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梦》七八九米

4、悲喜新年

　　雍正九年九月，皇后乌喇那拉氏崩．

　　大行皇后是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在玛法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被圣祖皇帝册为玛法的嫡福晋了．到玛法登基之后，被册封为皇后．皇玛玛和玛法一直相敬如宾，很受玛法的敬重．
　　大行皇后去世时，玛法正值旧疾初愈．玛法想要亲自为皇后含敛，经大臣们劝说多次之后，念及身体才作罢．想来，玛法对发妻的感情真的是很深厚．多年后阿玛对额娘的逝世也是如此，这个就应该是遗传到玛法吧．

　　玛法在皇后去世后颁布一道谕旨：＂皇后自垂髻之年，奉皇考命，作配朕躬．结缡以来，四十余载，孝顺恭敬，始终一致．朕调理经年，今始痊愈，若亲临丧次，触景增悲，非摄养所宜．但皇后丧事，国家典仪虽备，而朕礼数未周．权衡轻重，如何使情文兼尽，其具议以闻．＂
　　虽然说，这一谕旨听起来有一些虚情假谊，但玛法的伤心和悲痛却是真实的．
　　皇后谥号为＂孝敬皇后＂，是玛法亲自选定的．
　　皇后一生生活在宫闱之中，年轻时，早早的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又经历了历史上悬疑最多的＂九龙夺嫡＂时代．这样的人生，真的算不上是平凡．不得不说，她是一个性格相当内敛的厉害角色，也许，这是和玛法的相象之处．她为人温柔娴静，在玛法仅有的四个儿子里面，对阿玛也算是疼爱有加．
　　玛法命皇子，诰命妇早晚祭奠．

　　我一身重孝的被额娘带到灵堂．说真的，我对这位温柔娴静的皇玛玛并没有什么很深的感情．想一想，我在这个＂世界＂上，出生不过五个月，而在这五个月之中，皇后一直处于病中，因为怕把病气过给我，额娘每日去给皇后请安时，也不会带上我．除了知道在我百天时，皇后赏了我一串珊瑚念珠和一柄如意，我和这位贤惠皇后没有什么交集．让我为她的去世痛哭流涕，我是做不到的．
　　不过，好在我是小孩子，拜过之后就被嬷嬷抱着，和其他宗室子弟集中呆在一个屋子里．那哭灵，和我们这样的小孩子是没有太大的关系的．

　　雍正九年的腊月，本应该是准备新年的府上，又有了一次丧事．
　　是二姐芽儿．

　　九年十一月，有几天天气聚变，乎冷乎热的．二姐打娘胎里带着一副嬴弱的身子，自然是抵抗不住，病了．还没有等姐姐的乳母嬷嬷向额娘报告，住在姐姐隔壁的我，也病了．
　　这下子，本来住在乾西五所的我们姐妹俩，由于来势汹汹的病，不得不搬回宫外的府邸．额娘和青额娘放心不下，也跟着回来，和嬷嬷们没日没夜的照顾着．

　　好几天里，我在这儿小小的躯体发着热，还硬是不退下来．我的头晕晕的，眼前一片黑暗，意识也跟着乎明乎暗的．心里想着，这下子，我不会又回去了吧？人家穿越是好几年，甚至是一辈子，这穿越五个月还真是稀有的呢！五个月，还是当个小婴儿，什么都做不了．
　　恍恍忽忽中，知道额娘抱着我直淌泪．

　　腊月初三，我终于在阿玛下朝回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张嘴对着守在我身边儿的额娘口齿不清的叫了一声＂凉＂，然后，又不知道为什么的哭了起来．
　　哎，我终究还是没有忘记．

　　昏迷的时候，我梦见了我在现代，早早就离我而去的父母．他们的容貌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他们只是远远的看着我，不说一句话，当我跑上去，想扑到他们的怀里大哭一场的时候，他们却像天使一般，拍拍翅膀飞走了．似乎丝毫都不眷恋他们还在尘世中的女儿．
　　额娘看着大哭的我，喜极而泣，嘴里喃喃的说：＂感谢佛祖．．．＂继而又向屋外大声喊道：＂告诉爷，三格格醒了，请太医！＂

