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倾城(上卷)》失林忆（意涵）

49、第 49 章

　　府门大敞,一个人也没有,心中有些忐忑,出什么事了吗?
　　走进大院,只见胤祯一个人在舞剑,寒光道道,划破周围的黑暗与死寂,只是那剑气充满了戾气.我低头慢步经过.在他面前,这两年我习惯性的低头,不愿看,也不敢看.两个人都受尽折磨,已无意再回顾从前的感觉.
　　只觉脖子凉凉的,定睛一看是那把剑直抵着我的喉咙.原来想受到他人的死亡威胁时人会疯狂的喊叫或是颤抖,而我却异常冷静的盯着那把剑.沁羽会什么就是不会用兵器,那一击致命的武器让人胆寒,但现在胆不寒,心也不冷,肚子里的酒精已没有了刚才的热情.我闭上眼睛,没想到我可以不用等着病死,可以不用毒酒或白绫,就能痛快赴死.
　　"额娘."寂静被打破,"阿玛,阿玛你在干什么?"
　　只见蕊儿满脸泪痕地扑到胤祯脚边,死命地抓住那只握剑的手,"阿玛,阿玛你要干什么,你要杀就杀蕊儿,不要伤害额娘."
　　蕊儿说着就要来夺剑,握怕她受伤,一把握住那剑往旁边一闪,只觉手里有些湿凉,手指间溢出些许黑色,但手却不痛.
　　"额娘."蕊儿抱住我的腿,"额娘,嬷嬷,嬷嬷她不行了,她在等你,你快放下剑."
　　"什么?"我一时没了刚才握剑的勇气,人好像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哪个嬷嬷?哪个?"
　　"齐嬷嬷,齐嬷嬷呀."蕊儿抱着我,"额娘,是我们的齐嬷嬷呀."
　　我推开蕊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院子的,怎么走到小屋的,等刚跨过门槛,脚一软坐在了门槛上.
　　"额娘."弘明满脸泪痕地连滚带爬地到了我面前,"额娘你去哪里了,嬷嬷要见你."
　　"你起来."我看着眼前这个从不知悲伤为何物的儿子,"站起来."
　　"额娘."
　　"站起来."我扶着门框站起,"起来,你嬷嬷不想看见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是如今这个样子."
　　"是,额娘."他抹了把泪,站了起来.
　　"嬷嬷."我轻轻走到床前,他很安详地看着我,没有别人生病时的凌乱,她永远是那么清清静静的样子,从不因荣骄,因伤悲.
　　"沁羽来了."她终于肯喊我名字了.
　　"嬷嬷."我跪在她的床前,"上次嬷嬷说的佛经,沁羽还没懂呢."
　　"沁羽,沁羽蕙质兰心,不用嬷嬷说也会明白的."
　　"嬷嬷相信佛祖会为您摘下一枚菩提叶吗?"我轻轻扶着她的白发.
　　"相信."她微笑着,"嬷嬷一只相信自己是一滴有怜悯之心的泪珠."
　　"嬷嬷,你快乐了."我想忍住的泪滑落,"丢下沁羽,沁羽以后找不到你,怎么办?"
　　"我的沁羽."她抓起我的手,"嬷嬷知道,你有说不出的痛,嬷嬷知道."
　　"嬷嬷."她明白,她是明白的.
　　"别人说你冷漠,说你无情."嬷嬷抓着我的手,"但嬷嬷知道,你是这世上最想给与爱的人."
　　"我?"我万分惊讶.
　　"是啊."她的眼神有些散了.
　　"嬷嬷."弘明在一旁推着她,"嬷嬷."
　　"沁羽,我,我想......"
　　"知道."我知道她想怎样,"放心,我一定做到."
　　"我只是离开烦恼,向往快乐."
　　"你只是告别忧伤,前往极乐."
　　眼睛闭上,不再颤动,手冷了,一缕清魂如菩提叶般轻盈飞起.
　　我静静退到一边,任凭他们的哭泣,他们的忙碌,我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我用沁羽的身体学识和洛晨的灵魂与嬷嬷交流,最后嬷嬷相信的是我的灵魂,这样,就足够了.
　　佛堂变成了灵堂,换上白衣,我,弘明和蕊儿等一群人静静地守着,屋子里很静,没人哀哭,因为嬷嬷喜欢安静,没人忍心去打扰她的清梦.手上的血已经被洗尽,新哦不想注意它们,害怕那些伤口伴随着那些冷漠与杀戮把我的心也划开一道道口子.
　　望着弘明,惜蕊悲哀,无助的脸,我不禁想到了自己,我死了,他们会怎样.以前觉得这不过是自己的事,而现在却发现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弘明你过来."
　　"额娘,什么事?"
　　"你嬷嬷信佛,是半个佛家中人,明天请人念上一天的大悲咒,然后架一个木台子."
　　"架台子做什么?"他疑惑地看着我.
　　"按佛家规矩,火化."我知道这是嬷嬷第一个愿望.
　　"额娘,那怎么行?"弘明悲痛的看着我.
　　"虽说嬷嬷是旗人,但这是她的心愿."我摸着那张悲痛的脸,"弘明啊,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知不知道?"
　　"不."他一把抱住我,"我不要,我要额娘照顾,弘明不要听那些话."
　　"傻孩子."我抚着他的背,看来我是得想想办法,"你都二十好几了,还要额娘照顾什么样子?"
　　"弘明永远都缠着额娘的."
　　"还有我,额娘."蕊儿靠着我的右臂上,"还有蕊儿."
　　又来一个,我该怎么办,为什么要爱,为什么要给与爱,我已经身心俱疲,谁又能来照顾我.

