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何霁》叶北冥

1、第一章

　　鸿光十四年三月，睿帝驾崩，十二岁的六皇子即位，改元建和。
　　七月，废太子的舅舅的右相沈东阳在府中身亡，死因是一杯有剧毒的茶。沈相门生，侍郎周霁入狱，因为

　　那杯茶是他端予沈相的。
　　左相张世青忙着拉拢沈相旧部，处理废太子势力，倒也忘了在狱中的周霁，任由他活到了九月里才被一帮

　　书生闹得想起这个人来。
　　九月的雨阴寒湿冷，大牢里的滋味更是不好受，被押出牢房的周霁松了口气，终于他啊妈啊的不用呆在那

　　个鬼地方了！
　　两个狱卒一路无声地拽着他走，直把一个身娇体弱的书生拽得连滚带爬，等到了堂上干脆一屁股坐了地下

　　，大有小爷就要死在这儿的气势。
　　堂上有人喝了一声:“大胆！”
　　周霁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堂上的人，一抹讥讽从眉间划过，但很快换上了不大雅观的笑容:“呦，方大人

　　啊。”
　　方何暇皱了皱眉:“周侍郎，你毒害恩师沈相一事，你可认罪？”
　　周霁愣了一下，低头抿嘴开始笑。
　　方何暇眉头更紧:“周霁！”

　　周霁晃荡着沉重的锁链招手，做了个“俯耳过来”的手势。
　　方何暇嘴角不自在地抽了一下:“大堂之上，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周霁无奈地仰头看了他一眼，大声道:“方大人！在床上也是你上我下，在堂上还是你上我下，下辈子能

　　让我压你一回不？”
　　旁边的师爷忍不住笑出生来，小声问方何暇:“方大人，这句可要记入案卷里？”
　　方何暇脸色铁青:“周霁，你还要不要见人？”
　　周霁懒洋洋地看着他:“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了，拉着方大人陪我丢人，这买卖怎么算都划算不是？”
　　方何暇冷声道:“沈府丫环说，那茶叶是你带到相府的，你可承认？”
　　周霁点头:“朋友从南方捎来的好茶，我就带了几包孝敬恩师了。”
　　方何暇又问:“那之后你怕下人糟蹋了茶叶所以亲自烹茶，你可承认？”
　　周霁极爽快地点头:“是，那么好的茶叶给他们我可不放心。”
　　方何暇从桌上拿起案卷:“沈相在饮茶后中毒身亡，茶水中也验出了剧毒。如今铁证如山，周霁，你可认

　　罪？”

　　周霁笑容敛下去:“恩师所中的毒不是我下的。”
　　方何暇拍案怒斥:“周霁！如今证据确凿，你还不认罪吗！”
　　周霁又浮起了那个讥讽的笑容:“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罪，而且…毒害恩师的那个人，我做鬼也要杀

　　了他。”
　　方何暇眉头紧皱，一旁的师爷悠悠开口:“周大人，刑堂之上多得是让您开口的法子，方大人念与您一番

　　旧情舍不得下手，您可别辜负了他一番情意。”
　　周霁挑眉:“有的是法子，那就用呗。旧情什么的，方大人就要娶张相千金了，再顾念着可就对不住人家

　　姑娘了。”
　　方何暇青筋暴起:“周霁！！！”
　　师爷握着笔杆笑嘻嘻地看着方何暇:“方大人？”
　　方何暇几乎要捏碎案上的惊堂木，咬牙瞪了周霁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上刑。”

　　周霁是个书生。
　　周霁是个身娇体弱的书生。
　　所以一个身娇体弱的书生挨了几鞭子就晕过去这种事，他做的非常理直气壮。
　　刑官熟练地拎起一桶水泼了上去。
　　方何暇的瞳孔猛得缩了一下，但终究没有组织。
　　周霁悠悠地睁开眼，小狗一样甩了甩头发，傻傻道:“下雨了？”

　　=外面秋雨正连绵，寒气慢慢侵到人骨子里。
　　周霁打了个颤，慢吞吞道:“你们到底打不大…不打就让我换身衣服去吧这么冷忒难受了…啊嚏！”
　　方何暇牙关紧咬:“周霁，你招还是不招！”
　　周霁吸吸鼻子，眯着眼看方何暇:“何暇，你这个语气很像戏文里收了贿赂后把无辜百姓屈打成招的贪官

　　啊。”说着他就扯着有点沙哑的嗓子唱起了戏，“堂下~刁民~……”
　　“闭嘴！”方何暇暴怒地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迫使周霁仰起脸，他扬起手中的状纸冷声道，“周霁，我给你

