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已是空城》未央城池

3、回首

　　夜色再次笼罩在这个喧嚣的城市，这儿的人们似乎没有白天与黑夜的概念，仍旧有许多不同身份的人忙碌在深深地黑夜中。“我去！这什么破学校，一句管理人员不到位，就把电生生地给断了？！”素素的咆哮声在这断电的恐慌中显得异常诡异。

　　我白了她一眼：“别嚎了，就你那小粗嗓，没把维修人员叫来，反倒会把什么脏东西招来的……”

　　我实在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个娇小的人怎么有那么多过剩的正能量，她爸妈给她起的这个名字明显期望值过高了。小冉故作怪异地发出了“呜—呜—呜”的鬼叫声，似乎是要激起这小妮子身体里最原始的小女人气息，然后她得逞了，不过原因不是因为她。

　　“砰”半掩着的门瞬间张开，与门后的白墙激烈地碰撞了起来。“啊~”明显素素把原本集聚起来的沉寂的气体被冲散了。但看到门口站着的鬼影时，尖叫戛然而止。眼前的尤物面容清秀，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如果不是看到那阴沉的双眼和突出的喉结，我的嫉妒心一定会大大泛滥的。

　　“李小冉，你给我滚出来！”小冉的左手腕顿时被一只纤细的手掐住，顺道连着她的身体也被拖出宿舍门口。素素显然还没有回过神，眼睛还是毫无聚焦地忘向门口。

　　沈墨用深邃的眼忘向了我，我自作聪明地认为那是担心的眼神吧，于是回了一个“没事的，放心”的眼神给她。

　　“李小冉，你这样一声不响地走掉，知道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吗？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担心着你吗？你这个傻子，你以为你自己有多聪明！愚不可及！”

　　“我是傻，我足足被你们骗了这么年，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职责我！”

　　“小冉~我只是担心你”刚才还是严声厉色，此刻已是深情款款，带着些许哀求，往往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空中极尽魅力。

　　“呵呵~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说辞，我李小冉不吃这一套，少拿我们的关系来束缚我的自由！”

　　门又被生生地撞开了，躲在门后的我和素素吓了一大跳，鼻子都被撞的青红，但限于理亏，又限于气氛过于沉重，只得打烂了牙往肚子里吞，但显然素素没有想到这一层。“哎呦，我的妈呀，疼死我了！”她坐在了地上，一遍捂着自己的大臀，一边抱怨着。

　　墨墨立即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李小冉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位，盖上了被子就睡了，似乎刚刚在门外与那人对峙的不是她一般。大家也都识趣的在一片小心翼翼的气氛中入睡了。

　　“咚咚咚~”床上的人都极不耐烦地扭动着，“舒沁，开一下门……”“素素，开一下门……”最终床上的那堆肉球滚到了床下，摸着到了门边，扭动了门把手。

　　“素素~是谁啊”我半眯着眼睛问道，见半天没回应，我又尝试着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幕却让我惊呆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遮挡了门外的半边天，虽长相清秀，但搭上这一身职业装也不觉违和，再仔细看像那精致的五官，熟悉感更强烈了，被额前碎发遮住的会笑的眼睛似乎随时会将万千少女的魂给牵走。

　　“你还敢来？”循声望去，小冉已经换下了睡裙，激动地站在了床边，门边的人直接忽视掉了这种直白的攻击。

　　“大家好，我是小冉的哥哥。”这一句话顿时将我和沈墨的情人说的推断彻底否决了，心理间的羞愧感使我们都低下了头，素素也低下了头，不过……

　　“真的吗？是亲哥哥吗？今年多大了？哪个学校的……”我和沈墨不约而同地用杀死人的眼光射向了素素，她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杀伤力，低下了眼睛，还不忘吐了吐舌头。

　　“哼~不过就是个野种罢了！”“注意你的措辞，李小冉！”小冉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似乎在用行动告诉我们：此人与我无关。

　　“我是小冉同父异母的哥哥，我叫李方旭，她肯定没说起罢，其实我和她之间只是一点小误会罢了，可毕竟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

　　这个男人无视了渐渐偏远的李小冉，又换上了亲和的笑容，对我们说道，“昨晚的第一次见面就给你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实在抱歉，改天我一定请你们吃饭赔罪，这是我的名片。”说完便像我们递来了一张华丽的卡片，至少素素是这样形容的。

　　说完，他便扯了扯西服的一角，迈着急促的步子离开了这栋大楼。

　　名片上面写着‘盛天集团总经理’几个字样，我在一定程度上也算得上是个文盲，所以看着这几个字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天啊，他竟然是盛天的总经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不就是个什么小公司的总经理嘛。”我对沈墨鲜有的不淡定十分不理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盛天可是个大型的著作公司，当红很多年轻作家，都来自于那儿，几乎与他们公司签约的每个作家都能占据文坛的一席之地。”

