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玖》追梦回懿

17、第十七章 拜寿

　　轿子在颠簸着前进，坐在轿子里根本就失去了方向。我可以隐约听到轿外马蹄的踩踏声，轿夫的喘息声，以及翠玉的脚步声。就是那些琐碎、细小的声音伴着我走过了长长的一段路。
　　走了好一会，翠玉才撩起轿帘，体贴地道：“小姐不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而且，翠玉也会帮着小姐自圆其说的。”听到这儿，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或许吧，无论如何担心都于事无补。
　　坐在轿中，对外面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用心倾听，否则，就犹如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一般空洞与寂寞。
　　轿子又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估摸到底走了有多久。但出得轿便是丞相府，门口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小姐，这是齐管家，翠玉来丞相府前他就已经在了，有数十个寒暑了。”翠玉趁着搀扶我的机会，小声地介绍门口那位不高大，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
　　男子见我们来了，便急忙迎上来，“小姐、姑爷来了！老爷和夫人已盼了许久了！让小人引路。”我彬彬有礼地颔首，展萧道：“有劳齐总管。”
　　我们进得府中，见已宾客众多，到处都有人在作揖行礼。我跟在展萧身旁走着，翠玉跟在我们身后。跟着齐管家进了厅堂，看到堂上坐着两个人，应该是慕容复和陈氏。陈氏见我进去，便起身走向我。算算她也是快四旬的人了，但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举手投足间的高贵气质配上和蔼的面容以及微微有些发福的身子，使我顿感亲切。
　　我正在愣怔中，翠玉却抢先一步，抓住陈氏的手，眼里闪烁着泪光，唤了一声：“夫人！”我知道这丫头是在帮我，告诉我这就是陈氏——慕容绫的娘亲。陈氏见了翠玉，脸上挂着笑，“翠玉，绫儿这两年都靠你照顾了，也辛苦你了。”与她的手相叠。“夫人说的哪里话！翠玉一丫鬟，照顾主子是应该的。”说着，便退到一旁去了。
　　陈氏走近我，盯着我端详了好半天，我却愣在那里由着她看。“绫儿，你的头发怎么……”话中是浓浓的娘对女儿的思念与疼惜。我忙打断道：“娘，绫儿好想你！”我顺势抱住陈氏，怕被她看出破绽，毕竟人皮面具是晨钦在短时间内赶制出来的。陈氏自然也是紧紧抱住我，手也轻抚上我的头，我竟可以感觉到她的痛心。
　　“好了，好了。你们啊，别叫客人们看了笑话。”发话的自然是堂内第一人——慕容复。松开陈氏，我才走过去，向慕容复施礼，轻唤了声，“爹！女儿祝爹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好，好，快起吧！”
　　“展萧给岳丈拜寿！祝岳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此乃展萧的贺礼，望岳丈莫嫌弃。”趁展萧拜寿之时，我打量起慕容复。他不高，头发也已花白，可见在官场的艰辛。他不似陈氏那般和蔼，有甚者，看去有几分铁面无私。
　　“果然是一手好字！老夫果然没有挑错贤婿！”看来慕容复对展萧的字和人都是赞赏有加的，难怪他要将他视若珍宝的慕容绫嫁与他。
　　“区区一品的御史大夫居然贺礼只送一副字！”我听到堂内有人说道，虽音量不大，但我想展萧他也是听到了的。我循声望去，那人……是……义父的心腹？他是什么来历？即是义父的心腹，又怎会来参加中吴丞相的寿宴？莫非……他……是北国在中吴的……细作？
　　“岳丈过奖了！”
　　“姑爷，妾身将女儿交托于你，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陈氏还是发话了，显然是一位母亲对这缕缕灰发还是不能释怀。临出门时，我已叫翠玉尽量将灰发绾成发髻，看来还是不行……终是没能逃过一位母亲的尖锐眼神。只见展萧作揖，恭敬地道：“岳母教训的是，是展萧照顾不周。”“夫人啊，姑爷白天要忙朝廷要事，夜间还要为国操劳，没有照顾好绫儿也是理所当然。况且，绫儿已经那么大了，还需要别人照顾吗？应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慕容复一出口，陈氏就是心疼女儿也不好多说。
　　“走，与老夫一同去庭中待客吧！”慕容复开口，便是展萧也不好拒绝。
　　慕容复一离开，陈氏便叫我坐到她身旁去。“绫儿啊，你过得好不好？”我一边拼命不露声色地给翠玉使眼色，一边答道：“好，我过得很好啊！娘你呢？身体没什么吧？”“恩，娘就是牵挂你，你若是能常常回来看看，我就开心了，那就无病无痛。可，你这头发怎么白了呢？”听到这句，我该如何回答？这本就与展萧无关，叫他白白担了这罪名。“是女儿思念娘和爹，所以……”陈氏握住我的手，“你什么性子，娘怎会不知？恐是姑爷冷落你了吧？这你也得理解他。大丈夫志在齐家治国平天下。中吴如今形势未定，大丈夫更该舍小家而全大家，你说是与不是？”我微点头，“娘，这女儿……知道。”
