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第294章 商粮署募捐-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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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涟眼见堂中众人都是挪椅偏身，转向云瞳，好像这边才是正座一般，唯有她一个人抱臂翘腿，似笑非笑示意马自欣，着实觉得有些可笑。
“……”马自欣谄笑着连连哈腰，心中却是叫苦不迭：这可怎么办才好？郡守大人命我打着英王旗号，逼城中商贾们纳捐一百万两白银，最后要干什么，却是不得而知。她和英王是同谋共事，还是各自为政，也没交代清楚。我若再用方才那套说辞，会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自欣”，云瞳朝她眨眨左眼，又一努嘴儿，那意思似乎是：你大胆地说，就出什么事，也有本王为你做主。
“是，是。”马自欣见她始终和颜悦色，心中微微放松：“诸位……”
她先把英王极力恭维了一番，从身份到功绩，从容貌到性情，听得清涟直皱眉头，悄悄问向云瞳：“我大胤的官员都是她这个样子么？”
“她不算能拍马屁的……”云瞳笑了一下：“比起你小姨来，还差得远呐！”
“啊……”清涟暗吐舌头。
他俩情态亲密地窃窃私语，引得众人频频注目。马自欣暗道：都说英王风流，真是不假，绝色美人总是相伴左右，游山如此，察堤如此，来商粮署大堂仍是如此……又见清涟瞪着一双清澈无比的美目不住打量自己，渐渐就停住了话头。
云瞳适时一笑，给众人介绍道：“这位是贺兰官人，凤后千岁爱弟。”
“哦”，马自欣恍然大悟：上京说话就要举行侍子大挑了，英王定是对这位享有盛名的美貌小郎君有意，故而卖力奉承凤后。今日又专程陪同至此，确保募捐够数，以便讨他的欢心……一觉自己想得通透了，登时精神一震，说话也就不再吞吞吐吐。
“诸位，凤后千岁佐理内治，素称贤德，为贺他老人家的千秋，我等都该尽心……那个……”马自欣正说得眉飞色舞，忽见清涟瞪来一眼，含嗔似怒，也不知自己哪句说的不对，惹着这位千金少爷了。
什么“他老人家”，会夸人不会？清涟对这位商粮官的恶感又添了几分。
堂中商贾揣测英王之意，也同马自欣想得仿佛，各自在心中掂量：既然英王亲身到此，银子是不能不出了，可最终得出多少，不妨先探一探她的口风……
于鑫华拿起自己刚才写就的红纸，恭敬献上：“小民祝凤后千岁福寿双全。”
另有一人也赶紧上前：“小民祝凤后千岁芳华永驻。”
马自欣低头一看，一个五万两，一个三万两，比郡守大人给她们定的数额少了去了，正要皱眉，就见清涟盈盈立起，微笑致意：“多谢。”
“呃……”马自欣偷偷看向云瞳，见她似乎也不以为忤，正含着几分宠溺笑对清涟点头。
众人一直窥探英王脸色，见毫无异样，心中都有些窃喜，不等马自欣再催，各自忙忙书写，皆把银数一降再降。
马自欣接过那些红纸，简单算了算，捧到了云瞳面前：“王主您请过目。”
“这是多少？”
“大约三十五万两。”马自欣䞍等着英王发怒。
“这么多？”清涟吃了一惊，脱口就叫了出来。
多……这还算多？马自欣一愣。
多……嫌交多了？商贾们大部分都是后悔不迭：早知这小郎懵懂，再减掉一半就好了。
云瞳一笑，接过红纸递给了清涟：“估计千岁都想不到……”
清涟叹了口气。
于鑫华代表众人笑道：“贺兰官人，这是琅郡商民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笑纳。”
马自欣挤到她前面：“请官人在凤后千岁驾前多多美言，若嫌不够……”
“恭祝凤后千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商贾们振衣大拜，声如雷震，把马自欣后半截话全盖了过去：这个讨人嫌的商粮官，不掏自己腰包，她是不知道心疼。英王与贺兰官人觉多，她却说少，可见我们要真交了一百万，不知会被她贪掉多少。
清涟有些为难，回头去看云瞳。
“千岁贤德，百姓们深怀敬仰……”云瞳微微颔首。
清涟似乎受到了什么鼓励，面向众人，深深一躬：“诸位诚意，却之不恭了。”
众人都是擦汗吐气，暗道：你们就不要惺惺作态了，赶紧收下，我们也好安心。今天这一关就算是混过去了。
恰在此时，清涟清脆的声音却再次响起：“请将这三十五万银用之于民。”
“啊？”
“今水患横行，难处颇多，堤坝要修，粮米要筹，疫情要防，受灾百姓要安置，处处都要花钱。”清涟蹙眉一叹：“虽有朝廷下发赈济，却怕赶之不及。正好有这些银两，可以救急。”
堂中商贾无不听得目瞪口呆：“什……什么……”
“贺兰小官人？！”马自欣大惊失色：“这，这是献给凤后千岁的，不是……”不是送给你的妆奁。
清涟微微一笑，澈亮无比的眼波依次掠过她们的面庞：“哥哥未进宫前，常和我说：家有黄金万两，食不过一日三餐；家有广厦千间，卧不过一榻之地。处荣华富贵虽好，也要心神能安。如今，百姓因水患饱受流离之苦，扶老携幼，迁徙他乡，有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有的骨肉分别，天各一方。每每想起这些，哥哥都是忧愁不已，日夜叹息，总会持斋茹素，祷神祈福，心里也盼着能为百姓们做些什么。”
