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倾君》不过寻常

10、天地悲歌

　　第十章天地悲歌

　　“轰”的一声！指尖红光一闪，筠姜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瞬间似要炸裂开来一般，一时天旋地转，令她跌坐在地。那些久远的记忆,如缤纷的碎片，纷沓自来……

　　绚丽的日光中，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故意调戏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娃，她用小手抚上了他粉嫩的小脸，还轻轻地掐了掐，嘴里故作轻薄：“小美人，不要害怕。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让你轻易再死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跟着我混吧，我会保护你哦。”

　　时空一转，疾风劲草的旷野外，一群黑衣人气势汹汹地拦阻在他们身前。那个叫倾君的纤瘦少年把少女往身后一藏：“悦翎，待会你就躲在我身后，不要让他们的剑伤着你。”

　　而风雪之夜，北风呼号。他举着被血染红的双臂将青蟾角送到她的眼前：“对不起！悦翎，我只取了一点点……”病态怏怏的少女躺在床上哭得眼圈发红。

　　光影继续交叠——妙曼青翠的桃叶中间，一个美丽的少女细心地刻着一只小桃核。传说只要鸾族的少女将心头血滴在桃核中央送给心上人，就可以保证他们永生永世在一起……而她正打算将它送给那个绝色得不像话的红衣少年。

　　时光流转中，记不清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以纸鹤传书，互诉相思。他说他要为了她推翻哥哥的暴政，以狐王的身份来娶她；而她亦幸福的笑着：“倾君，我会等着你，永远。”他们在英泽旁的醉鱼草下定下了百日之约，那天风正清，花正香，还有一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捣乱的鱼，对，它的名字叫青池，倾君以前还救过它的命呢。

　　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她的心房，过去那些安乐的、幸福的旧时光并没有让她拥有重获记忆的欣喜，反而使得她脸色发白，摇摇欲坠。因为她想起了那天，灵狐大帝沧熙突然请她去商议青丘一年一度的祭祀大会，而作为鸾鸟族的天女，她责无旁贷。
　　当她喝下侍女端过来的茶后，一切都改变了！
　　她想起了她跟沧熙的婚礼，她想起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想起了她刺向倾君的那一剑，还有他眼中痛苦绝望的眼神，当时他流了那么多血，那么多血……“啊——”悦翎痛苦的嘶喊着，脸上满是酸涩的泪水，撕心裂肺中她想起了一切——原来真的是我对你不起。倾君，对不起……她握紧的拳中，已是斑斑血痕，尖锐的刺痛让她神思逐渐清明。想到沧熙的处心积虑和心狠手辣，她心里一惊！使个术法将小刀葬后，便飞身向着天际最耀目的地方掠去！

　　暮色苍茫，西风凛冽刺骨，漫漫衰草中，一抹青色纤影如惊鸿翩过。
　　“倾君，你千万不能有事！因为我还没有跟你道歉，还没有补偿你，所以我-不-准！”

　　天边的残阳绯艳如血，地上衰草低伏，凄风呜咽。倾君的衣衫已被血浸透成了深红。他的膝上又中了一箭，强大的冲击力令他跪倒在地，可他又倔强地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
　　远处那人眼光一厉，衣袖断然挥下：“再放！”
　　“咻——”的一声，第二道箭寒光一闪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汹涌而来！倾君身形一顿，那凛冽的绝杀之气激荡得他的发丝与红袍在风里猎猎飞舞，红黑缠绵，靡丽凄艳。

　　“不——”天边是谁人的哀哀痛呼？声音真是好熟悉啊。他期盼的仰头望着天际，血色迷蒙中，仿佛又看到悦翎嫣然绝美的脸，她伸出手对他说：“倾君，我等着你，永远……”而他亦笑着张开了双臂，如纸般苍白的脸泛起一丝绯红，随后，任由身子无力坠地，任由死亡逐渐带走他最后的清明……

　　悦翎眼前一黑，这江河顿时失了颜色，这天地也寂了光辉，心仿佛从惊涛骇浪间狠狠跌落，顷刻间破碎支离，皈依无处。她跄步掠过众人，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那浑身浴血的人，悲怆的低泣无涯无尽，绵绵不绝。

　　周围的欢呼声渐渐虚渺，那些目光灼灼举刀靠近的人于她又有什么关系？这天地之间，她最在意的是眼前这个人，也只在意眼前这个人。

　　望着那两道紧紧相拥的身影，沧熙的眼神逐渐变冷。隔着蠢蠢欲动的人群，他沉声喝道：“筠姜，不要胡闹，快过来！”

　　“筠姜？”悦翎回头，明明泪中带笑，却恨意不绝，“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她凛然挥鞭，卷下一片衣袖，决绝向沧熙掷去，“你我恩断义绝！”语毕她不愿再多看那人一眼，而是用袖轻柔的拭去倾君脸上的血痕，为他理顺繁乱的长发。

　　“君既离世，妾岂独活？”
　　她凄楚的笑着，决然的举起了右掌。杳杳的虚空之中，一段血誓飘渺：吾愿舍身祭梵天苍冥业火，以求与倾君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一刹那，漫天的青色火焰团团将他们围住，如同摇曳多姿的青色莲花在风里妙曼飞舞。跃动的火光中她将脸贴在倾君的面颊上，神情无尽温柔：“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扶摇直上的青莲业火将他们升向遥渺浩瀚的苍穹，风中传来阵阵歌声，哀婉凄绝，如泣如诉。

　　“沧溟汤汤，迷谷成双。
　　有子一人，匪思如狂……
　　百念溯转，鲜餐且怅,
　　伶仃落落，心胡不伤？

　　沧溟汤汤，迷谷成行。
　　有子一人藉我思惘，
　　束发结兮，以为永好，
　　悦兮畅兮偕子红装……”

　　沧熙知道，这是青鸾离世前最后的心曲，他的筠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紧紧握住手中那残缺的衣袖，他的眼中有泪盈然，只此一生他将在寂寥里度过。这一世岁月，将于他，好生漫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