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令》叶北冥

3、第二章

　　第二章
　　宁寻意摸不准俞成庄的意思。这个人把他带在身边多年，真像个长辈似的天天跟他唠叨。小时候唠叨他习武认字，大些就唠叨他娶妻生子。
　　这次随俞成庄来江南顾家，顾老爷的儿子还没把新娘娶进门，俞成庄就天天怂恿着宁寻意跟那顾老爷的小女儿顾云舒多相处相处，美其名曰:“这姑娘话少。”
　　顾云舒是个好姑娘，安静漂亮确实话少，跟宁寻意在一起总是垂着头抿着嘴，宁寻意说话她就答，宁寻意不说她就只是抿嘴笑。
　　宁寻意本也不是健谈的人，和顾云舒在一块更是没话说，让他不由得怀念起唠唠叨叨的俞成庄来。
　　勉强陪顾云舒逛完了花园，宁寻意一脑门子汗地回到顾老爷安排的住处。俞成庄正在他房里翻他的行李。
　　宁寻意也不介意他翻着玩，恭敬地站在了俞成庄身后。
　　俞成庄问:“怎么样？顾小姐和你口味吗？”
　　宁寻意嘴角难以抑制地抽可一下:“淡而无味。”
　　俞成庄奇道:“你不是喜欢话少的？”
　　宁寻意垂眼道:“那是因为你话太多了。”
　　俞成庄哑然。
　　宁寻意皱了下眉，隐约觉得这话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没等他想出哪里不对劲来，俞成庄就打断了他:“既然顾小姐淡而无味，那为师就带你见识点有味的吧。”
　　宁寻意右眼皮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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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成庄果然带宁寻意去了青楼，淡妆浓摸环肥燕瘦的姑娘站成一排。俞成庄笑吟吟地一扬下巴:“挑吧，喜欢哪个？”
　　宁寻意:“……”
　　宁寻意脸上“我是雏”的表情成功取悦了一排姑娘们，细碎的笑声响起来，让宁寻意的脸微微泛起了红。
　　知道自家小孩脸皮薄，俞成庄见好就收地塞钱把那群姑娘打发了出去，这才继续逗:“寻意啊，就没个看中的？”
　　宁寻意冷淡道:“庸脂俗粉。”
　　俞成庄乐了:“傻小子，师父是带你来找乐子的，一夜春宵看着舒服就行，还真要找个天仙来啊？”
　　青楼里用的香料多少都放点催情物，虽然量极微，但对宁寻意这种初来乍到的童子鸡还是有比较明显的作用。
　　宁寻意不知情事，只觉得身体里点了把火，让他莫名感觉烦躁，只想做什么发泄一下才好。但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宁寻意就排除了“中毒”和“走火入魔”的可能，只当是被俞成庄气的。
　　青楼的客房中多用红纱，在烛光下映的人面如桃花，就算相貌平平也能多出三分秀色来。
　　宁寻意着眉盯着俞成庄看了半晌，特别想上去啃两口。

　　俞成庄从座位上占起来，笑道:“怎么，真不打算叫个姑娘试试？”
　　宁寻意冷淡道:“不必了。”
　　俞成庄苦恼道:“可是我钱都给了，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太亏了。”
　　宁寻意:“……”
　　俞成庄眼睛一亮:“走，师父带你见识个真如神仙般的人去。”
　　宁寻意木然地跟着俞成庄走。
　　俞成庄带着宁寻意在夜色里七拐八拐，原来这妓院深处还别有洞天。一汪清池，一座小桥，百转千回的回廊尽头是一处小楼，箫声呜咽让人越发觉的寒意逼人。
　　楼下执灯垂首而立的女子也不嫌冷，大冬天的白纱飘飘。
　　那女子看到两人过来，抬头道:“天色已晚，我家小姐不见人。”
　　俞成庄笑嘻嘻地扬声道:“杜姑娘，俞成庄你也不见？”
　　楼上的箫声停了一下，楼上的一扇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梳双鬓的小女孩高声道:“我家小姐让你们进来。”
　　执灯的女子打开门。
　　俞成庄向宁寻意使了一个得意的眼色，大摇大摆进了人家女子的闺房。

