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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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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剑术为第一代鬼谷子所创。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时,是为阖。捭阖者,天地之道。”
这是卫庄上云梦山以来的第一堂课。
端坐正位的师父正阖着眼:“聂儿修练的是纵剑,小庄修练是横剑。三年后,你们中间只有一个人能成功,代表鬼谷派去改变天地的命运。”
卫庄心头轻微一跳,侧头去看比他小了一岁的师兄,却见盖聂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只留了半张与初见时一样波澜不惊的面孔给他。
无趣。卫庄哼了声,收了心思继续听讲。
然而师父耳目何其聪敏,只睁了半只眼看了看,复又阖上,浑不在意的模样:“夫贤、不肖;智、愚;勇、怯;仁、义;有差……”
不肖你爷爷啊……卫庄偏生能听出几分不对味来,不禁瞪目。
“——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
其时屋外正是冬日难得一现的暖阳,跳出了层层山头,金灿灿的撒了一院子。师父讲课的声音传出来,浑厚而悠远,合着池子旁的惊鹿子一下一下敲出的空旷声响,把停留在枝头的鸟雀惊得飞向更深的林子里去了。
那个时候总觉得三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每天都在作功课,练习纵横剑术,来了兴致会互相比划切磋一下,或者师父突然又安排了什么考验要完成,若得时机,还能下山转悠半日。
时间悠长得仿佛空中飞过去的孤雁都能留下痕迹。
……晨练的卫庄忽然弃子手中的木剑,眯了眯眼,捻了枚碎石子在指间,只一弹指,便听轻轻一声“噗”响,那倒霉的落单大雁便应声而落,都不余半声哀鸣。
卫庄走过去拾起,掂量了下份量,不禁笑了笑。据说这东西的肉可好着,能祛风寒、壮筋骨、益阳气、利脏腑,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中午可以加餐了,而师哥收拾出来的味道向来不错。
收剑回到弟子房时已是巳时,卫庄只觉饥肠辘辘。喝了碗水,习惯地扯着嗓子喊了声师哥,却未有人应声。
卫庄怔了怔。
他闻到一种香气,却不是平日里盖聂做早饭时的面香,而是——酒香。
盖聂从不饮酒。这点与之朝夕相对三年的卫庄最清楚不过。
卫庄沉了沉心,慢慢地走到隔壁师哥的房门口,只轻轻一推,老旧的木门便吱呀着敞开了,浓郁的酒香便再无忌惮的钻进他的鼻端。
卫庄在云梦山上遇到第一场雪时,师兄弟皆被师父支使到院中扫雪——其实大多是盖聂在扫而卫庄杵着扫帚在檐下看着。到底不好意思扔下师哥一人跑进屋里去,卫庄看着盖聂通红的鼻头有些好笑,视线再拉远些,便能瞧见院子最东端的那株老梅树上初绽的几朵红梅,映着枝桠上积压的白雪,分外夺目。
“此时若得温酒一壶——”卫庄于韩国宫延风花雪月成习惯,骨子里纨绔弟子的劣性一时难改。入了云梦山便再也不得饮酒,此时不由有些喉咙发痒起来。
盖聂回头望了卫庄一眼,张了张口,到底也没能说出酒不过是穿肠毒一类的话来扫师弟的兴。
——此时屋中小几上却正温着酒,边上一只粗糙的竹碗里还盛着半碗残液。
只不见了温酒人。
卫庄将那半碗残酒洒了,再执壶斟满,却只喝了一小口。酒香从唇齿溢满喉头,再滑向心头——暖极了。但师哥于温酒一道上却真不是把好手。卫庄想,明明是已经冷却的温度却仍烧得他四肢百胲都沸腾了一般。
这一日,正是师父说的决战日前夕。
这一日,卫庄喝到了师哥温好的酒,杯不能停。
原来你从未在意过这一战的结果。
此番提前下山可是欲效苏秦合纵连横乎?
只是你不要忘了,苏秦配六国相印逼迫秦国废除称帝的计划时,张仪却也正凭一己雄才帮助秦国称霸乱世。
纵与横,从来都是对立的两面。
你与我,也无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