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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5、晴雨山庄-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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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柳昔的好点子,晴雨山庄摆脱了一场交易麻烦,萧易扬妻夫对他十分感激,见人到后堂,便先来招呼,又带着他拜见药圣谭知深:“这就是才刚说起的……”
“是他?”张小满大感诧异,甩开围着自己的几个小郎,盯住柳昔左瞧右看:“谢晴瑶娶这么个小丑八怪,白风荷能同意么?”
白风荷是谁?谢曼曼闻言一愣:怎么女儿娶亲,不听娘的,倒听别人的……这是何道理?
萧易扬见她茫然,低笑解释:“原来谢二姑姐是白老侠门下高足,怪不得能在真武盛会一鸣惊人呢!”
听她语气似含艳羡,谢曼曼很快明白过来:这白老侠白风荷只怕是江湖中哪一门派的宗师,是我儿的师傅……她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师门栽培,乃晴瑶之幸。我早就嘱咐过她,无论在家还是差外,娶夫还是纳侍,按着礼节都该及时向师尊禀告。”
既这样说,这小丑八怪在谢家名位不高。堂中众人都已明了:谢晴瑶夺得真武盛会魁首,名扬天下,前程似锦,娶夫自然不会潦草。
柳昔垂着脑瓜,装出一副自惭形秽之态,见半拉胡子老头对自己没了兴致,只道他也是另眼看人,暗中一嗤:这回好了,你们瞧不起我,我也就不用动心眼儿骗你们了。大家都安生。
他正要默默退出堂宴,不妨竟被谭知深出言叫住:“你过来,让老夫撘一撘脉。”
“啊?”柳昔一怔。
谭知深一行自离惜花山庄,一路向西,欲回安城凌藏谷,途中采集药草,调治叶恒,为着一味藿灵补脂子,求到了晴雨山庄。
萧易扬虽然年轻,但为人豪阔爽朗,见药圣登门,二话不说,就将仙药奉上。谭知深却不愿欠她的人情,必要当时补报。萧易扬推辞不果,想起柳昔因病致丑,唯恐嫁后不得妻主欢心,常怀戚戚。因他对山庄有恩,又受岳母谢曼曼重视,便与夫婿商量,劳烦药圣为柳昔诊治一番,权当酬谢。事前也已说好:“有效没效不打紧,老爷子给个确论就是。”
这于旁人而言已是想不来的好事了。因谭知深性情乖戾,虽负药圣之名,却没有悬壶济世的心肠。时人称医仙有“三不看”,称他则是仅有“三看”,即有意思的病才看,合眼缘的病人才看,欠了人情债要当报酬还的才看,如枯藤岭下救韩越,答应惜花山庄治叶恒,此次又主动给柳昔把脉,都是如此。其它的,任你天王老子,玉帝神仙,在膝前下跪哀求,磕一千一万个响头,他连眼皮也不掀一下。
柳昔只怕被他看出什么来,磨蹭着不愿上前,又听谢曼曼连声催促,无奈先作怯懦:“都说人命天注定,我早认了的,就不劳动谭老爷子了吧。”
这种话是谭知深最不耐烦听的,说这种话的人也是他最鄙夷不愿搭理的,若非是为酬谢晴雨山庄,只怕马上就要拂袖而去了。
叶恒听他重重“哼”了一声,便知眼前这个小丑八怪不合老头心意。他抬眸看向柳昔,无声冷笑:此人在洛川时公然挑衅王主,何其嚣张?这会儿却装模作样,好不可怜……他不是元寿宫主的心腹么?怎么跟在谢家车队之中,成了要嫁谢将军的男人?此事蹊跷,不可轻纵,且先看看他玩什么把戏?
柳昔先拿一句话把谭知深惹烦了,自己又扭捏的凑了上去,把腕子一点一点伸到案上。“既是母亲大人做主,又蒙庄主和主君引见……”他朝谢曼曼笑了一下,又向萧易扬妻夫颔首致谢,最后对着谭知深屈膝一福,极快言道:“盛情难却,那就谢谢老爷子了。”
刚还装小心,这又讨殷勤,拿卖乖话来逼迫老夫……谭知深的反感瞬间又暴涨了十层。
柳昔只盼他能当堂翻脸,自己好借机脱身,再不出现在人前。
谢曼曼觉出药圣不快,忙就打个圆场:“老爷子这是看在萧庄主和白老侠面上才施妙手。如此大恩,我母女没齿不忘。”
谭知深压了压火气,慢慢伸手,却是先在柳昔脉上铺了条素巾,而后虚搭上去。
这能诊出什么来啊?柳昔心下满意,故意又多说了几句恭维话,听来并无不得体之处,却是四处投药圣所恶。他一直低垂着头,半挡着脸,像是在藏丑,一会儿假装想起身世,喃喃自陈起来,转又呜呜低泣,似在怨天尤人,更令谭知深无限厌恼。
“你说曾三次吃菸龑草起疹子发热?”
“是。”
“既已发作过一次,为何还吃啊?”