　　一天的大悲咒念的让人头晕,我昏昏沉沉地结果还有余温的白瓷罐.
　　"嬷嬷."我抚摸着那温热如她手的罐子,"咱们去完成你第二个愿望."
　　"弘明,蕊儿备马."
　　三人骑到广阔的草场,我打开罐子,从怀里抽出一条丝巾,全都交给弘明.
　　"额娘,你到底想干什么?"弘明已经被我晕死了.
　　"让你嬷嬷自由."顿了顿,"扬灰."
　　"什么?"弘明和蕊儿同时大叫.
　　"不要惊讶,这不是刑罚."我微笑安慰他们两个,"你们的嬷嬷被束缚了一辈子,她要自由,做儿女的应该成全她."
　　"可是,真的要这样吗?"蕊儿看着罐子,"这样以后连想看一眼嬷嬷都不行了."
　　"怎么会呢?"我抽出玉笛,"你眼前的一切都将是你嬷嬷的影子,明年春回大地,那些小草将都是嬷嬷对你们的爱."
　　"好."弘明策马奔去.
　　"嬷嬷,要记得蕊儿,你要快乐."蕊儿的声音传的很远很远.
　　我吹起"白月光",洛晨最喜欢的歌,本来由电子乐器演绎的曲子,用玉笛演绎有了另外一种味道,从前只知道箫才能吹出悲戚,笛只能吹百鸟朝凤一样的喜悦.现在才知道,吹由心生,什么都源自自己.
　　齐嬷嬷,洛晨为你做了一件相当惊人的事,焚尸扬灰这在满人眼里可是一个严酷之极的刑罚,这是这是你临终想求我的事.你的心意会随着风飞向西面八方,润泽大地.
　　"额娘,好了."弘明抹了一把汗,"额娘我们这么做,肯定会被很多人说三道四的."
　　"管它呢?"蕊儿在一旁不屑的说.
　　"这样的归葬方式倒是令人羡慕."我脱口而出,想到自己是正福晋注定是要被棺木所累的.
　　"额娘."弘明大叫一声,脸色异常难看,蕊儿也是一脸煞白.
　　"只是说说而已,何必吓成这样?"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额娘,即使阿玛变心,你还有我们呢."蕊儿靠着我.
　　是的,很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