众人初时尚有些不耐，渐渐却听了进去。
“圣上推崇简朴，哥哥也不慕虚荣。正位中宫三年，礼制之外，没单给自己做过一身新裳。每年万寿节，都是亲手缝制一双布鞋，献给圣上……”
众人瞧瞧自己身上的锦绣绫罗，脚下的珠履玉鞋，都有些不甚自在。
“圣上推行新政，以才择人，哥哥也甘为表率……”清涟这句才起了头，就听云瞳咳嗽了一声，稍一怔楞，立刻停住：“今日，为贺他千秋，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你们就献来几十万两白银，哥哥若在此处，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商贾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都难看起来。
“那个……”马自欣只觉这小郎胡闹，转去请示云瞳：“王主，您看这……”
云瞳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来到清涟身边：“凤后千岁父仪天下，仁心慈怀，令人感佩！本王亦当效法，为琅郡百姓做些实事。”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清涟侧着头，极认真地说道：“你为保堤坝，不辞辛劳，以亲王之尊日夜巡查，调兵遣将，抢徙灾民，与琅郡百姓共此患难。又为防决堤之险，羽翼一方，不计自己祸福安危，先斩后奏，通开了上游洪口，水淹襄亲王府……”
“啊……”堂中惊呼之声此起彼伏，众人不敢置信地望着云瞳。
“什么？通开上游洪口？”
“难道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
马自欣早已目瞪口呆：“淹了？把……把襄亲王府……淹了……”
“诸位”，云瞳待她们惊愕过后，正色言道：“堤坝虽然保住了，但洪水未落，风雨仍疾。今年春播不能，秋收定然难期，万民生计，着实堪舆。若不早作筹谋，必有后乱。莫说穷苦百姓的活路，就是诸位的生意，怕也难以为继……”
“啊？”
“这……”
“英王说的可不是没有道理啊。”
云瞳环视一周：“国库不盈，圣上筹赈亦需时日，琅郡若坐等抚恤，只怕……”
“堤坝不及时修补，再来一□□雨，还是顶不住！”
“万一这次死人多了，生出大疫……”
“百姓无田无粮，那是要闹暴乱的啊！”
商贾们议论纷纷，俱是忧心忡忡。
“圣上心念琅郡，寝食俱废。”云瞳接过清涟手中那一叠红纸，掂了掂：“凤后千岁为解圣虑，捐出寿礼妆资。本王身在此处，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众人看她从发间拔出一只金钗，不知是要做什么。
“本王多年驰骋军中，四路征战，并无封地及封地供项，尊奉圣意，也不敢在外强征暴敛，有失仁义，故而……”云瞳故意一叹：“此钗为先皇御赐，嘱我为国驱驰，不可懈怠。多年军旅，常伴身边，见钗如见先皇。今日……”
马自欣怔楞看着她把金钗交到了自己手中。
“你替我将它当掉，换回银两，以充赈资。”
“啊……”堂中一片惊呼。
当掉？马自欣彻底傻眼：先皇御赐之物，哪家当铺敢收？
云瞳又摘下一只簪环，举在眼前看了又看：“这是圣上心爱之物，当年登基大典，亲手将它戴在了本王头上，意即：姐妹同心，其利断金。殷殷厚望，历历在目。”
马自欣眼瞅着这件寓意非凡的圣上爱物又被按到了自己手上，腿肚子一个劲儿转筋。
“这一件……这一件……还有这一件……”
云瞳依次把身上值钱的首饰取下交出，样样都有不凡来历，吓得马自欣如捧烫手火盆，早就跪地磕头：“王主，王主，这这这……”
商贾们面面相觑，于鑫华一咬牙，要过另一张红纸，提笔又填了五万：“英王当钗环以集赈资，是为我琅郡万民，我等身为商绅，岂能无愧受之？”
经她带头，众人纷纷解囊。
“近有传闻，说本王在洛川花费巨资邀买小倌儿……”云瞳一瞥堂下，见众人都凝神侧耳，不由一笑：“那是为诱赤司炀所设巧计。向使其人不擒，必为乱天下。再者，从尚书绘《射日图》所集二十余万两白银，现在神山，本王业已修书，请大祭司移驾来胤，相商其用。诸位……”
她向前一步，正声言道：“国若不存，民若不保，家何能在，亲何能安？水患不平，粮田无收，命尚难顾，财又何用？当此急难之际，望诸位与朝廷同心协力，舍蝇头小利，顾全大局；留清名美誉，造福一方！” 话到此处，云瞳微微一笑：“且本王深信：秉仁爱之心，必得天佑；为积善之家，定有后福！愿与诸位共勉！”
“王主……”于鑫华心潮涌动，伏地哽咽：“我等虽为商贾，亦知：逐利而不能忘义！今天家以仁心相待，王主以良言相教，小民等受益殊深，亦所惭愧……百万之数，不足为虑，请王收回金饰，待我等自筹之。”
云瞳双手相搀：“我大胤有商民如此，天灾亦不为惧！”言罢，她整理衣冠，面对众人，躬身一拜：“多谢诸位鼎力相助！”
“不敢，不敢！”众人忙忙回礼，各自另索红纸，不大一会儿，就凑上百余万银两。
马自欣在旁边呆若木鸡，忽见清涟拿一双丽目狠盯自己，那意思分明是说：英王典当了御赐之物，商贾们奉上了各自身家，我说你呢……
作者有话说
第298章 第294章 商粮署募捐-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