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同人]寂寞如雪，岁月如歌》歧路

6、six

　　十一

　　每当我们回首过往，回忆那些我们所经历的，我们会不会因我们所没能坚守的一切而悔恨呢？

　　养了两个月的伤，还没有出院，袁朗就向铁大队长申请了假期。
　　得来不易的假期，袁朗在病床上几乎是威逼利诱恩威并施七十二般花样挨个施展出来，终于使得铁路无奈缴械投降。
　　其实假期于袁朗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本着能者多劳的原则，铁路自然要将之最大限度的剥削轧压。
　　可是这个假期不一样，已经想通了决定了面对了，就没有必要更没有理由继续装傻。袁朗一向自诩绝对是个可担当，能承受的人。
　　既然如此，这样的局面，微妙的平衡却是最表面的假象，无论是对吴哲，还是对他自己，更重要是对那个无辜的他名义上的妻子，都是不公平的。

　　修养未完，没有归队，袁朗直接委托齐桓给买了回伊宁的硬卧火车票，就踏上回家的路途。
　　这样复杂的心情，是袁朗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有庆幸——终是没有与那个此生唯一的灵魂伴侣失之交臂，有沉重——这样的一份感情，我们有多少的勇气去面对？有偷偷的喜悦——面对他，我终于可以确定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正视我们彼此的感情；然而更多的则是——对未来不确定的迷茫……

　　沿途的风景总是没有机会好好欣赏，现在反而可以静下心来瞭望一望无际的戈壁白杨，这样的感觉似乎满溢了平静与安然。
　　火车驶进一个不知名的小站，照例的3分钟停车时间。下去了些许人，又上来了一些人。似乎这样的人来人往，去留不定，便是轮回最平淡的谱写。
　　熟悉的味道，袁朗微微发楞，回眸看去，四目相对，一双如同璀璨的黑耀石，有着似乎无穷的魔力，一双带着灿烂的光泽，如同初升的阳光。
　　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表情，熟悉的那个人。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是一步之遥，吴哲坚定地向前迈了一步，似乎自此再无任何阻碍可以横距在我们的中间。

　　袁朗有些无奈的打量着吴哲的休闲服，休闲包，旅游鞋，这样的行头怎么看都是一个外出游玩的帅气大学生形象。
　　随之又有些气结：吴大少校，怎么军队的保密条令一到你这里，基本就形同虚设了？
　　吴哲一脸严肃十分认真地对袁朗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特种部队中队长的回家探亲行程也变成保密文件的一部分了！？
　　袁朗更为气结……

　　事实证明，A大队其实本就是吴哲的娘家后院，他想知道的信息，纵使真的是保密条令，只要与他有关的，便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旁敲侧击，A大队三中队的众兄弟也不会对其坐视不理的。
　　更何况队长的行程本就算是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桩，吴哲有疑问，大家自然据实以告。

　　吴哲笑了笑，这样纯粹的笑容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队长，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
　　袁朗无奈的揉揉额头：可是有些事情，必须是我一个人才能面对的。
　　那么你面对的时候，至少让你知道我就在你身边。溢满笑意的眸子里盛满淡淡的坚定和倔强。
　　是的，我再也不想做一只一直被紧紧地保护着的幼鸟。
　　从小到大，一直被父母以一种无言庇护的姿态保护的十分周全，全然不知外界的纷扰杂乱；
　　上了军校，去了海军陆战部队，一直凭借着超凡的智商，优秀的成绩，非常的能力，而被众星捧月的周护着；
　　来了老A，袁朗那充满定力和信任的目光，坚执的守护着那一份宁静的净土，一直让每一个新老南瓜处于一种难以言状的被保护的状态之中。
　　而现在，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孩子，不是一个学生，不是一个普通的技术军人，也不是一个老A的小南瓜。
　　我只是一个想要追求真爱的俗人；
　　希望静静的站在我的爱人身边，即使无法为他挡风遮雨，即使无法替他分忧解难，即使无法帮他面对承受这一切；可是我是一个人，渴望平等的与爱人并肩而立，一起去面对风雨雷电的洗礼，一起去承受随之而来的巨大灾难，一起去迎接那未知的未来……

　　袁朗迎上吴哲那坚定倔强的双眸，微微动容，两个人，如此相似的灵魂。这样一个复杂的眼神里所包含的一切，只需轻轻的一眼就已一目了然。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袁朗一个人，孤独的渡过了三十个年头。跌倒了，自己爬起来，摔疼了，擦干未流出来的眼泪继续前行，纵有荆棘密布，纵是陷阱丛丛，却从未退缩。只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前行。
　　从来不敢想象，这样寂寞如雪的人生中会出现这样一抹亮丽的颜色，于是单调的人生因为有了他的存在在缤纷多彩，寂寞的人生因为有了他的出现而不再孤独。
　　吴哲，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又如何能够选择将你的存在从我的人生之中抹杀掉呢？
　　就好像在沙漠之中徒步的旅人，口干舌燥，步履艰难，只是凭借着一口执著的气力机械的前行。然后，他在不远的地方惊喜地发现一抹绿州，如此曼妙的景致！可是，当他随着方向不断前行，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座虚幻的海市蜃楼。信仰瞬间倒塌，自此这个旅人不可能再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前进一步。
　　这样看来，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到那座绿州模样的海市蜃楼，那么他生存的几率会不会大一些呢？

