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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校园地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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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儿俩好呀----五魁手呀。”
“六六六呀。”
“八匹马呀”
“哈-------喝吧你就,喝喝喝!十年不见你小子的臭拳真是一如既往!”“兔子”一边笑弯了布满血丝的醉眼,一边拍着“山村野狼”的肩,熏然笑骂着。
我把目光从“山村野狼”仰头饮酒的喉头处移开,用筷子指指妻刚端上来的那盘糖醋松鼠鱼招呼着一桌子的同窗旧友:
“吃菜吃菜!这么多年没聚过了,别喝高了。”
“狐狸”和“老虎”听话的在那条鱼的身上专注了几下筷子,然后又如同当年一样,两个家伙压低了声音在对方的耳边说着什么。
可“灰熊”就没那么好的修养,他这会儿正支楞着脖子,在我的脸旁口水四溅地喷着酒气:
“哥们我如今是混背了,虎、虎、虎落平阳被、被犬欺!连、连媳妇也腻歪我!不、不就是下岗了吗?混不成人了我就当“鸭子”去!靠!哪的黄土不埋人?!”
“别,兄弟,这事是什么?不过是人生坎坷里的一粒沙,你伸伸手就能弹掉它,何必出卖色相?玷污贞操?再说了,老弟,做“鸭子”从来都不是你的专长。”我看着他那张又黑又粗的脸,语重心长地劝慰道。
“要不说还是你狂老大的命好,不说事业有成,不说房子车子,单说你找的这位贤内助,就够让我们眼红了。”“灰熊”摇头晃脑地放声乱嚷。
“是呀,是呀,这事业可以努力做,银子可以拚命赚,就是这老婆--没法,命定的。”“兔子”点着头附和上来。
我笑,不以为然地靠了靠椅背:
“命?跟你们这么说吧:什么事都可以让命运三分,只有这婚姻,一定要自已拿捏,我这老婆是命里给的吗?不是!我当年追好她,就是因为她懂两个字:宽容。我知道自已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找到了,再把她娶回来。这是命吗?不是,这是本人的智慧!”
“兔子”咧开了嘴:
“宽容?老大你是怎么发现嫂子具有这一美德的?给兄弟们说说,也好让我们再婚的时候借鉴借鉴。”
我头晕晕的,感觉这酒喝到了最佳境界,便索性放开了说:
“我怎么知道?说起这事你们也都知道呀?”
几个同窗的哥们莫名地探究过来:
“我们也知道?知道什么?”
“那次地震呀!就是那一次,才让我发现了她,如果没有她当年的宽容,老大我可能就被开除学籍了,哪儿还会有今天!”
哥儿个恍然大悟,都想起来了:
“闹了半天,你们这媒人敢情还是我们给做的呀?哈哈!”
于是,几乎所有人的思绪都顺着熏然的酒意摸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段高中时代。
那一年,我们都已是高三的毕业班,整个生活都埋在了那些多的令人想吐的题海之中,几乎是三天一小考,六天一大考,就连我们这些平日最能闹腾的兄弟们也尝到了箭在弦上的痛苦。每个人都有头晕不适的压抑感,完全附合高血压的临床症状。
事情就发生在这样的背景下。
为了一次大考,我头天晚上恶补了一夜的英语,等到头昏脑胀的一考完,就踏着棉花爬回了四楼的宿舍,立马倒在床上无比委屈地和周公前辈握手言欢。
就在我睡的□□之际,耳边突然一片惊叫惨嚎:
“快跑呀!地震了!快跑呀!大家别挤,一个一个来!”
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床在剧烈地晃动,到处都是吵杂的噪音,然后感觉有人掀起了我的被子,死命的摇我:
“你小子还睡!地震了!还不快跑!”
地震?
我梦里的思维对这两个字的含意飞快地辩认了一下:
地震?
靠!这年月也地震?!
死亡的嘴脸让我全身的每个细胞每根神经都在那一刹那间聚起了所有的能量,我一个鹞子展翅翻下床来,再以电一样的速度风一样的敏捷光着脚一口气奔到了二楼。
突然,感觉有点不对。
我渐渐地收住了脚,呆立住了,四周没有什么异样的声音,楼没有晃,中午教室的走廊上一片寂静。我脑子里空空的,面对着二楼的一间厕所门怔怔地呆着,突然从里面闪帘走出一个女生,她原本低着头,不知怎么猛然一顿地站住了,对着我的双腿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流氓啊!”
我低头一看-----天哪!我只穿着个裤头站在那里!还是站在女厕所的门口!
这哪里是流氓?根本就是变态狂!
我看到了那女生惊恐地对向我的双眸,比她还惊恐地向天花板翻去一个绝望的白眼。然后,犹如武林高手一般旋身而起,展开蜻蜓点水的绝世轻功,奔回了宿舍。
宿舍里正笑成一片,“灰熊”捂着肚子指着我笑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另外几个更是前仰后合,笑出泪来。
我气急败坏地推上门,指着他们语不成声:
“你、你们笑!你们还笑!”
“兔子”勉强压抑住总想破口而出的笑声,对我赖赖地说:
“我们这不是闹着玩呢吗,这两天大家都让考试给弄神经了,不过是轻松一下,谁让这里面就你睡的死?”