柳昔咽了口吐沫:“实在美味,就没忍住……”
饮鸩止渴,死了活该,这种病患还找大夫,简直是害了大夫的名头…….谭知深给柳昔诊脉,本就勉强,闻言再难忍耐,猛就把手撂开:“你底子很好,没大毛病,就只因为贪吃,容易上火。我看啊,得先通泻一番。”他不愿自己写方子,就叫旁边叶恒记下:“这几味药,吃上三天,或能叫人变白一些。”
泄的起不来床,脸儿都没色了,自然显白,这法子我给朱雀也使过。柳昔借着“喜出望外”,也不遮掩,直接笑出了声,伏地一顿磕头:“谢老爷子,谢老爷子。”
叶恒把方子递给他,眸中显出一丝了然。
柳昔试探问道:“也得谢谢哥哥。哥哥写这么多字辛苦了。哥哥怎么称呼啊?”
叶恒指了指自己嗓子,摆了摆手。
哑巴?柳昔暗皱眉头:单看这笔字,好像初学,却是他拿左手写的……此人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一事完毕,酒宴开席,聊起各自去路,萧易扬好心言道:“近因战事,关卡森严,城镇多有封闭,老爷子往西,岳母奔东,都不容易呢。”
“这可如何是好?”谢曼曼两手一摊。
“不如就在蔽庄暂住。”萧易扬慷慨挽留:“我想雪璃大军不日会援檀岚州,则嵘城也在其庇护之下,或能免于战乱。”
柳昔听她们议论,心中暗自琢磨:三国大战,谁晓得最后弄成什么局面?这里并不是安生地方,还该早走才是。可怎么走呢?又往哪里走呢?即便说动“母亲大人”,她要去紫胤找谢晴瑶,我也不能跟从。
“多谢贵庄美意。”谭知深放下酒杯,看了那身边“小厮”一眼:“我们还是不多做打扰了,早些回去。”
叶恒垂下眼帘,盖住了心中的计较:回去……我也想的……
接下来两日,柳昔在山庄后园兜转,几次遇到梳捋胡子的张小满,不是在树梢挂着,就是在塔尖坐着。
“前辈。”
初时,张小满听了谭知深的牢骚,并不搭理柳昔,但很快就被这个小丑八怪花言巧语所迷惑,和他混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这副胡子是惜花山庄盛总管送给我的,式样也好,颜色也好,什么什么都好,就是不结实。”张小满委屈言道:“那天我吃桑葚汤,不小心给这里染上了颜色,我想拆下一绺去清洗,结果,半边就都跟着掉毛了。”
柳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那是人家做的不结实么?分明是你不会保养。可话总要婉转的说:“前辈若不嫌弃,我帮您补上这边吧?”
“你行?!”张小满霎时来了兴致。
柳昔拈起十指笑道:“试试看。”
“好好好。”张小满摘下半边胡子给他:“掉下来的那些六毛替我收着呢,他是怕我看见了伤心,真好孩子,比梅花精养的妖儿子强多了。这会儿谭大少正给他治病,不能惊动,晚些我给你拿过去。”
“六毛是?”
“你见过的,惜花山庄送给谭大少的病秧子。”
就是那个怪里怪气的小厮……柳昔眸子一转,问个不停,可惜张小满对叶恒一无所知:“本来说马上就走的,可那天酒宴之后,六毛就不好了,又发热,又吐血,谭大少说得多住几天了。”
怪不得药老头和怪小厮都不见踪影……柳昔眯着眼睛琢磨一阵,把目光又落到了张小满身上:“前辈,我看您这两日也怪闷的。要不,咱们一起到外面看看?”
“好啊!”
出的了后园门,出不了晴雨山庄,张小满带着柳昔一会儿就转迷糊了,最后不知陷在哪里,被守卫带了回来。
“前辈要去哪里?蔽庄派人护送。”萧易扬浅笑吟吟。
张小满老脸红了个底掉:“你们家比张擎苍的惜花山庄还大,还更漂亮,我看着看着,就不知看到哪里去了。”
柳昔紧着帮忙解释:“前辈遇见了我,把我当成是庄子里的人了,其实我也爱莫能助……”背地里却把半副胡子拿给谢晴玫妻夫:“老头是为了他这件宝贝,说惜花山庄做的,寻不着能匹配的毛丝。”
萧易扬拿在手中反复看了一阵:“嵘城以北的黄吉山有件飞鸾锦,据说是用天丝织就,倒可借来一用,只是……”
谢晴玫忙就摇头:“咱们可和黄寨主张不了这个口。”
“我试试看?”谢曼曼见谭知深和张小满各怀绝技,有心巴结。
柳昔岂能让她占去机会,一笑言道:“这种事,还是让张老侠自己去的好,求的来求不来,与庄主并无干系。您给透个消息,再备上一车礼物,对江湖前辈就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萧易扬微微颔首:“这样最好。”
“让张老侠自己去?我看他天真烂漫,不是个……会说话的。”谢晴玫顿了一顿,指着脑袋示意:“就怕和黄寨主一言不合,再闹出什么乱子来。”
柳昔等的就是他这一句提醒:“母亲大人,萧庄主,要不让我陪同张老侠前往吧?到时见机行事。”
一位武功高强,一位眼色伶俐……萧易扬妻夫同谢曼曼商量了片刻,便都点头了,又详细嘱咐了柳昔一番。
“是不是也同谭老爷子打个招呼?”
“应该的。”
“我去吧。”柳昔藏住眸中狡黠,摸着脸颊来自告奋勇:“泻火之后,我白了好多,还没当面谢过药圣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