　　那杜姑娘倒像个活人，披着狐裘，膝上放着个小暖炉，让宁寻意放弃了俞成庄带他来访妖精的想法。
　　俞成庄大大方方在杜姑娘对面坐下，宁寻意就站在他身后，表情依旧严肃。俞成庄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小屁还怎么见了美人还这幅表情？
　　杜姑娘确实是个大美人，藏媚于内，温柔娴静。
　　杜姑娘亲手给俞成庄倒了热茶:“俞门主深夜到访，可是有要事？”
　　俞成庄向杜姑娘勾了勾手。
　　杜姑娘狐疑地凑过去，只听俞成庄低声道:“我这徒弟年纪也不小了，却连个心仪的姑娘也没有。你帮我看看这臭小子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天仙。”
　　宁寻意功力有限，听不清俞成庄刻意压低的声音，不由得眉头越皱越紧。
　　俞成庄说完就站起身把宁寻意压到座位上，留下一句:“好好和杜姑娘聊。”就飘然而去了。
　　对面的杜姑娘笑的了然:“还没问这位公子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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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成庄走出小楼，冬夜的寒风吹的他五脏六腑都不太舒服，却莫名有些快活，仿佛越冷就越能觉得自己还活着。
　　门口那个执灯的白衣女子就像座石像，目光下垂动也不动。
　　1俞成庄和石像对视了半天，还是受不住冷风推门进去了。
　　放轻步子走上木制的楼梯，飘扬的粉纱缠缠绵绵地往人身上绕。
　　俞成庄站在楼梯口，透过层层纱帘看到宁寻意。年轻的脸上紧皱着眉，看上去纠结的很，竟有几分可爱的味道。
　　俞成庄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小子是真的越长越俊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便宜了谁家姑娘。
　　俞成庄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心道:“师姐，我可把你儿子养大了。等他再大点，不那么别扭了，我就下去给你赔罪行不？看在我帮你养儿子的份上就别揪我耳朵了，疼。”
　　刚开始还是杜姑娘自说自话，可或许这大美女实在我见犹怜，宁寻意也不好意思了，就开始偶尔回几句，慢慢就聊了起来。
　　俞成庄颇有兴趣地看着自家小孩的表情变化，轻舒了一口气。
　　看来带他见杜霓裳是对的，这种年纪的男孩子还是和解语花比较容易沟通。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宁寻意匆匆就起身向杜霓裳告辞，向俞成庄这边走来。
　　他并不意外俞成庄会在这里看着，只是欠身行了一礼:“师父。”
　　俞成庄点了点头，那个梳双鬓的小姑娘走过来:“我家小姐让我送二位出去。”
　　俞成庄咧嘴一笑:“叨扰了。”

　　回去的路上宁寻意一直面色凝重，俞成庄好奇道:“寻意啊，杜姑娘和你说了什么？”
　　宁寻意皱了半天眉，缓缓道:“及时行乐。”
　　俞成庄扑哧笑了，随手揽着宁寻意的肩膀低笑道:“杜姑娘说的很对啊，寻意，你想要什么？”
　　宁寻意僵了一下，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俞成庄循循善诱:“寻意，你想要什么？”
　　宁寻意垂下眼睛:“我想要的，我会自己去拿。”
　　俞成庄一怔，随即笑道:“好啊，想要的就该自己去拿，我家寻意长大了啊。”
　　宁寻意嘴角抽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俞成庄道:“寻意，等吃万酒席我们就出去逛逛吧，你想去哪儿？”
　　宁寻意问:“为何不回去。”
　　俞成庄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笑起来:“我看你在门中都憋傻了，等你会哭会笑像个人了我们再回去。”
　　宁寻意握住剑柄的手慢慢松开，他已经等了七年，不介意再等下去。
　　只是…俞成庄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