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倾城(上卷)》失林忆（意涵）

20、第 20 章

　　一觉睡到大天亮,身边的人早走了,我不禁脸红心跳,快速穿好衣服.走到镜子前,发现嘴唇是肿的,而脖子里全是他的吻痕.我红着脸擦了些粉.今天我是不会出这扇门了--这样子,我还怎么见人.心里恨这个疯子,看着那张床,一时不敢相信那些是真的.
　　一天之内小香,齐嬷嬷,菁华都来找过我,都被我以不舒服只想休息的理由挡在了门外.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得难受,巴望着胤祯能快点回来.
　　"沁羽,沁羽."救星终于回来了,"开门,快开门."
　　"有人和你在一起吗?"我警惕地问.
　　"没有人,你快开门."他的声音很着急.
　　我给他开门,随即关上.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他抓着我,上下打量,"怎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一整天,请大夫了吗,我去请太医."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我一个空隙也没找到,说完又急着向外.
　　"回来."我扯住他,"我没生病."
　　"那干什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生气了?"他低头看我的脸色.
　　"对,生气了."我的脸色不用装就是生气二字.
　　"谁让你生气了?"
　　"你."
　　"我?"他一脸诧异.
　　"你看看我的嘴."我感觉脸烧起来,"还能见人吗?"
　　"原来就为这个,是相公的不对,请夫人责罚."他一本正经作揖道.
　　"那罚你在这吃饭吧."我摸着饿扁了的肚子,现在没力气和他烦.
　　"嗯?"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恨恨地说,要不是有人说人肉是酸的,只能用于做酸辣汤,我恨不得一刀剁了他,以解我心头之恨.
　　"哈哈哈."他纵声大笑,"沁羽我终于可以和你两个人吃饭了,而且是你先提议的."
　　在磨牙和磨饭中我把这一顿,明明可以大快朵颐的晚饭,味同嚼蜡.吃完了,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爷有事吗?"看样子没事才怪.
　　"沁羽,从明天起,我要呆在军营里了."
　　"喔,知道了."喔擦擦嘴,"爷还有事吗?"
　　"你就一点也没有舍不得."他满脸失望.
　　"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不就是在军营里生活吗."我故意装傻.
　　"有时怀疑你的才女之名是否有名不副实之嫌."他装出愁苦状.
　　我抽出玉笛就着他打了一下,"我是不是,还要你来怀疑."
　　"原想和你给英儿添个妹妹的."他一把抱住我,"今晚再努力一下,也许就有了."
　　"你休想."我挣扎开,"可以给英儿生妹妹的有的是,干嘛一定寻上我,我不要再生孩子了."
　　"就要和你."他复又抓住我,"胤祯和沁羽的孩子,天底下最优秀的孩子."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沉下脸来.
　　"不生气,不生气."他捧着我的脸,"沁羽不生气.生气时不好看了,英儿不认得了."
　　"你回来再说."我能拖就拖.
　　"今晚不行吗?"他一脸的期待,恶心死了.
　　"我很累,爷还是去妹妹那里吧."我趁他不注意,把他推了出去.
　　"沁羽."他在门外喊.
　　"沁羽谢爷成全,爷晚安."
　　"谁来成全我?"他的声音好像小孩子被欺负了,我撑不住笑了出来,被自己笑出来的眼泪吓到,我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笑过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他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什么看见他总会莫名的轻松.让我们做朋友吧胤祯,谁说夫妻不能是朋友的.