　　一把胡子的林太医一边写给我的药方子，一边对阿玛说：＂四爷放心，格格醒来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只是还需用药调理．格格还小，不足周岁，所以这方子药性缓慢．另外还请福晋嘱咐一下格格的乳母嬷嬷，切不可再让格格着凉，饮食上也应尽早为格格断奶．＂说罢把药方子交给候在一边的小太监，给阿玛行礼之后，就带着诊断的行头，随府里的小厮到跨院儿，给姐姐看诊．
　　吃了将近一个月苦哈哈的汤药，我终于在小年儿恢复到往日的状态．
　　可是，我那个苦命的姐姐，愣是没熬过来，腊月初五那天夭了．青额娘自然是难过的紧，也不知是不是因着二姐的死受了刺激，反正青额娘的身体开始一日不如一日了，整天也是汤药一碗一碗的喝．

　　雍正十年的除夕家宴，虽说因着孝敬皇后的去世，漫着丝丝的悲伤，但还是让内务府一件件操办着．阿玛和额娘带着大哥，二哥和我参加，几位姨娘因为地位低微，不能出席．
　　额娘宴前带着我呆在玛玛的景仁宫里，玛玛一见大病初愈的我＂心肝儿，宝贝儿＂的叫着．同在一处的几位福晋诰命夫人们也都对我的病愈恭维着玛玛和额娘．

　　家宴上，玛玛有些不和规矩的抱着我坐在玛法右边近首的桌子上．
　　现在宫里，只剩玛玛熹贵妃的品级最高，统掌后宫．
　　玛玛下边儿，是齐妃李氏，裕嫔宋氏，和其他几位品级教低的妃嫔；玛法左手边的，是几位太妃，和另一些品级低的妃嫔．各位宗室皇子皇孙，以及福晋诰命夫人们，分列左右，按地位列坐．
　　宴上，虽然玛法说这是家宴，不必拘泥，但是，皇家的宴会，哪里会像寻常百姓家吃的团圆饭那般其乐融融？规矩，还是要一样的遵循．

　　席间，众人按品级高低，依次向玛法敬酒，伴随着，还说一些吉祥的话．不过在我看来，那些话也实在是毫无新意，除了玛法的身体，功绩，以及国家的未来，没有别的话了．
　　两个哥哥顺着次序，也以茶代酒，祝愿了一番．
　　喝完哥哥的敬酒，玛法有些神色担心的问额娘：＂瑾丫头前些日子病的厉害，今儿个好些了么？＂
　　＂谢皇阿玛关心，＂额娘起身回答，＂瑾儿已经好多了．只是年纪尚幼，这次病的又有些凶猛，得慢慢儿用药调理．＂
　　＂恩，老四媳妇儿，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了．三丫头小脸儿红扑扑的，应是不会再有什么大的问题了．皇上，您说是不是？＂玛玛把我抱向玛法，脸上尽是疼爱．
　　＂呵呵，＂玛法接过我，逗弄着．而我，也浸心于这种天伦之乐中．＂太医怎么说？＂
　　＂回皇阿玛，林太医说，瑾儿胎中带寒，调养起来会比一般孩子更慢一些，也需更谨慎一些．＂
　　＂这样，是要谨慎一些．瑾儿呦，玛法还等你长大，给玛法沏茶呢！＂
　　随后，玛法赏赐了一些温补的药材，还命太医院的林太医好生诊治．

　　宴毕，自是有些宫人大臣们，因着玛法对我病情的担心，对阿玛额娘恭维一番．各宫的娘娘们，也＂随圣意＂，各种赏赐源源不断的送到府里．

　　雍正九年，就这么结束了．随之一起结束的，还有人们对二姐芽儿的感觉．只留下吉祥所里一具小小的骸骨和一个不起眼的牌位，告诉着人们，她曾经存活于这个世界上，存活于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