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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雪 ...

  •   冰凉僵硬的没有拥有任何的温度,那是失去了呼吸身体的真实。血管里再也没有滚烫的液体流淌下来,用来亲吻的唇失去了应有的红润颜色,苍白,纯粹的苍白。

      朽木白哉亲自迎接过两次死亡的情景,都是这样的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的全是沉默的气息,一点一滴的,扩散开来。

      这样顽疾的沉默。缓缓展开的沉默。铺天盖地的沉默。

      没有眼泪。不会哭。

      莫大的悲伤笼罩下来,雪白的飞鸟无声的滑过天际,突然间啼叫的声音,却像小孩子哭声一样凄惨悲凉。

      绯真去世了。

      朽木家的庭院里落满了薄薄的雪花,一层一层的,漫天延续开来的白色。那是立春里无声绽放的百合迷人的香气,那是夏至中平原盛开的无数不知名的小花,那是秋分里汩汩流淌过泉眼透明的水花,那是冬至中坐在火炉前热乎乎碗里美味的雪白年糕。

      本已是初春的季节,纷纷扬扬的小雪却悄声无语的洒落了下来。从灰色的天空坠落入尸魂界,如此的干净,如此的崭新,如此宁静的透明。

      那是上天用来带走一个纯洁灵魂的葬礼,那是一个最绝望的姿势用来祷告的掩饰,那是无法窥见的某个角落里无声的泣声。

      志波海燕踏着柔软的地面喧闹的笑着走了进来,雪花铺垫在长出些许茸草的地面,踩上去是极其舒服的触觉。冰冷的,透过脚部穴道传达而来的,无法言语的悲伤。

      远远的就看见了,静静靠在窗边的朽木白哉,黑色的眸子凝视着院内仍未开花的梅树那种寂寞的落魄的表情。海燕只是随手脱下了自己黑色的外套,披在了这个如同孩子般憔悴的男子身上,然后,不打招呼就自我作主的坐了下来。

      “我说,这株梅花开了的时候,你就笑给我看看吧,白哉。”

      没有任何声音的回应。一如既往的,连那个冷漠的面部表情都无法更改的,习以为常。

      “白哉,你就要一直这么呆呆的坐在这里,等待着梅花盛开么?”

      一分钟的沉默,五分钟的沉默,十分钟的沉默。半个小时过去了,海燕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埋怨般的说道:

      “真没办法,这么喜欢的话,我就让你看看好了。”

      像变魔术似的,海燕装模作样的站起身来挡住白哉的视线,用右手往左边的袖口里好生摸索了半天,又换另一边却也两手空空是也。朽木白哉懒得理睬这无聊的笑话,只是轻轻闭合上了双眼,回想着小雪时和绯真手牵着手走过被冻结小溪的画面,她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啊飘的,突然间那只紧握住的左手就松开了。

      说了什么。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白哉大人。所以你一定要,永远的记住我才可以。

      清淡的梅花香气自她体内散发出,一点一点的,钻进浑身的骨头和细胞之中去。挥之不去,挥之不去。

      什么东西开始掉落在白哉的肩头,他微微的睁开黑色的眸子,一朵一朵被保存的十分完整的梅花自上方打着转儿飘落下来,坠入自己的发间,怀里,手心。而上方的那个来源地是,志波海燕爽朗的笑脸和展开的双臂。

      雪白的梅花自他的指缝间溜走,一分一秒的,轻易夺走了属于白哉的视线。

      “看够了的话,就到我家去吃夫人做的年糕吧,好不好。”

      虽然是询问的口气,志波海燕却固执的拉起傻傻坐在地板上的朽木白哉,强硬的拖着他往外走去。他拉扯住他的衣袖,却在无意间滑落了下来,变换成手牵住手,指尖之间相互用力的勾住,仿佛要嵌到血肉里去的力度。

      “看见白哉你这么难过,我怎么可能一个人高兴起来呢。”

      “傻瓜你根本不出来走走看,又怎会知道整个清灵廷的梅花全都开放了,唯独单单你家的那棵……带着孤独的思念和浓厚的悲伤,负荷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而丧失了它的生命。”

      “再这样下去,你也会和那棵梅树一样,被她带走的……”

      “你还要好好的给我活下去,白哉。”

