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仙观二三事》李坤主

5、荤素

　　顾飞琼闭关十来天后，再次神清气爽元气满满的出现了。
　　她出席了第二天的早会，一反往常几乎不发言就是发言也是插科打诨岔开话题耍宝搞怪的路线，第一次正经的提出了一个议案：在全金仙观掀起荤素分界线的大讨论。
　　“这个过程必然涉及到道教教义的深入讨论，也是一个很好的提升金仙观教众理论和实践水平的机会。”顾飞琼在议案的末尾如此批示。
　　“这听上去好唯物主义，大姐你确定你提出的是金仙观教众议案不是金仙观人大议案……”顾绾尘没什么信心的说。
　　“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把现在不存在菜谱上但是你又很馋的食物堂而皇之写入食谱让你解馋的机会对吧。”顾太清冷冷的看着观主，后者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但是不管有怎样的腹诽，这一条议案还是在早会上得到了领导层的全票通过。

　　金仙观的教众对此次讨论兴致之高堪称史无前例。两名监察因此几乎没累趴下，她们的任务就是收集金仙观诸人以各种形式递交上来的关于此次讨论的玉牒并整理观点提交领导层。
　　“以任何形式我没意见，但是为什么还有写诗经体的？”顾雯向姐姐顾碟吐槽，“这都什么？‘山有林兮，鹿生其间，水有芒兮，鱼游其边。天行大道，随遇而安，予则取之，不废自然’。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人写道德经体？我不想看见‘食肉常自鲜，食蔬常自甘。诸天气荡荡，我道不味尘’。”
　　“味尘是佛教用语，虽然儒释道三位一体但是我们要能区分才行，还有我们学的道德经上把你后面这几句的模板删掉了，你说的是蜀山用的教学版本，我跟你说去买本新的不要舍不得钱，总跑蜀山收购旧书我们是会被鄙视的。”
　　“姐。”
　　“恩？”
　　“三位一体是说基督教的。”
　　“……”

