了下来,上面长长的流苏整齐的在离地面一指高的地方摇曳著,像一簇簇烧得安静的火团。
天边的云霭有著淡淡的紫荆色,和著金辉的朝霞纠缠在宫顶上。他挥退了身边跟著的离朱。
仰头看著那立於玉阶上与身旁檀青色衣衫的男子不知在商谈些什麽的东青帝,他说,“帝君,日安!”
背对他的东青帝转过身,习习晨风吹得他长长的衣衫後摆红纱轻舞。“东曦?我正想去找你。”
东曦缓缓地走上了台阶,“帝君找我何事?”
“听说你接管了地宫的事?”癸已垂下眼帘打量东曦腰间长剑,心中已有几分了然,不过同时却也是多了一丝怪异感海潮般的涌上心头。甩甩头,他想甩去那莫名的怪异。并支手挥下身後的璘聿,“就照我刚才说的办。”
见璘聿离开後,癸已才再度对著东曦问,“怎麽样,地宫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其实也不是什麽大事,”东曦看著那名离开的男子,有些心不在焉的说,“只是一些恶鬼偷溜出鬼门的管制问题而已,和地宫谈谈就好。”他也已经在日前派出了遣使去地宫。
“是吗?”癸已蹲了下去,坐在玉台上,很随意的样子,“娆影做事有时候可能会乱来了些,可她其实并无恶意,只是被宠坏了,难免任性而为。若可以,在一些小事上,你就依了她吧。”
“帝君真的认为鬼後只是任性了些而已吗?”东曦扯了扯嘴角,有些恼火他对鬼後明显的庇护,“四方鬼门把守严谨,一般恶鬼都不能轻易在守门人的眼皮下溜出去,可屡次偷溜出鬼门引出麻烦的都是无能小鬼,若说不是有意,出入鬼门怎可如此容易?”
东曦的声音不自觉的扬高,听的癸已拧紧了眉头。
“你是这样认为的?”他问,眼中些许的陌生让东曦心头狠狠一抽。
东曦强压下自己心里翻腾的情绪,“不是我认为,而是事实确实如此。鬼後做了些什麽事,您也非常清楚!”
癸已沈吟不语。其实东曦说的他都知道,他甚至是最清楚一切原由的人,可他就是没办法接受,没办法承认。那个记忆里曾伏在他膝上,天真地说著长大後要嫁给他的小女孩,那个可以为了一朵花的凋零而感伤上好一阵子小女孩,那个抱住他哭著不要他下朔方山的小女孩,早已经轮廓模糊,身形缥缈。
不在了。
他喜欢东曦。这可爱的天宫皇子让他见到了未经事的纯真,那样的真,以至於他忍不住就想对他笑。可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东曦,是个皇子,是个该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办事的,皇子。
什麽不解世,什麽美好,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自以为是的幻像。不管是娆影还是东曦。
这世间的一切,哪儿来的什麽一如既往?
东曦说,是人都会变得。
到底这世间,有什麽才是真正,亘古,不变的?
良久之後,癸已自嘲的在唇边噙了个弧度不深的笑。
“算了,这是你们天宫的事,我不想多说。”站起身,癸已走出了帷幔後的宽大长廊,背向东曦而行。
“即使天地两宫兴兵开战,也不管吗?”急切的追问,东曦成功地让那豔色的红影凝固在长廊中央。破云的阳光在厚重的深红间隙中撒下辉华,眼前是光影错落的虚影。
癸已没有回头,他的声音第一次如此轻柔,轻柔的让东曦几乎以为,那是自己恍惚中的幻听,如此的……不真切……
“你……并不适合佩剑。你不是武将,不需要背负属於武将的罪。”
杀生之罪!
醒悟过来他说的话是什麽意思,东曦双唇翕合,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看著癸已渐行渐远的背影。
又是这样,走的毫不留念!不知不觉,牙齿已经紧紧咬上嘴唇,留下两道淡淡的咬痕。
每次,自己都只能看著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