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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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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月剧团里恰好有新的百合剧目要排演,您来参演好吗?这剧目呈现的是成熟女性与年下恋人之间的情感,我想同你一起表演,那样的舞台一定非常过瘾。”唐韵带着兴奋请求。
“以同性角度观望,我们之间属性相撞,并不适合演恋人。”江南无法掩藏脸上的诧异。
“可我们要饰演的角色之间并不是恋人关系。”唐韵在江南面前着重强调。
“那也不妥。”江南语气淡淡地回答。
“要是把这当做无法抉择的命运呢?”唐韵尽最后的努力争取。
“那也不可以。”江南仍是不留情面地回绝。
“那么我只能不再强求您。”唐韵强撑笑容努力化解心中的失落。
“谢谢你的让步,韵韵。”江南眼里闪烁着唐韵参不透的复杂情绪。
唐韵无心观看表演低头翻阅手机,林岭事件的风评不知从何时开始缓慢逆转,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双手在背后无声推动进展。
热烈的掌声将唐韵拉回尘世,唐韵转过头看随观众一同鼓掌的江南,那人眼眶泛红神情之中有几分动容。
“您对同性动过心吗?”谢幕后观众陆续离场,唐韵在空荡荡的陆城话剧院里问江南。
“某个时刻曾经有过,不过很短暂。”江南思索几秒后毫不避讳的回答。
“那么你呢?”江南随即将同样的问题抛给唐韵。
“我么?”唐韵淬不及防地恍惚了几秒。
“我想我的恋人应该是话剧才对。”唐韵握着手中的剧本自嘲地笑了笑。
“剧目名字是什么?”江南目光扫过唐韵掌心的剧本。
“《碧波荡漾》,我原本是打算出演剧中简茵的角色,您来演江帆。”唐韵的语气里仍有遗憾。
“韵韵,我这次回来打算一直留在陆城,我们以后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江南抚着唐韵的长发柔声安慰。
“好,听你的。”唐韵乖顺的回应。
陆城剧院开往简家的路途中江南凝神翻阅手中的剧本,唐韵耳边时不时传来纸张翻动的细碎声音。
“韵韵,大唐商厦门那里停一下,我去见个朋友。”江南手袋中传出的手机铃音打破长久的沉寂。
“需要等你吗?”江南下车后唐韵探出车窗问。
“你一个人先回去,不要等我,我这边需要很久。”江南踩着高跟鞋向唐韵优雅地摆手,唐韵望着江南款款离去的身影,无法想象眼前这美人即将步入四十岁的沧桑年龄。
“那女人可着实是个万里挑一的尤物,你觉得如何?唐小姐?”潘劲岩手指咚咚地敲打车窗。
“好久不见,原来潘先生也有精虫上脑的另一面。”唐韵忍不住笑道。
“见笑,不小心暴露了原始的德性。”潘劲岩假意感叹。
“省略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吧,潘先生。”唐韵蹙眉讲出一句颇为耳熟的话语。
“冒充严律师助手前往林岭家指点江山的男人已经查明,这人名叫楚良,最初是青川一所中学的音乐教师,十年前辞职后辗转搬到陆城,经营一家不起眼的音像店,几个月前楚良将音像店出兑,陪同一位妙龄女子各国周游。”潘劲岩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唐韵。
“楚良这名字我依稀有些印象,林岭之前把房客丢弃的黑胶碟和一些杂物转送与我,其中一封信上的落款好像就是……”唐韵话说一半忽然打住。
“那封信还能找到吗?”潘劲岩抓着话柄追问。
“怎么可能找的到,一早被我当成垃圾处理掉。”唐韵语气里颇有些遗憾。