　　袁朗想：吴哲，你会不会是我的海市蜃楼呢？
　　然而事实证明——一个人的行动往往会比他的思维更加真实一些，袁朗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有些困难地伸出受伤未愈的双臂，轻轻地抱住吴哲。
　　这样一个亲昵的动作让原本笑得一脸灿烂的吴哲瞬间手脚僵硬，思维僵滞。
　　就让我们彼此纵容一回吧。我们都是一身便服，在这样一列火车上，这样一个小站里，没有人会认识我们，没有人会知道我们，我们只是两个普通的人。
　　这样一个温暖的拥抱，或许是我现在唯一可以给与你的微不足道的承诺。

　　十二

　　火车颠簸了两天一夜才到达伊宁，虽然改革开放后，这座城市的规模已经逐步扩大，但是比之大都市，还是出奇的宁静安然。
　　下了火车已经是晚上8点了。这里的夜来得比较晚，华灯初上，透着股子傍晚夕阳西下的迷离。
　　吴哲看着这样纯粹的自然景色，不禁有些陶醉：烂人，原来你家乡的天空这么明透啊！真嫉妒，你居然在这样美丽的天空下生活来将近二十年！哼……
　　袁朗哑然失笑，看着依旧有些稚嫩的孩子气的吴哲，心底是一片温暖的柔软。
　　或许只是想着，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和自己彼此深爱，都是一件如此曼妙的事情。
　　袁朗，你真是越活越倒退了，怎么反而变成初出茅庐的愣头小伙子了？袁朗有些想笑，笑自己的可笑，可是笑到了嘴边却依旧是不自觉的苦涩。

　　两人商量了一路，最终敲定——吴哲以战友的身份在袁朗家住一晚，第二天就回部队。至于属于袁朗的那部分，则由他自己来解决。
　　对这个结果，吴哲颇有些不满意，自己死气掰咧的跑来，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非但没起什么作用，反而倒成了对方的负担。
　　不过仔细一想，又有些释然了。两个人，最贴近的态度，莫过于信任——彼此无条件的信任。
　　如果我爱你，却连最起码的相信都不能给予，那这样的感情又算什么呢？
　　所以——袁朗，我选择信任你。我会离开，让你心无旁骛的去面对，去承受，去解决。无论结果怎样，我都选择无条件的信任你以及你对我的感情。

　　然而现实却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第一眼见到袁朗的母亲，吴哲感觉到一阵犀利的光刺了过来。冰冷彻骨，通体僵硬，那是一种完全被窥视，被赤Luo裸地看穿的感觉。
　　吴哲甚至清晰地觉察到袁朗的胳膊肘微微一震，这并不是一个平静的前兆。
　　林馨一如一年前在A大队气质优雅的模样，静静地笑，端茶斟水，似乎外界的血雨腥风与她全然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袁朗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疑惑，与他的母亲静静的对视着。但是却没有丝毫的退缩。

　　吴哲有些茫然，他甚至不知道战火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点燃，他们确实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并肩进门，袁朗很平淡地介绍自己是他的战友，来伊宁转转。
　　林馨热情地斟茶，然后袁朗的母亲从里屋回来，猛地盯向自己。只是一瞬间，这样的恶意不带丝毫的掩饰，股子里的厌恶恨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这样的对峙持续了有十分钟那么久，袁朗的母亲终于冷冷地发话了：小朗，你进屋，我们谈谈。然后自顾自率先进了里屋。
　　袁朗回过头来，给了吴哲一个安心的微笑，似乎在告诉他，没事，没什么。
　　吴哲原本想挤出一个微笑来安抚袁朗，可是下一秒袁朗就已经丝毫没有任何迟疑地走了进去，于是这样的一个回应的笑容到最后似乎只是安抚了自己而已。

　　有人说，天堂和地狱，有时其实只是一线之隔，一步之遥，迈进了是天堂，迈出去是地狱。
　　我们终归还是迈了那最艰难的一步，等待我们的——是天堂，还是地狱呢？

　　之后，屋内黯哑的争吵，混乱的纷争，无力的辩驳。
　　吴哲似乎能够感受到袁朗刻意压抑的不屈和反抗，却终归只是选择了逆来顺受。这样的烦躁和愤怒挤压着，叫嚣着，仿若他们不伦的感情，无地自容的破灭着。

　　最后，袁朗似乎终于选择了妥协放弃，门被大力的推开，仿佛是宣泄着内心的压抑和痛苦。
　　然后那个人的眼睛直直地对住吴哲的眼睛，那里面包含的感情太深太沉，有着难以描摹得伤感与茫然。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林馨，径直的走到吴哲面前，然后揪住吴哲的衣袖，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
　　或许只是一味的想要逃离，这样持续的奔走仿佛没有尽头；
　　吴哲昏昏噩噩的想：如果就这样一直走到天荒地老也很不错。

　　也许走了很久，也许只是走了十几分钟，好像漫长实则短暂，袁朗忽然毫无任何预兆的停了下来，回头，那双黑耀石的双眸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魔力直直地掠住吴哲的灵魂：时间会冲淡一切，或者你慢慢忘记我，或者我们等待直到被认可的那天。无论你是什么选择，我都接受。
　　这样混乱无章的话语，听在吴哲的耳中却清晰得肝肠寸断。
　　袁朗，原来你也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你也会痛苦的想要选择放弃，你也不是一个可以承担一切的人，你也有脆弱的想要逃离一切的想法，你也是一个懦弱的人。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爱你如斯，即使你什么承诺都无法给我；即使面对我们的感情，你甚至比我还要懦弱，不坚定；可是我依旧放不下你……
　　吴哲紧紧地握紧袁朗的手，坚定的语气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袁朗，如果选择权真的在我手中，我会一直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