我一声冷笑:
“挺好玩是吧?没玩过是吧?你们这也叫兄弟?玩物丧志,玩人丧德你们知道不知道?好玩?!”
几个家伙这才看出我真的恼怒,一个个尴尬地收起了笑:
“老大,不是吧,这么认真?”
“是呀,大家不过是开个玩笑。”
我坐回自已的床上,一边穿裤子,一边无奈地哼了一声:
“真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玩笑!让我出尽了风头!你们倒是乐了,我呢?从此就成了天字第一号的花痴流氓了!”
看这几个家伙一脸的不明所以,我只得将刚才的那场“艳遇”大致讲了一遍。
他们这才意识到不妙,空气在一种既感觉好笑又感觉不安的氛围中滞缓下来。
我掏出食堂的饭票,拍给“山村野狼”:
“这是我的党费。”
又回头对“兔子”说:
“我走以后,你要坚持搞好敌后根据地的工作,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你呢。”
“不是吧,有那么严重吗?”
“那丫头不会说出去吧?她有没有看清你?”
我点上烟,将火柴往桌是一扔:
“她那么尖的一声,肯定会把二楼的教导主任的魂给叫出来,更倒霉的是那个死丫头还真就看到了我的脸!完了,哥儿们,那个老女人早就看我不爽了,她今天不揪出我来,晚上会做恶梦的。”
“你死不认账!我们给你做证!”
“拉倒吧!她会听你们的?”我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到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声,接着就是那个老女人特有的腔调与拍门声一起向我们的宿舍冲来:
“开门!开门!都给我把门开开!”
几个家伙看看我,一脸的内疚和担心。我把手上的烟弹出了窗外:
“看什么看?开门去。”
门开了,教导主任带着一脸的冷笑和志在必得的气势走了进来。后面低着头跟进来的正是那个尖叫流氓的女生。
“灰熊”舔着脸凑了上去:
“哎呀,不知道老师今天有空到此视察,地方乱了点,坐坐坐!”
老女人哼的一笑,没看他:
“今天怎么这么有礼貌呀?一个个这么乖?是不是有点心虚呀?”
我连忙问了问自已的心,果然,在慌乱地跳着,但是,要镇静!左右不过一死,要死的有英雄气概!我拿过桌上一面镜子绕了绕自已的脸,还好,挺从容。
老女人用挑兵挑将的目光把我们齐齐看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
“今天你们中间,可有人闯祸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罩的住啊。
不等我搭上话,她已经断然地回过头招呼那个立在门口的女生:
“你过来认一认,看刚才的那个人在不在这里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控制住自己打颤的舌头,用手顺了顺头发,仰起脸,找到了英勇就义的一腔凄然壮烈。
死丫头也不含糊,睁着蛮大的眼睛,走到我们面前,一个一个的看,当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我的脸上时,我的胸膛已经拥有了一颗最顽强的心:
来吧,指着我叫流氓,或是干脆先上来给我一个耳光,来吧,老子一世英雄,没想到让你这么个丫头片子给废了!你指着我叫啊,大不了开除学籍,送去劳教,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我看着她的眼睛,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口号。
她看着我,好象有一个世纪那么的久,然后回过头来对老女人说:
“没有,这里没有那个人。”
全屋的人都为她这句话长出了一口气,只有那个老女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没有?”
在她的眼里,我们是全校住宿生中的精典败类。居然会没有?
“你好好看看,别怕!”她很是不甘。
“真的没有。”她肯定。
“那好吧,我们去隔壁那个宿舍看看。”老女人失落地转身出去了。
一关上门,大伙就卷起书本做为话筒拥了上来:
“请问你刚才的心理活动是否非常激烈?”
“你认为那个女生是真的没有认出你还是因为对你裤头的颜色有了好感?”
“请谈一谈劫后余生的感想。”
我笑骂。
入夜后,听着他们的酣声,我一个人想了很多:
她一定认出了我,可上她没有说。不是她知道整个事情的原委,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已的一句话可能就此毁了一个人的一生。无论这事想起来有多么的恶心,无论那个男人有着怎样扭曲的心理,至少,她懂得宽容。这是我第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发现这样的品质。
我要这个女人。我对自已说。
“哈......”
我的回忆被“灰熊”的笑声打断了。
“可以呀,老大,你真是洞察秋毫。”
“你说我们那会儿怎么就跟个白痴似的?眼前晃过了宝还没认出来。后悔吧兄弟们。”“兔子”红着眼说。
正说笑着,妻从厨房里端出了一大碗红烧肉,香喷喷的放在众人面前:
“你们说什么呢,笑成这样。”
“我们在说高中时候的事呢。”“灰熊”乐着。
“主要是说嫂子你呢。”大家附和着。
“我?”妻莫名:“我高中的时候和你们不是一个年级呀。”
“可那会儿全校都知道你在厕所门口的那场遭遇呀。”“兔子”别有用心地笑着说“为那事你还来过我们宿舍呢。哈哈。”
妻一摆手:“别提了,那天我没戴隐形眼镜,那人长什么样还真没看清,要不然,哼哼,就那号花痴,非揪出来为民除害不可!”
一块红烧肉从我的筷子和嘴巴之间掉了下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