“找不到也没关系,至少这件事证明林岭和楚良之间,除去房主和租客之外还有着某种奇异的关联。”潘劲岩安慰着眼前看起来有些失神的唐韵。
“唐小姐,你认得江南身边的女人吗?”潘劲岩一手端起相机一手指向与江南一同走出商厦的中年女士。
“那位是陆帆阿姨,过去曾与我父亲短暂相处过几个月,后来我父亲出事后,这个人也凭空消失。”唐韵顺着潘劲岩指头的方向望过去,那两人一前一后匆匆行走,江南嘴角仍旧保持着无半点凡人气息的别致弧度,而陆帆却一反常态的脚步松散,神情涣散,整个人绝望得像是个被瓦解掉神智的空心人偶。
“唐小姐,你应该是最有机会与江南近距离接触的人没错?”潘劲岩麻利的收回挂在脖子上的尼康相机,用手背揉了揉疲累的眼角。
“你想要我做什么?”唐韵警觉的将身体向后挪动两寸,试图与潘劲岩保持绝对安全距离。
“想办法帮我把这物件放置到江南房间。”潘劲岩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极为精巧的隐形摄像头。
“放置带来的后果是什么?你将掌握江南的全部通话、行踪、隐秘、甚至将江南的胴体风光尽收眼底?”唐韵冷眼反问。
“当然,无论你单方面看法如何,我都认为做这件事十分必要。”潘劲岩固执的坚持。
“这种逾越道德底线的事情你还是交给别人做最好,再会,潘先生。”唐韵反感地关上车门,将潘劲岩扔在街边,独自回到家中。
墙壁两侧的书架前,唐韵俯身抽出一本淡蓝色相册,取出相册扉页里面夹着的一张叠成四折的信纸。
芸豆:
见字如面。
——楚良
唐韵折回信纸暗自感叹,原来数月之前命运已经将母亲的名字递送到眼前,可这个贸然为林岭父亲指点江山的楚良为什么会与陆云透有关联?
唐韵去杂物间里翻找出林岭之前送过来的纸箱,将里面的书籍、杂志、记事本一本本举到胸前抖落,一沓分散在书页中的胶卷跌跌撞撞掉落,卷曲着扣在地面。
唐韵小心翼翼地拾起地板上的胶卷,整理妥当后悉数装进牛皮纸袋。
“请帮我把这些胶片洗成六寸照。”隔日上午唐韵把胶卷送到街角冲印店。
“明天下午可以取相,这是凭证,请您收好。”店员麻利地撕下小票,唐韵将纸单对折塞入钱夹。
“我买了些早餐,吃一点吧。”唐韵拎着热腾腾的食物从冲印店附近的餐厅赶回简家时,江南正双手端着剧本倚着窗沿凝神翻看。
“没什么食欲。”江南放下手中剧本对唐韵抱歉地笑笑。
“我也没什么食欲。”唐韵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烟递给江南,又拆开另一盒抽出一根点燃。
“楚良这个人你认得吗?”唐韵伸手从口袋里取出相册里那张泛着陈年潮湿气味的信笺递给江南。
“楚良是云透的学长,过去一直单恋云透。”江南回过神后凝视着信笺上的深蓝色字迹淡淡讲述。
“原来是单恋,难怪会写这样的字条。”唐韵印证心中的猜测。
“韵韵,你很迷恋烟草的味道吗?”江南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而这个话题唐韵早已从他人口中听过无数次。
“大概是吧,我也不是清楚。”唐韵隐在江南面目前那片稀薄缭绕的白雾间模糊回答。
这时空气中隐隐传来小提琴声,唐韵依稀辨得那是巴赫、古诺的《圣母颂》,当年唐韵第一次听见简莱拉琴时便是这首曲子,因为一曲《圣母颂》唐韵深陷于古典音乐的世界,住所墙壁上那些密集摆放的CD填补了话剧以外的生活,而烟草对唐韵来说是黏合时间缝隙的胶水,是用作忘却痛楚的麻药,它将虚无的人生串联完整,它制造出无数平和快乐的假象,它是永不离弃的真朋友。
记忆之中的《圣母颂》演奏完,塔蒂尼的《魔鬼的颤音》又浮现在耳边。
江南放下手中的信笺侧耳聆听,烟卷横在静止的指头缝隙里,烟灰随着惯性燃烧一层一层堆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