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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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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唐医院三楼走廊尽头会议室的门半掩着,唐韵隔着落地窗面向窗外的风景吞云吐雾。
“唐小姐,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林岭父亲面目上浮现出一副与粗暴秉性毫不相符的寂落神情。
“那些偏激言论导致林岭现在情况很不乐观,事情越发不可控了,林伯父。”唐韵回身在烟灰缸里捻灭指尖剩余的小半截烟头。
“我哪想到会这样,唐小姐。”林忠民低垂着脖子双手一摊。
“您可以不帮她,但是不要倒帮她,我是这么想。”唐韵晃了晃摆放在办公桌角的蓝白色烟盒,零星几片烟草碎屑散乱的摊在桌面。
“那您说,我该怎么做?”林忠民下意识地弓着脊背揣测,三层眼皮堆叠的下垂眼角痉挛似的抽搐颤抖。
“缄口不言就好,林伯父。”唐韵思虑几秒之后简短答话。
“好,明白。”林忠民抽油机般机械的连连点头。
“林伯父,接受采访时那些言论确实是您内心所想?”唐韵拨弄着指尖的烟草碎屑试探着抛出问句。
“我动过杀掉前妻的念头,这没错,我嫌弃林岭不务正业,这确实,但我还没对我女儿厌恶到那样夸张的程度。那天接受采访时我之所以表现得那么激动,一是因为我对这件事实在无法接受,二是因为记者到来之前严律师助手到过我家,是他指点我去那么做。”林忠民对林岭生命中仅有的密友坦诚交代。
“严律师助手怎么指点你?”唐韵趁着谈话初现端倪不容置喙的追问。
林忠民闻声双手交握成拳状凝神回忆。
“你知道反作用力吧?”那天深夜严律师助手登门第一句并不是家庭拜访礼仪里常见的“你好”,而是这句怪异又唐突的问话。
“我又不是没读过书我当然知道。”林忠民隔着防盗门极其不耐烦的回答。
“那我们接下来就利用反作用力来拯救你女儿,我是严思恒律师的助手周启元。”对面男人沉静斯文的嗓音使林忠民整个人迅速回落到谦卑状态。
“抱歉,真是抱歉,您快进来。”林忠民吱呀一声推开锈迹斑斑的防盗门,满面拘谨的贴着墙皮静候在一侧。
“周律师,你说怎么救,我听着。”林忠民见周启元默不作声清清嗓子问道。
“不急,我先帮你理顺一下。”周启元不紧不慢的答话。
“这件事有两个关键点,第一,案件惹来了媒体关注,杀死母亲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必然会引来阵阵谴责,社会舆论有可能会左右判决,这点简直糟糕至极。第二,警察收集的物证不足以证明是林岭蓄意杀死母亲,这中间还有很多可能性,比如说误杀,懂吗?”周启元这两点阐述令林忠民心中燃起一丝光亮。
“林岭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她醒后如何对警察交代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可以说成败都取决于此,这最关键的一点交给我来做,你需要做的是我所说的第一点——媒体的那部分。”周启元将话题成功引回到最初。
“我需要怎么做?”林忠民敏锐地竖起耳朵。
“天亮以后媒体会一窝蜂似的涌来采访林岭亲友,你告诉他们如果想救林岭的话,就要在媒体面前肆意夸大对林岭的不满,物化女人和抨击婚恋观是重点。”周启元文绉绉的交代。
“可那不是害了我女儿?”林忠民对周启元的言论颇为不满。
“还不明白?只有你们在媒体面前肆意夸大对林岭的不满,才会引起大众对你们这些言论的极端反感,极端的反感之下势必引发一部分人对林岭的怜惜和同情,这份怜悯和同情会像星火燎原般引来越来越多人呼应,这份呼应会随着事态的发展越演越烈从而左右舆论,最后我们来利用舆论导向左右判决,这就是我所说的反作用力。记住,你们在摄像机前表现的愤慨越明显,你女儿林岭就会被带离深渊越远。”林忠民细致的复述了一遍那晚他与周启元之间的你问我答。
“如果这件事确实是严律师授意,那我可以放心了。”唐韵听过事情的来龙去脉暗自松下一口气。
“严律师这么厉害?”林忠民混沌目光里带着疑问。
“严思恒是陆城最优秀的律师,这人入行三十多年从未输过一起官司,当年我父亲三番五次恳请他与浅唐医院合作,都被他毫不留情的回绝掉。”唐韵素来对严思恒印象深刻。
“那我们继续等?”林忠民抬起头迷惘的望着唐韵。
“照目前看我们静静等候反作用力生效就好。”唐韵对林忠民的想法点头认同。
“周启元这个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唐韵倚着门框目送林忠民时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个想法。
“叮铃铃铃……”诺基亚默认铃声把唐韵从浮想中拉回现实。
“韵韵姐,林岭醒了。”唐静远在奔跑去林岭病房的路上隔着话筒叫嚷。
“是么?”唐韵闻声忐忑而又欣喜。
唐韵走出电梯后静静立在林岭病房楼层的一端,不远处两位警员警惕的守在病房门口。
电梯门再次打开,林忠民像离弦的箭般带着一阵风窜到林岭病房前,那似乎是他后半段人生里唯一的一次尽全力奔跑,那一刻脚下的牛皮靴仿佛生了一副滋滋喷冒着火星的钢铁滚轮。
三分钟后唐静远挺着脊背从病房里推门而出,双手插着口袋细致向门口的警员汇报伤情。
“麻烦您让一下。”护工推着护理车自警员身前经过。
唐韵被口罩后面何如景的嗓音弄得心惊。
“无关人等不要围观。”二十七八岁的年轻警员清了清嗓子挥手驱逐。
林忠民闻声愣了一下环顾四周,目光终于落回到胸口狼狈崩开的衬衫扣子与裤管下肿胀发烫的脚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