　　最后一次机会，在这上面画押，或许还能保住命！”
　　周霁看着那纸上写着他为何下毒已经如何下毒如何哄沈东阳喝下又如何假作惊恐，嘴角扯出个越发讥讽的

　　笑容来:“方大人可真是体贴我，不枉我这些年在床上伺候得方大人那么爽咳咳咳咳……”

　　周霁！”方何暇一手掐住了周霁的脖子，咬牙切地低吼，“你要想活最好是认了！”
　　周霁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没一会儿就脸色发紫，可那双笑盈盈的眼睛里仍旧满是讽刺。
　　方何暇心底惊了一下，他这时才忽然意识到，周霁根本就没有要活的心思。
　　掌心温热的脖颈温顺柔软，稍微用点力就能掐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方何暇的脸色比周霁还难看，掐住周霁的那只手慢慢失了力气，颓然垂在了身侧。
　　周霁痛苦地咳嗽着，用眼角的视线瞟着方何暇，等缓过来了，才笑吟吟地问:“方大人，您这是心疼了？

　　”
　　方何暇冷冷地看着他:“冷吗？”
　　周霁乖乖点头:“冷。”
　　方何暇嘴角扯了一下:“送周大人去院里跪着，让他好好赏赏雨。”
　　.
　　.
　　这日里的雨并不大，只是极凉。周霁被按着跪在石板地上，黏人的雨丝就在他身上纠纠缠缠，丝丝缕缕地

　　往骨头缝里渗。
　　方何暇站在屋檐下冷眼旁观，有人递上一件狐裘，他有些烦躁地挥手打开:“拿走！”

　　旁边的人轻笑了一声:“真心疼了？心疼他也别糟蹋了自己的身子，你若病了，谁还能护着他？”
　　方何暇扭头看了他一眼，师爷正笑得意味深长。
　　方何暇还是接过了狐裘，但并未披上，只是搭在手臂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雨中的周霁。
　　周霁跪得并不直，摇摇晃晃一副要倒的样子。
　　师爷觉得有趣:“这周大人还真是娇贵的很，你说他能撑多久？”
　　方何暇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让他跪着，要是晕了就让在躺那儿继续赏雨。”
　　说着转身进了屋。
　　师爷好奇地去看周霁，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不过周大人在方何暇说完那句话后只是稍微僵硬了一下，然

　　后干脆利落地往边上一晃，侧躺在了地上，还不忘把手臂垫在头底下。
　　师爷几乎要被逗笑了，摇了摇头转身进屋。
　　周霁虽然表现出了死猪不怕开水躺的气魄，其实只有自己知道这样多难受。
　　虽然只挨了几鞭子就装晕了，但那刑官可一点没手下留情，那几鞭子估计有的地方都快见骨了。血随着雨

　　水往外流，逼人的寒气就从伤口钻进血脉里，周霁迷迷糊糊间就发起了热，体温的身高让感知更冷，他再

　　也没法保持贵妃醉酒的美好睡姿，非常丢人地缩成了一个球，牙齿不停地打颤。
　　后来他连冷都感觉不到了，朦胧间看到他以前养的一只小狗在面前跑来跑去。那只毛球一样的小东西是他

　　儿时的玩伴，后来误吃耗子药死了。
　　都说快死的时候就能看到死去的亲人……
　　周霁嘴角抽了下，老子人缘没这么差吧，阎王你就派只狗来接老子？
　　.
　　.
　　天色越来越暗，师爷起身道:“方大人，在下可要告辞了。”
　　方何暇握着茶杯半晌没反应。

　　师爷加大了声音:“方大人？”
　　方何暇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到了桌子上，抬头冷声问:“何事？”
　　师爷笑道:“天色已晚，在下该回去了。”
　　方何暇淡淡道:“师爷随意。”
　　师爷起身整了整衣领，离开屋门前回头说了一句:“周大人已经睡了一下午了，不知道晚上还睡不睡得着

　　。”
　　方何暇不答，等师爷离开之后，才猛得起身冲进了雨里。
　　周霁眼睛紧闭牙关紧咬，用力把自己缩成团，全身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冷汗。
　　方何暇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抱起他来，可周霁保持缩成球的时间太久，身体已经僵住，让方何暇无从下手。
　　方何暇半跪在雨中愣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想要掰开周霁缩成一团的身体。
　　大概是碰到了伤口，周霁眉头狠狠皱了一下，痛苦地缩得更紧。

　　方何暇猛地缩回手，继续手足无措地盯着昏迷不醒的周霁。
　　周霁被痛了那一下，似乎恢复了点知觉，湿透的睫毛颤了颤，双眼张开一条缝，用那种又是懒散又是讽刺

　　的目光看着方何暇，泛青的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来。
　　方何暇眼见他瞳孔已经开始扩散，狠狠心一把将人抱起来冲进了屋里。
　　周霁很想再挤兑方何暇几句，比如这样云雨别有一番风味方大人要不要试试什么的…可他全身都像坠着石