　　尽管那双魅惑的眼睛被刘海遮住了一大半，我还是依稀瞧见了她的向往的眼神。

　　感谢上苍似乎把那天的事情精心的存了个档，除了素素有时因为垂涎李方旭的美貌嚎叫几句又立刻被我抹脖子外，没人再提起这出荒诞的剧目。

　　“今天是难得的周末，我们出去郊游吧，”几个刺金的字眼从李小冉的红唇中飘出。“好啊好啊，我们去那个什么八仙山吧，听说那上面还有个观音庙求姻缘挺灵的！我们去吧~”

　　素素用祈求的眼神弱弱地望着我们，不过不是知道她的本尊，恐怕就得被这可怜的模样给骗了。“好好好，就去那……什么观音庙！”我还没搭话，小冉就破天荒的答应了她的要求，沈墨也只是在旁边抿嘴笑了笑。

　　说走就走的旅行就开始了，小冉往她娇小的脸上挂了一副墨绿色的太阳镜，据说她十分怕太阳，起初还以为她是皮肤问题，不能暴晒，结果只是爱美之心在作祟罢了，最重要的是这种说辞也被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就好像在说地球为什么会自转一样。每当这时候我都会想反驳几句打压一下她那清高的模样，可总是被她强大的气场震慑到身心俱伤。

　　“到了，”沈墨摇醒了在车上酣睡着的素素。“啊！”我的耳膜又快被她震穿了，我发誓，下次她再这么毫无预警的鬼叫，我会毫不犹豫地扒光了她，再毒打一顿，丢到大街上。可是这些话我没有说出口，我怕她会往其他罪恶的深处想去，倒还便宜了她。

　　一下车，一股子清新的泥土气息迎面扑来，望着一旁阵阵出神的沈墨，我竟别不开眼睛了，厚重的刘海经过一个月的生长，长得没过了眼睛，于是墨墨索性将她们别在了耳际，将她魅惑的双眼显露无遗。

　　小冉还是像往常一般，用米黄色纱面料紧紧的包裹着她修长的曲线，一张一合的小嘴还被涂上的妖艳的红。至于素素，hellokitty可爱系列是她的最爱。什么？问我有没有打扮？‘女为悦己者容’，我身边有小冉这个妖孽存在，我还需要多余的打扮吗？

　　别以为素素是为这八仙山的美景而尖叫，她只是垂涎着道路两旁整整齐齐的枣树上结的枣子罢了。

　　“你确定这枣子可以胡塞的？”我立即阻止了正要把枣子往嘴里塞的素素。

　　“当然，这有啥不能吃的，在我们镇上大家都是靠种枣树，卖枣子为生啊，这东西我还能不认识？”

　　“舒沁不是在说这个，她是想问你，你确定这是给游客胡摘的？”沈墨见她分不清重点的傻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们！哪个旅游团的？怎么可以乱摘枣子，破坏公共植物！”一直拿着对讲机的大叔跑了过来。

　　素素察觉情况不对，扯上我就撒丫子跑，当然，我还不忘带上不了解详情的小冉，沈墨体力不支，拖在了后面。

　　不知道我们是怎样奔跑过来的，直接就到了入山口，一路上的人看着我们这四个打扮矫情但不失特色的女孩滑稽的模样也乐开了花。

　　我们不约而同地把手放在了自己上下起伏的胸口，自欺欺人的以为这样能缓解运动后的供氧不足。停下脚步后，我们又都望着彼此的狼狈样朗声笑了，尤其是素素，整个腮帮子都快笑出来了。但上天似乎为这故事发展太顺利而不乐意了。

　　咔擦一声，我们的目光被对准我们的照相机而吸引住了。

　　“心儿，很久没看到过你这样的笑容了。”他把照相机从自己的脸上挪开，将我脸上的诧异看在眼里，“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他故作坏坏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昨天打了电话给伯母，她说你会来这儿郊游，我刚好在为一家公司摄影，看这儿景色不错，也选了这地儿，没想到真能遇上你。”

　　坏坏的表情实在不适合他这张看上去如此正经的脸，这才使我毛骨悚然。

　　“哦。”我实在想不到什么词汇来回答面前这个人。一旁的沈墨眼睛发出精光，明显在上下打量着我面前的这个男人。

　　“舒沁，这是……”一旁的素素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神落在了那个男人圆圆的脸上。