　　这时，翠玉站在较不起眼的位置，在陈氏身后不停地用手巾擦眼睛，我知道她是在告诉我，慕容绫在这种状况下会哭。我急忙逼了几滴泪出来。
　　发现陈氏真会拉家常，我却提心吊胆，生怕被发现是假慕容绫。“你和姑爷之间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啊，我们，我们很好。”“那为何你嫁过去两年，却不给我生个孙儿？”我正喝着茶，差点没呛着。“相公为国操劳、为民忧心，所以，我们暂时还不想……”这自然是借口，可我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了。
　　“夫人，小姐。寿宴快开始了，老爷请你们去园中。”一个丫鬟解救了我，听到这句话，我心下大松了一口气。
　　“好，我们这就去了。”陈氏对丫头也是一样和善，一点没有官夫人的架子。
　　她一路都握着我的手，好像害怕放开了，我就会飞走一般。
　　方才在厅堂中的宾客也抖随着我们来到了庭园中。偌大的园中摆了十数桌，一桌也有数十人。
　　见我们来了，便有三三两两的官员来与我们寒喧。陈氏皆大方应对，完美地展现了自己的优点。不得不叫人赞叹这位风华绝代的丞相夫人，轻易地将在场的其他女客比了下去。
　　见慕容复站在园子中心，手举酒樽，“谢谢各位朋友来参加老夫的寿宴！望大家尽兴而归！老夫先干为敬！各位请便！”言讫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很是豪气。“好！”在场宾客大多也都举樽干杯。
　　待入了座，与我们同席的大臣也都不怎么用膳，只是说着些空洞的奉承之语。无奈，我只得微笑，说着“您过奖了”。
　　显然，陈氏虽能应对自如，却也不喜欢这样的赞美，因为她的眼底没有流露出一种喜悦，只是将微笑展现在表面。席已过半，陈氏很优雅地站起，道：“各位慢用，妾身先行离席，望各位莫怪！”各大臣皆表示“夫人客气了”之意。
　　于是，我便随着陈氏离了席。我也不喜欢这样虚假的场面，自然也乐意。
　　我随她来到了屋里，翠玉在旁侍候。“绫儿，娘年岁大了，你看，这幅‘鸳鸯戏水’，我都绣了两月余还没完成。你帮娘绣完吧？”我有些惴惴地应下了。刺绣是我在楼里的时候闲暇时自学的，后来也绣得有模有样了，可如今已5年不曾绣过了……我尽量仔细地下针，一针一线地绣着。陈氏在旁看着，我心下更是紧张。
　　倏然，陈氏惊讶地道：“你不是我的绫儿！你是谁？绫儿刺绣有特别的针法，乃是我传于她的，可……可这个不是！”终究是瞒不过娘亲的眼睛吗？我暗自感叹。娘亲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纵使我学得再像，也不可能瞒过那双慈爱的眼睛！“我，我……”翠玉忙走过来，跪倒在陈氏脚边，不住地磕头。“夫人……这都是翠玉的错！是翠玉照顾小姐不周才害的她……”翠玉已经泣不成声，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陈氏这会显出了她的气质，扶起翠玉，道：“你不要哭，先告诉我发生了何事？”翠玉混乱擦了擦眼泪，“小姐她撞到了头，失去了记忆！”“什么？”陈氏原本挺直地坐着，听到这儿，颓然软了下去。“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告知我？”好一会儿，陈氏才从方才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前阵子的事。姑爷不说，应该是怕您担心！”陈氏看着我，眼里是悔恨，是伤痛，是疼惜。“绫儿，今日你还要假装若无其事地陪我说笑，真是难为你了！”我握住陈氏的手，“娘，绫儿没用，还是让您担心了。”“好孩子，你是娘的心头肉，出了事也不告诉娘！”发现陈氏也早已泪流满面。“大夫怎么说？”翠玉又哭了起来，“大夫……大夫说……兴许会痊愈，兴许……”陈氏接着道：“兴许会……永远记不起来？”翠玉点了点头。“娘，您不要哭！绫儿不是好好的吗？”“恩……”陈氏慢慢平静了下来，“是啊，绫儿还好好的，我哭什么！”我倚在陈氏的怀里，觉得这个怀抱好温暖，可以抵过中吴寒冷的气候。这……就是一位母亲的怀抱！
　　我想到了什么，离开陈氏的怀抱，“娘，此事……不要告诉爹……”陈氏将我重拥进怀中，轻拍着我的背，语重心长地道：“我的绫儿真的长大了！”
　　失忆这件事终是纸包不住火，让陈氏发现了。但这却是塞翁失马，使得我与陈氏的相处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不用时时担心被她觉察出什么了。
　　我们又在屋中聊了许久……这也更加让我有种负罪感，我毕竟不是慕容绫，我对不起慕容绫，对不起陈氏。她是一个爱女有加的母亲，她若是知道了她的宝贝现正在受苦，而且这是我一手造成的，不知她会恨我吗？会的吧……因为她太爱她的女儿了。

作者有话说

　　17章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