　　头，再也没有张开嘴的力气，再屋里憋人的温暖里又昏睡了过去。

　　.
　　记着昨晚的事儿，周霁满以为自己能从方大人的大床上醒过来，没想到醒来时却被挂在刑架上，眼前是昨

　　日的师爷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体贴地问了句:“周大人饿吗？”
　　周霁点头。
　　师爷命人端了肉粥上来喂他吃饱了，然后笑道:“既然吃饱了，咱就开始吧。”
　　说完竟转身走了。
　　周霁正目瞪口呆，忽然就被一鞭子抽醒了。
　　刑官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一鞭接一鞭抽周霁身上，书生没受过什么皮肉苦的身上，血

　　花一朵接一朵地溅开。
　　师爷听着他那花样百出的惨叫声，掏了掏耳朵:“方大人，你又不去问话，白把人打那么惨干什么？”
　　方何暇冷声道:“七日后就是十五了。”
　　师爷古怪地瞅着他:“你要帮他拖到十五以后？我告诉你吧，十五之前周霁要是不认罪，丞相自然有办法

　　让他消失在世上，纵然有置疑的不服的，也不是丞相解决不了的。”
　　方何暇低声道:“你错了，我一定要让他在十五前认罪。这样，天下人才会知道周霁是因弑师之罪，被当

　　众斩首的。”

　　.
　　周霁努力地想恢复球状，好像这样就能不疼了似的。可四肢被捆在刑架上动弹不得，绷紧的肌肉让痛楚越

　　发敏感，简直避无可避。
　　他高热未褪，冷得很，额头和脊背的冷汗却一直在冒，额发湿了贴在脸上，和淋了雨时一个模样。
　　他刚才喊得声音太大，这时候喉咙疼得要命，只能死命咬着牙。
　　不知道抽了多少鞭，周霁的感知已经模糊了，虽然刑官已经停了手，可他似乎还能感到一鞭又一鞭不停地

　　打到身上，重叠的伤口让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周霁有气无力地傻笑，这样子…还真是狼狈得要死。
　　模模糊糊里有人靠近了，周霁虽然眼神已经不大好，鼻子倒是很灵，咧嘴一笑:“方大人？”
　　方何暇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周霁，你真的想死在刑室里吗？”
　　周霁愣了一会儿，苦笑:“我可真不想死。”
　　方何暇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霁身上的痛似乎有点麻了，他仰起脸问:“今儿什么日子了？”

　　方何暇道:“九月初九。”
　　周霁喃喃道:“初九啊…还有六天，就是砍头的好日子了。”
　　方何暇没有说话。
　　周霁的眼皮重得很，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声道:“你们…杀了我就好…为何要…要费这力气……”
　　方何暇一惊，抬头时周霁已经昏了过去，这次不是装的，他毕竟是个书生，哪受得了这番折腾。
　　师爷从外间探了探头:“又昏了？”
　　方何暇咬咬牙，狠心走了出来:“交给你了。”
　　师爷忙不迭摇头:“别，丞相让你来审的，我可不敢越俎代庖，还是方大人亲自来吧。”
　　方何暇目光阴沉，在原地僵硬了半晌，还是转身进了刑室。
　　.
　　.
　　周霁的日子过得很迷糊，每天除了疼就是冷，不知晨昏不知日月，只有那人的气急败坏的眼神看得分明。

　　周霁很想嘲笑他，可他已经不敢张嘴。
　　太疼了，真他啊妈啊的太疼了！要是一开口，他说不定真的招了。

　　疼的时候周霁会想些好玩的事儿来转移注意力，比如他跟方何暇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搞上的。
　　可他疼迷糊了，这些事在脑袋里成了一团浆糊，只能记得方何暇对他挺好的。那人不爱说话不爱笑，每次

　　都要他周大爷牢心牢力地逗半天才能有个笑模样。但是那人很细心很会照顾人，周霁这样的马大哈没活成

　　野人还被娇惯成了这样，方大人功不可没。
　　可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周霁慢慢能想起些事儿来，可仍连贯不起来。
　　恩师死后他糊里糊涂就下了狱，在狱里就听说方大人成了张丞相的乘龙快婿。
　　大堂那回是周霁自出事后第一次见方何暇，原来他真成了张世青的女婿……
　　周霁忽然清醒了一下，他努力地抬头想要找方何暇。
　　方何暇本就不是太子一派，投靠张世青也怪不得人家，可那张世青的女儿是算怎么回事！！！
　　周霁大概被疼蒙了，这生死门上转悠的档儿，他居然满脑子都是方何暇要娶妻了。

