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嶙屹

1、多年以后

　　多年以后
　　高中的时候，我和我喜欢的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普通朋友，座位就在前后。那时候的他很有女人缘，我们的对话中谈他女朋友的就占了大半；当然那时就阴阳怪气的我没什么女生欣赏，不过我也并不以此自卑。他到是很关心我这方面的问题，老要帮我介绍女友；我也总是敷衍了事，因为那时我心里只有他一个，虽然他并不知道。
　　高中毕业之后，原本同窗苦读的朋友们都走散了，我没有打听也没直接问他到底进了什么学校，他同样没有主动告诉我、也没有问我到哪里，于是唯一留在上海的我们俩失去了联系。他留在上海的消息也是别人说给我听的，某次出差外地时我巧遇了高中老同学；老同学说他们现在还有联系，还说要给我他的手机。
　　但是，我说算了。
　　『你们以前明明是那么要好的好朋友，怎么会变得这么生分啊！！』老同学悠悠然走远，消失在人群中。
　　『因为太麻烦了，懒得再想了。』老同学没有听见我的回答，我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想到高中的某天，我做了一个梦——现在想来那是个预示了未来的梦。正好那天午饭时候，他又忙乎着帮我张罗女友的事，我就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不早说，什么样的？』他的兴奋和我的平静是对比，强烈的。
　　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打算交代一切，『没什么，那个人并不知道我的喜欢。』
　　这句话我是说给他听的，他听了，却完全没有明白，『这么拽的女人？你小子告诉人家没有？！』
　　接着他的话，我说了『没有。』
　　『那那人当然不会知道。』
　　我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知道，我想一直把这份喜欢的感觉藏在心里。』
　　『你小子怎这么腻味？女人一样粘粘答答的，以后当写小说的算了。』现在我还真的成了作家，不知道是不是托了他的福。
　　『我要等……』
　　『咦？』
　　『等到很多年以后……』
　　『哦！还真老土。』他开始心不在焉地瞥着饭碗里的菜。
　　『那时候他会发现爱上了我，发现自己当年忽略了我的情感……』
　　他的眼神变成揶揄的模式，『然后她对你告白……』
　　我没有反驳他，『对。』
　　『接着你说你也爱她，最后你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打保票，你如果写这样的小说，连小学女生的眼泪的骗不来！』不屑地，他用鼻子出着气。
　　我想我的脸是严肃的，『错！我会告诉他，算了。』
　　『啊？为什么啊？』
　　『我发誓我会这样说的「因为太麻烦了，我懒得再想了」。』
　　『你还真是个很很奇怪的人呢！你要是再这样奇怪下去，可能会讨不到老婆啊！』因为他无法理解我，所以他劝戒我。
　　我明白自己的意思，所以我没有理睬他的劝戒；我只是做了个梦，一个预示了未来的梦。

　　高中毕业已经有10年，「讨不到老婆」的我女儿已经降生了，他却还是单身——老同学说的，他还是和高中时一样受欢迎、也和高中时一样乱来，所以至今单身；我却不是这么觉得，因为我相信着那个预知的梦， 10年之后我过去的挚爱会向我告白。
　　那个上午，娇小的妻子正在帮女儿喂奶，所以我接了电话。那头，是他。
　　『过的还好吗？』他拘束地寒暄。
　　『还好。』我模糊地回答。
　　『有10年没有见面啦！』他轻声笑笑。
　　『是。』我用鼻子出气。
　　『那个……我最近才发现……』他吞吞吐吐起来。
　　『发现什么？』我毫不犹豫。
　　『啊！你还记得你高中时说过的话吗？』他想转开话题。
　　『不记得，因为说了太多。你到底想说什么呢？』我不想让他转。
　　『你说过你喜欢一个人，但没有告诉他，他也不知道……』他给了我提示。
　　『是吗？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我装作不知道。
　　『然后你说，你会等那个人很多年，接着他会反过来爱上你，向你告白……』他继续提示。
　　『哦？然后呢？』我继续装傻。
　　『那时我说你会接受他，但也却说你会放弃。』他说完了。
　　『哦，你想说明什么呢？』我重新开始问。
　　『你还不知道么？』他叹气。
　　『不知道啊。』我吸气。
　　『……我喜欢你啊！』他终于鼓起勇气。
　　『这样啊，然后呢？』我戳破他的勇气。
　　『我们能在一起吗？』他疑问
　　『不能。』我否定。
　　『你那时喜欢过我吧！』他有自信。
　　『那时有。』我让他丧失。
　　『那现在呢？』
　　『算了。』
　　『啊？为什么啊？』
　　『因为……』
　　我还没有说出口他就挂了电话，我知道他已经想起了那时我的说法。

　　过了几天，他又来电，还是我接的。
　　『拒绝是因为「因为太麻烦了，懒得想」吗？你没有必要遵守那种没意义的誓言吧！』
　　『不是。』
　　『什么「不是」？』
　　『不是这个理由。』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结婚了，也有了孩子。』
　　『你不是说会「等到很多年以后」吗？』
　　『那是一个梦。』
　　『梦？』
　　『那时我对你讲述了一个梦。』
　　『为什么？』
　　『因为多年以后，什么都变了，人的心也是一样的。』
　　说完我轻轻放下电话，之后他没再说过这事。

　　又是一年，他也终于结婚了，新婚的房子就在我家对面。
　　那天早上我出门，他也出门。
　　他突然开口，『还有很多多年以后，不是吗？』
　　『是啊。』我也莫名其妙地答。
　　他又说，『「多年以后，什么都变了，人的心也是一样的」，对吗？』
　　『是啊。』
　　『我会等到很多年以后的。』
　　『我陪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