　　不知不觉已是秋天,我让胤祯种的木樨花开满枝头,我喜欢那股甜甜的香气,温暖宜人,这是最靠近人的香味.香味一阵一阵飘进屋内,英儿正在地毯上趴着玩,我把书房的一块地铺了地毯,四周的桌脚全被我用软布包好,好让英儿在地上玩.一个小木球,一个小铃铛他都可以玩得不亦乐乎.而我就坐在一旁时而看书,时而看他."
　　"额娘."我趴在地上教他,胤祯和我打赌英儿第一个叫的人会是谁,"额,娘,英儿试试嘛."天天教,我到不相信英儿不会先叫我.
　　他的小手攀着我,小嘴里玩着泡泡,可爱极了.
　　"福晋,该给小阿哥喂奶了."齐嬷嬷笑盈盈地走进来.
　　我马上坐起来,示意她把孩子抱去给奶妈.一会儿她有走了进来."嬷嬷有事吗?"我拿起书准备站起来,突然想起我让让叫小香给四福晋问安的,弘晖果然病了,"对联,四贝勒那去了吗?"
　　"小香去过了,听说弘晖阿哥不是很好,四福晋衣不解带地看着."齐嬷嬷不无悲哀地说,"那位阿哥也是从小我照顾过的,很乖的一个孩子,性子随四阿哥,福晋别看四阿哥人冷,对儿子们又严格,可心里头喜欢着呢."
　　"嗯."我点点头,有了孩子才知道孩子就是自己的一切,他可能不可爱,可能不听话,可能还会顶撞父母,但是他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割不断的爱.冷漠在这不起任何作用.
　　直到傍晚我依旧陪着英儿,正想永远就这样看着他,甚至希望他不要长大,永远这样无忧无虑的被人疼爱着有多好."英儿,弘明,我叫洛晨,是爱你的妈妈,也叫沁羽,是生你的额娘,你知道吗?"我摸着他如凝脂般的皮肤,"要记得有一个叫洛晨的把一向吝啬着的爱给了你这么一个小东西,知不知道?"
　　他使劲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是说"收到了".
　　"福晋,福晋."菁华的婢女冰儿冲了进来,"侧福晋请您快去前面."
　　"怎么了?"我抱起英儿站起来,随手交给一起进来的齐嬷嬷,"冰儿,什么事?"
　　"四贝勒家,家的弘晖阿哥殁了."冰儿的声音幽幽的.
　　"阿弥陀佛."齐嬷嬷轻叹一声.
　　这么快?不过几天而已,虽然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但还是觉得措手不及.
　　"小香,把那件白底,藕荷掐丝的拿来."我招收向小香,碰到此事我不得不去,"嬷嬷带英儿回去吧."
　　"是,福晋放心."
　　一切妥当,我走进大厅,只见菁华,芸姝都在."福晋吉祥."
　　"起来吧."我唤起她们,"芸姝你和我一起去,菁华你在家里照顾着,弘春他们就别让他们再出去了."
　　"是."
　　"爷知道了吗?"想起胤祯.
　　"菁华派人去军营告诉爷了."
　　"好,待会儿他回来就让他直接去四贝勒那儿."我抬腿往外走,现在发现我已经胜任这个"女主人"的角色了.
　　坐在轿子里,心中泛起微微的苦,其实那拉氏待我不错,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毕竟她还陪我生下了英儿.一下子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没了,在这个母以子贵的世界里,她的天应该塌了一半,本来指望着这个嫡长子的到头来是一场空.
　　又想到胤缜,也许他的痛不及四嫂,但对于他一枝的子息单薄,现又失去长子,几痛于一身,亦是可怜.八年的父子之情,从小的严格管教,一片希望也落了空.
　　"主子到了."被服下轿子,映入眼帘的是那刺眼的白,耳畔就是呜呜的哭泣,如果有选择的话,我情愿立马回去.但是没有选择,我只能进去.被一群女人领着走进那拉氏的屋子,只见一群女人低头哀哀嫡哭.年氏,李氏,钮钴禄氏向我福了福身,我差一点也成为她们中的一员,有时命运真的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李氏娇俏的脸上满是泪痕,那是伤心过度,还是喜极而泣,她现在可是最得意的时候.不经意间露出的笑让我觉得这场战争一点也不逊于她爷所参加的那场.
　　再看看那拉氏,她倒是一脸的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正坐等儿子的回来.越是平静越是让旁人看的惊惧.
　　"四嫂."我上前一步.
　　"沁羽来了."她竟还笑的出来,是有些疯了的感觉.
　　"姐姐."旁边的年氏她们哭喊着,"您别这样."
　　"弘晖睡了,你们轻点声."我心一抽,看来她的心不止塌了一半.
　　"姐姐."
　　"四嫂那么我们轻点说话."我顺着她的意思,屋里的人都一脸莫明其妙地看着我,"今天,沁羽是来向四嫂讨桂花的."
　　"是吗,还想吃桂花乳?"她抬头温和地看我,"弘明没来吗?"
　　"他睡了."我轻声,"等菊花开了,沁羽就带他来看四嫂好不好?"
　　旁边的人呆呆地看着我们两个"疯子".
　　"菊花?弘晖也说过要为我画菊花的."她的眼中突然闪现泪光,"他说过的,他说过的."一时哭了出来,一群人围了上去.
　　我轻叹口气,向后退到门边,哭出来好些."你可真有办法."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惊地回头一看,是胤祥,"四嫂都憋了一个时辰了,硬是被你那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回了神."
　　我摇摇头,"不是我,是她自己想通了.哭出来好些,不能哭才是最大的痛."