      朽木白哉只是习惯性的仰起了头,依旧黯淡无光的天空好像失去了生命力似的,只有那好看的白色大鸟无声的划过天际,优雅的姿态,如此飞过,却没有遗留下任何痕迹的身影,显得是那样的寂寞。纯粹的寂寞。

      永远只是这样孤单的一只飞鸟悲凉的翱翔在那广阔无边的天空,没有归宿的来来回回绕着圈,旋转不停。

      一直到生命的终结。

      朽木露琪亚浑身沾满鲜血回来的那天,朽木白哉就知道自己错了,完完全全的做错了。他可以清晰嗅得那血腥气味的来源,却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攥紧了拳头没能出手。

      他无法面对那样相似容貌的脸颊,说出残忍的语言,甚至做出粗暴的动作。

      这不是他朽木白哉的作风,根本不是。

      尽管四院枫夜一曾经嘲笑过自己,永远不会对女人出手的自己,是个外表华丽的绅士,却始终有一天,会败落在这里。

      ……不就是死了一个志波海燕么……

      ……不就是那个时常会在自己身边吵吵闹闹的家伙不见了么……

      ……不就是那个动不动会不经同意闯入自己房间把自己拉去他家喝酒吃饭的家伙消失了么……

      ……不就是那个说过要自己给他好好活下去的志波海燕不再存在于这个尸魂界的每个角落了么……

      海燕死了。

      被朽木露琪亚亲手杀死的。

      朽木露琪亚拚命的用香皂洗刷着自己的身体,用力的搓着,仿佛要把什么脏东西驱除出去的手段,停不下来。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指尖划过早已泛红的皮肤,鲜红鲜红的液体涌了出来。露琪亚瞪大了眼珠望着这样的红色,突然间尖锐的放声起来。

      “对不起……我和姐姐都……”

      只不过要胜过一个志波海燕,真的就这样的艰难啊。就像一座巨大的山脉般难以逾越的无力,一天一天开始笼罩在心间。露琪亚知道,再这样持续下去,也许后来会疯狂会死掉的那个人是自己也说不定。

      姐姐说了的,一切妨碍的东西,让它消失就好了。

      可是这样的自己,真的好过分,好卑鄙,好丑陋……我很丑,真的很丑,为了占据一个男人的心,就使出这样肮脏的手段。结果呢,结果呢,他根本连正眼都不肯瞧见一下自己。

      姐姐,我们都错了,错的很彻底。

      你错在不该用死亡冻结自己的爱情,真的以为那就是永远对么。在很久很久以后,连我也死去了之后,他再也看不见和你一般这样相似的容貌,渐渐的,渐渐的,绯真这个名字,就埋葬在时光的墓碑前了。虽然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紧紧牵住你的手,说了不会忘记。

      因为在朽木绯真出现以前,他就擅自夺走了,他的心。

      一个人心里只能够存活一个人的永远的,而在他心目里的那个唯一,是志波海燕,不是我们。

      朽木绯真和朽木露琪亚,成就了一个志波海燕的永远。

      你看,我们真的很愚蠢,对不对。姐姐。

      志波海燕不见了以后,朽木白哉安静了很久很久,几乎只是用点头和摇头来说话,没有语言的回答。

      他也有一个人去绯真的墓前探望,少了平日里的喧闹和喜悦,竟然在有海燕陪伴的扫墓行为里,是细微的快乐和幸福。那个时候海燕总是会带上许多许多的食物,在白哉站立在绯真墓前凝视她的名字陷入过往的回忆时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团,唱着听不懂的歌曲,奇怪的调子回荡在平野的上空,充斥着驱赶走寂寞的空气。

      温柔的触摸着,碑上她的名字。朽木绯真,多么好听的名字。绯真绯真,那是怎样的一种热闹的颜色,尽情的燃烧后释放出自己的生命。

      她安静的走来,又同样安静的离去。

      整个过程,竟然完成的这样圆满的不可思议。

      海燕只是笑呵呵的说了,她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的,来还债的啊。要不然成天陪着你这呆瓜木头,不生锈了才怪呢。

      朽木白哉一直这样的坚信,绯真的到来,是致命的救赎,是不求回报的温柔,是宁静久远流长的浓厚爱意。

      这一切的幻想梦境,直到亲眼目睹了安排中的朽木露琪亚的到来,而迅速破碎开来的无力。

      一声稚嫩的兄长,再一声,就快要面临崩溃的距离。

      ——“你知道么,如果我是绯真的话,就会干脆的在这里死去,然后让一个容貌与自己几近相似的女子,牢牢的束缚在你的身边。这样,你就可以永永远远的记住她了。”