　　“我高中同学。”我这样介绍着，“还是好朋友。”他眼底带着深深的笑意盯着了我的眼睛，我竟然心虚得错开了他的眼神，脸上不禁发烫了。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补了句：“明明快秋天了怎么还这么热，真是的。”这一句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这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差别，果然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除了素素。

　　“我是心儿的高中同学兼好朋友，我叫管桐，这天啊确实是有点燥热，我也来这儿几天了，你们也没跟团，不如就让我做导游，带你们去看看这八仙山真正美的地方。”说完便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这话明显是不由我拒绝了。

　　我一改刚下车时的兴奋劲，小家子气的跟在了她们的后面，沈墨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带着询问的意思，倒是小冉又倒退了回来，“就知道你体力不支，我陪着你说说话也许能好一些。”

　　管桐察觉出了我的不自在，放慢了脚步，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正是用着宠溺的目光望着我，不对，绝对是我眼花了。对于接下来小冉的一大篇旁敲侧击的话，我都无言以对，不是我故作矫情，而是一头雾水才对。

　　管桐确实是我高中同学，也是我活了18岁唯一疯狂爱过的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小丑的我竟爱上了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我多么想掩盖他的优秀，这样就不会显得我会有多渺小。本以为能完全忘记他并远离他，可是……

　　“我们先坐下来休息会吧，”管桐指着眼前的长廊说道。这个以条千里长廊，突起的梁顶显示出了一派古风之意，廊身都刷上了红色的油漆，反倒掩盖了历史的痕迹。

　　站在长廊里，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梁顶上的一幅幅彩绘。“这些都是描写著名古典小说里的情节或是本有的历史人物。”说完他便指着其中一幅，说道：“这篇就是描写梁山108将起义的故事。”接着他又为我们解说了好几幅，我明显心不在焉，可是李小冉却是饶有兴趣地听着。

　　“小冉，我没想到你还是对这些东西那么感兴趣。”什么？是我听错了吗，管桐刚刚叫的是小冉的名字，还那么熟络。

　　“什么感不感兴趣的，我可不是个喜欢正史的人，我啊，感兴趣的只有那些不为人知的野史~”

　　“你—啊……还是没变，不熟你的人都被你这狐媚样子勾了魂去，熟了后简直就是一疯子。”

　　见他们一句一句的聊得不亦乐乎，我的心里出了诧异外，竟然还有满满的不平衡。这下素素安静了许多，忙着研究那些长廊上的画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气氛的诡异。

　　火热的天空似乎要将‘燥热’两字演绎得淋漓尽致，还带着透不过气的压抑感，一大片的黑云张着血盆大口席卷而来。“快下雨了，大家跟着我去找旅社吧！”管桐刚说完，大雨就倾泻下来了，让人措手不及。

　　我们狂奔到了一家小旅社，但房客太多，还需等待空房，我们就被安排在了休息大厅里。

　　每个人的衣服都湿得滴水，头发也都贴在了自己的肩头，我似乎看起来很狼狈，但有些人就不一样。

　　小冉穿的是纱面料的裙子，这时候可不那么幸运了，裙子透得能看的见里面内衣的颜色，连我看到都不禁别过了脸，更别说崇尚完美的她，此刻羞红了脸。沈墨为她干着急，但也没法。

　　这时一双宽大的手夹着外套的一角拂上了李小冉的肩头，这双骨节分明，格外白皙的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是这双手从跑道上把摔跤而气急败坏的我拉了起来，是在我受伤时为我上药的手，是为我捡起生气时摔在地上的玻璃瓶的手，是在我哭泣时为我擦掉泪水的手，但此刻……虽然会显得我多么的小肚鸡肠，但我还是把不开心深深地写在了脸上，有多明显？明显到连素素都看出来了我的醋意。

　　我们最后都领到了自己的房卡，我很庆幸我没有和小冉一个房间，我还没想好如何解释刚刚的不满。似乎沈墨洞悉了一切，几乎是拖着我一起领了房卡。

　　到了房间，沈墨窜进了浴室，留我一个人坐在了窗台，浮现着那些一个又一个的画面。

　　“舒沁啊，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了？说好忘了他的毅力哪儿去了？你凭什么又来闯进我的生活，你有什么权利？……”

　　“人家只是刚好来这儿摄影，是你的心又把他强塞进去了吧？”不知什么时候沈墨已经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她却似不经意般一边还擦着她湿漉漉的头发。

　　“不要再想了，你自己心里不是早就有了决定了吗，既然这样，就得经得起考验。我看你心里还没来得及承受考验，身体就扛不住了，快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罢。”

　　我只能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被那一团团的水蒸气，迷了眼睛，这才冲散了眼睛里的液体，看清了路。

　　一阵敲门声隔着浴帘，闯过迷雾，传到了我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