　　“经过两位监察的努力，我们总结一下此次讨论的焦点。”下一次的早会上，顾飞琼主持，“荤素的焦点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我们的食谱是否应严格遵循除五荤三厌不入食谱其余食材不受限制的讨论。”
　　“什么叫五荤？”顾绾尘偷偷问顾太清。
　　顾太清看了她一眼：“你金仙观入观考试是怎么过的？我记得这道题是保留题目，届届都出啊。”
　　“所以我做错了嘛。”顾绾尘摸摸鼻子，“我以为都考了那么多次了这次肯定不会再考了就没看。”
　　“五荤是韭、薤、蒜、芸薹、胡荽，我们的五荤和佛教还是有点区别的。”
　　“韭菜和蒜是荤的吗？我说为什么吃面条的时候我总找不到蒜汁儿呢！这不是素菜吗？我一直当五荤是猪牛羊狗鸟。”顾绾尘一脸震惊。
　　“拜托，荤是草字头，本来就是指植物，你进金仙观之前连说文解字这一科都不考的吗？”顾玉瞳给了顾绾尘一个大白眼。
　　“不能怪她，本来那一科就是以前的负责人偶然抽风随便加的。之前也不考文字啊，我们的教科书是简体版的，学甲骨文金文小篆有个P用。”金仙观观主堂而皇之说粗话。
　　“那为什么负责人突然加了一科？”
　　“据说他当时正在追一部叫《神话》的天雷穿越卖萌搞笑电视剧。”
　　“……真精辟。”
　　“原来荤不是指肉啊。”
　　“现在字意和一开始发生了点变化么，现在也指肉类。”
　　“那么就是说，有人要求恢复荤字本意，增加可吃的肉类是么？”顾太清问两名监察。
　　“是。”
　　“观主以为如何？”顾太清转身问顾飞琼。
　　“呃……”
　　“五荤又称五辛，我们断五荤，是因为五荤乃天地不正之气所生，说白了就是刺激性食物，不利清明，有碍修道者修道。三厌是天地水中的生物，狭义来说是雁，狗，乌鱼，这样就算是断肉食了，何况修道者当存不忍之心，‘厌’即是此意，怎能食杀生所得之肉？”顾太清这就算是明确表态了。
　　“姜和辣椒还不是照吃，怎么不算刺激性食物？”顾绾尘嘟嘟囔囔。
　　“姜和辣椒有去寒保暖之用，不产生臭辛之气，所以不算五荤。你回去要补课。”顾太清严肃的对她说。
　　顾玉瞳同情的拍拍顾绾尘的肩：“说白了就是给自己找个借口，因为学道也会风寒感冒，需要喝姜汤；冬天冷又买不起柴火，不吃辣椒不是会冻死。”
　　“原来是实用主义。”顾绾尘恍然大悟。“找个理由就可以。”
　　“总之我们不会增加肉食，五荤也要断绝在饮食中的出现，年底再采购一批桂皮。”顾太清一锤定音，顾飞琼心底悲凉了一把。
　　“第二个讨论的集中点是——蛋类，牛奶是不是不能食用？”顾飞琼打起精神来继续在下一个问题上争取。
　　果然第二个焦点在领导层也分成了两派。
　　“我认为可以吃，”顾飞琼第一个表示赞成，“只要是未受精的鸡蛋，就不算生命，又不属刺激性五荤，为什么不可以吃？牛奶是从母牛身体出来的，出来之后就跟牛没有任何关系，而母牛失去牛奶的过程对奶牛没有任何不利影响，我们当然可以吃。”
　　“不可以吃。”顾碟反对，“鸡蛋也算肉，不过没有生命而已，如果从动物的身体剥离又不对动物造成伤害就可以，那我们不是连胎盘也可以吃了？”
　　“其实我想过用羊胎素的……”顾飞琼声音小下去小下去。
　　“所谓生命，不必太过拘泥，若是强调生命，植物也是生命，我们也不吃了？”顾梦行表态。
　　“生命和生命不一样，我们还吃蘑菇呢，煮白石还要加蜂蜜呢。总不能把白石里的生命或生命衍生品都扔了吧，难道光吃剩下的石英晶体？我觉得应该定义，凡是能再生自主恢复的生命都可以吃。”
　　“那我们不是要去吃蚯蚓和壁虎了？”顾绾尘惊叫。
　　“蚯蚓加洋葱据说很好吃，不过洋葱大概也不在我们的食谱之列，或者加仙人掌，也很美味。”顾梦环八卦兮兮的说。
　　“能吃的仙人掌只能长两节，三节以上就要砍掉重新扦插了。”
　　“你们谁还记得那个锦绣世界？当年推广仙人掌很疯狂的。”
　　“后来不是被曝光了么？就是个骗子公司。”
　　用天涯上的话来说，就是这个楼——彻底的歪了。
　　顾太清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在没有达成普遍共识之前，步子要迈小一点，谨慎，再谨慎一点。所以，金仙观的食谱中肉食以及所有有肉食嫌疑，五荤和有五荤嫌疑的食物一概取消。

　　顾飞琼在这次早会之后去找李若嬴等三人哭诉了：“我梦想了好久的肉汁拌饭和蛋麦满分……”
　　“作为一个普通平民，法律的要求是‘法无禁止即许可’，但是作为金仙观领导层，‘法无许可即禁止’。规定不能吃的，肯定不能吃；规定能吃的，肯定能吃，没规定到底是能吃还是不能吃的，肯定不能吃。”李本从《大明律》里抬起头来。
　　“闭嘴！先把你那撮刘海儿梳上去吧！堂堂observer连个束发都不会！”
　　“哟哟哟，你再牛也就在正旦那天穿个曲裾走朱雀门吧，混成直裾再说吧！”李坤主故意在顾飞琼面前转一圈得瑟李若嬴新给她买的袄裙，那可是金丝儿刺绣的啊，想到那么多金子，顾飞琼感到微微心疼。
　　“曲裾怎么了！你也就是个曲裾！”顾飞琼愤愤的说，“你妹！”
　　“别，别我妹，我可承受不起，我一个妹妹也没有，”李若嬴放下了手里的玉笏，“你妹，你全家都妹妹。”
　　顾飞琼气得说不出话来，李本温油的笑了笑，安慰她：“行啦，改天再来，我们请你顿好的，给你添点油水。”
　　顾飞琼流着口水回金仙观去了，后来这三人兑现诺言时……好吧我们不剧透，到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