      本是饭桌上开玩笑捻来的话语,海燕还因为这样的胡说八道而被温柔的夫人狠狠的揪了耳朵去。结果当这样的一个朽木露琪亚站在自己面前时,朽木白哉脑海里顿时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没有证据,这样处心积虑的证明,究竟包涵着怎样剧烈的意义。

      只是,如果这是她唯一的心愿的话。那么,实现它吧,绯真。

      你就是要这样刻骨铭心的让我记住你而已,对不起。

      在他的身边温暖的日子里,一度的瞬间,我竟然迷失在他爽朗的笑声里淡忘了你美丽的容貌。我不是故意的,却是这样的事实在残忍的证明,他在我心里的地位,是那样坚固的无法动摇。

      志波海燕。

      直到朽木白哉死去,也永远不会遗忘这个姓名。

      朽木露琪亚申请去了人间界。大家都说她是为了散散心,太多忧郁的东西压在这个漂亮女孩的眉头,她却总是呵呵呵的强颜欢笑。却没有任何人发觉,朽木白哉那丧失了的言语,在朽木露琪亚离开尸魂界的那天开始慢慢的恢复。

      而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梅花开了么。

      梅花?六番队副队长阿散井恋次奇怪的踮起脚向窗外探望去,现在是小雪啊,十一月十一月,队长你糊涂了么?十一月哪里有什么梅花开放,这种花是要在极其寒冷的冬天里才会盛开的啊。

      朽木家的那棵梅花树,自绯真走了的这五十年以来,一直都含苞未放的没有开过。

      仿佛真的死去了一般,没有了生气。却依旧翠绿色的长满了树叶,在微风中沙沙沙的作响。

      朽木露琪亚来向朽木白哉辞行的时候,温柔的黑色眸子隐藏在黑色的发丝之下,她端庄的跪坐在他的面前,只是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的朽木白哉,却在她背过身来毅然离去的身影里,嘴角微微的上扬起来,竟然是笑了。

      露琪亚,该是你自这个枷锁中解脱出来的时候了。

      我和绯真亦是。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不会为我难过的掉眼泪呢。”

      “呵呵呵呵呵,真是的,绯真走的时候你都那么倔强的没有哭出来,我这个老是给你找麻烦的家伙,你会想念我才怪呢。”

      “你总是不说话,其实很多东西都放在心里很难受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会放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因为一个人的寂寞,是比不能说出话来更孤独的存在啊。”

      “有想要的,就试试看说出口吧。当我不在你身边的……那个时候。”

      朽木白哉站起身来,快步向庭院走去。紧跟其后的阿散井恋次大声的嚷着队长你干什么去呀慢点等等我呀,咚咚咚的赤脚追了上来。白哉只是用极其微弱的声音低低的说了句,想要看梅花啊。

      小雪的时候,明明不是梅花绽放的季节呢。

      可是有想要的东西,清楚的说出口来,真的就可以实现么,海燕。

      白哉突然停住了脚步,身后是阿散井恋次惊讶无比的表情,左手伸出来向前指着窗前的那棵梅花树,大声叫着队长你看那秃树真的开花了队长你这是使的什么魔法啊。

      什么魔法也没有。

      只是奇迹而已。

      朽木白哉静静的走向前,扶住梅树粗壮的树杆,微微吸进些许梅花动人的香气,就沉醉于其中了。

      雪白的大鸟再次飞翔在遥远的天际,拍动着巨大的双翼,啼叫出动人的音符。仍然只是孤独的一只的身影,却不断环绕在苍白的天空不肯离去。

      恋次你看,我终于知道了,那是比翼鸟……对么。

      什么队长?我什么都看不到啊,哪里来的鸟?

      朽木白哉并没有作答,那种从小到大仅仅只存活在自己内心世界里的巨大的白鸟,因为思念而生,因为思念而亡。

      一种只会呼唤志波海燕名字的白鸟。

      小雪到了,冬至还会远么。那么立春,就快要降临了吧。

      海燕。

      春天到了的时候,你总会对我微笑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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