　　"那你就得去救一个人了."他直起身子,不用说我也知道是谁,那位是不能哭的.
　　"芸姝你在这等爷来,我去去就回."我把芸姝留下,把婢女们也留下,独自跟着胤祥走出去.走了蛮长的一段路才到胤缜的书房外面,我们站的还挺远,只见里面烛光闪闪.
　　"四哥在里面呆了很久了,门也不关,窗也不关,只有我敢走进去看了他一眼,便退出来了."胤祥在一旁自顾自地说.
　　"怎么样?"
　　"不知道."
　　"不知道?"我皱眉,"什么叫不知道?"
　　"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他回头看我.
　　"去那块大面团来."这古代没有橡皮泥,姑且用面团吧.
　　"面团?做什么."
　　"有用就是了,去拿."我没空解释.
　　一个人站在那儿,我曾犹豫要不要救弘晖,我知道他的命运,也许改变一点他就不会死,也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愁云惨雾的情况.但最终还是决定不,人各有命,如果要死的人都要救,我去当菩萨算了.
　　"给你."一个白色的球放在我的怀里,软硬适中.
　　"越来越能干了."我看看那个给面团的人.
　　"能告诉我这有什么用?"
　　"等你哪天生气不能发火,就拿这个面团来找我."我向那打开的门走去.
　　屋子里很安静,一回身见他正旁若无人地练着字,地上台子上全是写满了字的纸,我蹲下拿了一张,是<<离骚>>."你来了."他放下笔,看着我,好久不见又老了些,壮年丧子,就是这样的吧.,"你喜欢<<离骚>>吗?"他看看面前的字,"对了,我忘记你喜欢<<诗经>>的."
　　"嗯,不过并不排斥<<离骚>>."我看看手中的字,个个力透纸背,"屈原是我所欣赏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他也喜欢<<离骚>>."显然是指弘晖,"你去看过她了?"
　　"是."这应该是指那拉氏,伤心我可以理解,但这完全靠猜来对话我可受不了.
　　"她还好吧."
　　"好."
　　"怎么个好法?"
　　"哭了."我无原因的坦然.
　　"哭了?"他看看我,仿佛我的话有些天方夜谭,"哭了就好了."
　　"是,哭不出来,积郁心中,那才是不好."我说的是他.
　　"你让她哭的?"他顿了顿,"想来也只有你."
　　"四阿哥过奖了."我把面团递给他,"给你."
　　"这是什么?"
　　"面团."真是天皇贵胄,连面团都不认的,"你难过,我知道,你忍着,我知道,你不想让人笑话,我也知道,别想着折断毛笔,破坏书一类的事儿,也别把气放在心里,这个面团你爱把它变成什么样就什么样,不会伤着自己,也不会伤着别人."
　　看他拿着面团愣愣的,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我转过身去,"我不看就是了."
　　长时间的沉默,我忍不住地问,"好了吗?"
　　"你回过来吧."他的声音柔柔的,"谢谢你的面团."
　　只见桌子,手里都没有,看来是不想让我看见那面团的惨样.
　　"你过的好吗?"
　　"嗯."我点点头,怕他误会,"一个人清清静静也不错."
　　"一个人?"他嘴角扬起讽刺的笑,"可我听说他一直会出现在你屋里."
　　他的耳目众多,虽然我管住了小香,但其他人呢,我也露出讽刺的笑,"既然四贝勒都知道,又何必问我呢?"
　　"你爱他吗?"他不再露出那种笑.
　　"不知道,应该没有."
　　"至少你是他的."他眼中很是冰冷.
　　"不想说这个了."我打断他的话,"你的十三弟还站在外面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呢."
　　"好吧,我们出去."他站起来,"谢谢你的面团."
　　"那是我运气好,正好碰到你们夫妻两个都决定不伪装时."
　　胤祥一脸释然地看着胤缜,"四哥."
　　"好了,十三弟也快回去吧,你都在这一天了."胤缜拍拍他的肩.
　　"四哥."一个让我知道大事不好的声音,"你们都在."他的脸色不好,"四哥,对不住,我来晚了."
　　"这么晚还从军营里赶来,是四哥对不住你."胤缜沙沙的声音让人听了难受.
　　"四哥也要保重身体,我刚才去看过四嫂了."胤祯说完看看我,"芸姝说你和十三哥在一起."
　　"嗯."我点点头,"好久不见,说说话而已."
　　"弘明呢?"他故意问孩子.
　　"我让齐嬷嬷带他去睡了."我只能配合他,看着他的残忍,我不想看,一点也不想看.
　　"太晚了,十四弟带弟妹回去吧."
　　我福福身和胤祯一起走,知道身边没有一个人心情好,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解释一下吗?"刚踏进门,身后那蓄势以久的声音带着几许压抑向我袭来.
　　"信则已,不信则罢."我站在原地,"这无需解释."
　　"那么相信周遭的人?"他问道,"或者,你根本不在乎."
　　"爷早些安置吧."我回头福福身,抬头却见他已站在我面前.
　　"喊我胤祯,我原谅你."说完并没有露出我意料之中的坏笑.
　　"我没错,为什么要你的原谅?"我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认为你没错?"他的眉毛跳了一下.
　　"胤祯."我妥协地叫了声,摆脱他快些放过我,不想和他纠缠.
　　"我没听见."他似笑非笑.
　　"胤祯."我怒向他,"请胤祯早些休息吧,沁羽告退."

作者有话说

　　木樨花=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