　　可他努力睁了半天眼还是没见着方何暇，倒是那个师爷在一旁喝茶。
　　师爷意识到周霁在瞪他，抬头笑了笑:“找方大人？今天九月十三了，死刑犯的名单明儿就要递上去。你

　　总是不肯认罪，丞相就把方大人叫去教训了。”
　　周霁很想笑一下来庆贺自己的胜利，可嘴角扯了半天也没扯开。
　　师爷笑道:“放心吧，方大人是丞相的准女婿，丞相不会太严厉的。”
　　周霁努力做出了一个惊奇的表情。
　　师爷也没多说，侧耳听了会儿，就起身道:“方大人来了，你们慢慢聊。”说着竟出去了。
　　不一会儿，方何暇一脸疲惫地走进来，那脸色竟然也不比被折磨了这么多天的周霁好。

　　方何暇疲惫地叹了一声，声音竟然前所未有的温柔:“小霁，你信我一回好不好？”
　　周霁愣了:“你没要娶张世青的闺女？”
　　方何暇怔了下:“我和她的婚约…是真的。”
　　周霁闭上眼:“那我们没什么可以温柔着说的了。”
　　方何暇表情痛苦地揉了揉眉心，忽然捏住周霁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他吻的力道很大，仿佛要把周霁吃了一样。
　　嘴角被咬破的地方溢出血丝，让周霁死人一样的嘴唇顿时妖艳起来。
　　方何暇的手紧紧楼着周霁，伤口被挤压的痛楚让周霁几乎又昏过去，可方何暇毫无察觉，用力撕懒那已经

　　成了布条的衣服，竟是要就地办事儿的意思。
　　周霁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一口气上不来，终于昏了过去。

　　周霁模模糊糊地几次醒来又晕过去，熟悉感觉熟悉的人，再加上确实身心疲惫，也就懒得再挣扎，最后听

　　方何暇在他耳边一遍遍呢喃着小霁你信我好不好…小霁你信我……
　　周霁忽然被他烦得有些委屈。他积攒了会儿力气，慢慢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方何暇…你到底想干什么

　　？”
　　方何暇僵了一会儿，俯在他耳边低声道:“周霁，你信我吗？”
　　周霁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方何暇解来绳子放他下来，小心地把人放到椅子里，整理好衣服出门取了那张状纸。

　　周霁是真被折腾得有点傻，就见他傻乎乎地盯着那张纸，竟也没跳起来。
　　方何暇把笔递给他，柔声道:“小霁，签了这张纸，我保你平安。相信我好不好？”
　　周霁脑袋里迷迷糊糊的，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不成亲了？”
　　方何暇愣了一下，笑容有点勉强地回答:“不了。”
　　周霁脑中一片混乱…他不成亲了啊…那就…签了吧……信他…周霁……你要信他。
　　笔锋转了几个弯，“周霁”二字就写在了写满罪状的纸上，周霁的目光触及到那纸上的“弑师”二字，忽

　　然背后一寒，下意识地伸手就要把那张纸撕掉，却被方何暇抢先一步收了起来。
　　周霁这才有了点意识，顿时遍体生寒。
　　居然…认了这弑师的罪状？
　　周霁被送回他住了两个月的牢房。
　　方何暇匆匆离开了。他早就找到了一个和周霁相似的人，刑场斩首之后，世间就再无周霁，可他放在心上

　　的那个人，却不会离开。
　　张世青不会容许一个对沈东阳如此忠心的人活着，周霁只有不再是周霁，才能活下去。
　　.
　　.
　　周霁坐在牢里发呆，中间有人送饭过来，他也吃。他这人一辈子都不愿意亏待自己，都这时候了，仍是本

　　能地先填饱肚子。
　　后来有人送来了颇为丰盛的三菜一汤，周霁这才回过神来，这大概就是…断头饭了吧？
　　周霁麻木地开始吃。
　　师爷在牢房过道里，拦住了送给周霁的酒，亲手送了过去，顺利加了点料。
　　方何暇那点小心思，真以为丞相看不出来吗？
　　师爷把酒送到周霁手中，多少有些惋惜。
　　周霁其实不喝酒的，但这对断头酒的滋味着实有点好奇，就对着壶嘴喝了口。

　　酒方入口就一阵奇怪的酸麻味儿冲上来，周霁抬头看到笑盈盈的师爷，瞬间明白了几分。
　　罢了。明天要是上街受刑，还不知要多受多少侮辱，倒不如……
　　周霁闭着眼睛吞下那口难喝至极的酒，胃里顿时痛如刀割，血的腥甜味冲上了喉头。
　　然后整个内脏都开始疼了起来。
　　还好不是疼了很久……
　　周霁模糊中看到些人影，虽看不清模样，感觉倒是蛮亲切。
　　他松了一口气。这回，阎王是真的派人来接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