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仙观二三事》李坤主

30、恐惧

　　金仙观的众位表示空虚寂寞冷，太久没出镜了好无聊。
　　作者不敢得罪众位cosplay爱好者，所以读者们你们懂的。
　　本期故事要做一个现场澄清，我们收到很多读者来信发现大部分读者都犯了一个错误，以往的轻喜剧风格可能误导了各位让大家以为金仙观的众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乐天派，尤其是观主顾飞琼属于那种“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CEO顾太清属于那种“天塌下来有紧急预案”，CEO助理顾绾尘属于那种“天塌下来有CEO”，首席财政官CFO顾玉瞳属于那种“天塌下来之前要科普一下天其实是个笼统的说法应该叫大气层，分为平流层对流层……”，左右监察属于那种“天塌下来晚上吃什么”，左右护法属于那种“天塌下来……就塌下来吧”的人。
　　所以大家认为金仙观的人最多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忧虑，却永远也不会恐惧。
　　错了。
　　CEO会拿出金仙观的招生简章给你看，然后告诉你金仙观只招人，没有七情六欲的动物是绝对不予考虑的。
　　恐惧绝对是最重要的特质。
　　梵音天招人的标准也差不多，从来不收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所以梵音天其实很讨厌招有信仰的人，这样的人无所畏惧也就不能懂得执行。
　　但是在梵音天成立初期，规章制度还不那么完善的时候，不知恐惧的家伙曾经是有的，不过很快就被开除了。比较例外的是霓虹。霓虹一开始的确是什么都不怕的，但是就在她成了“七君子”之一并最终被梵音天决定除名的前一刻，她突然找到了恐惧的感觉，于是她被留了下来。遗憾的是，很多年后她克服了自己的这个恐惧，然后她就公然抗了一系列的命，最终梵音天被迫对她执行了一日囚。

　　星盟的人一向很全，cosplay的时候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所有的对应角色都已经有了。
　　只有一个位置空缺，还是不能忽视的空缺。
　　这位置很重要。
　　重要到cos的人选还没定，服装早就设计了好几身儿了。
　　李若嬴在星盟总部一杯接一杯的喝果汁，看着墙上挂的那几身衣裳哭，发酒疯。
　　罗美不止一次说过她这个盟主其实就是个空壳子代理，实权远不如顾飞琼这个观主。因为同样是不干活，罗美是想干也没人买账，顾飞琼是想不干都没人答应。
　　不要小看这其中的区别。顾飞琼是指定的紧急情况下李本的接班人，也就是说，将来李本如果因为突发情况不能执行任务了，紧急接替她的一定是顾飞琼。如果是正常退休，那么顾飞琼有可能接任，也可能不接任，梵音天对于空降新部长也是很有心得的。可是对于罗美来说，无论李若嬴将来遇到什么情况，她都不可能接任。
　　本来星盟的盟主对应着金仙观的观主，各方面配置都应该是相近的。
　　李若嬴对罗美说过：如果她还在，那么这身衣服这个地位，妥妥是她的。
　　罗美看着那身莫名其妙镶白毛边儿绿缎子底儿绣粉红色云纹的衣服，原来是霓虹。
　　包括对应顾太清的罗伞和对应顾绾尘的罗虹，全都是给霓虹接班准备的标配。
　　罗美耸耸肩：无所谓。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活儿，这个傀儡当得很勉强。
　　罗美当年有过无数个名字，当然这名字都不是她自己起的，是神给的。她最后一个伪装身份是梅·卡斯提尔一级上将，很多年之后她看《邪恶力量》时才大呼小叫的说原来我的名字曾经有这么牛叉的含义！
　　罗伞一羽扇削到她头上：你丫闭嘴。事实上“一级上将”的含义更牛叉。
　　罗美还真去查了查，然后乖乖闭嘴。
　　罗伞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的恐惧包括恐怖灵异片，她比较不能看见罗美如痴如醉的欣赏《邪恶力量》《行尸走肉》之类的连续剧。

　　金仙观众人都面临过“终极恐惧”这样的问题。
　　这是一个哲学高度的问题，就是要回答“人到底怕什么”的问题。有些人怕猫怕狗怕虫子怕爬行动物或者怕尖锐的物品怕高处的风怕空旷的广场怕幽闭的小空间怕黑……这些都只是表象。
　　有人曾经不屑一顾的总结过：怕什么，其实归根到底还不是怕死。
　　有道理但不全对。顾太清在“big brush”的资料中找到那个经受住了所有酷刑考验但是面对女儿遭遇sbqf的威胁时崩溃的人的记录，从而推翻了那个总结，怕死是对的，但是这仍然是表象。
　　在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

　　顾飞琼被梵音天送到普通人的世界隐藏的时候，一直浑浑噩噩的的混日子，不知道自己怕什么，生病的时候也忧虑过，觉得自己是怕死，但是又觉得不是，混来混去混到实验室里以后，有一天她看到了桌面上的一个塑料瓶子，滚来滚去，时快时慢。
　　顾飞琼放下手里所有的活儿看着那个瓶子一直那样滚来滚去。
　　她看了很久。
　　等她意识到实验室是一个基本密闭没开空调的环境时她的精神崩溃了。
　　然后迅速重建。

　　顾太清被下放到人界除了上学混日子以外兼职写小说，她的小说很奇怪，读者都说很接地气儿的那种。
　　因为顾太清有意识的总在避免使用某些情节和某些字眼儿。她轻易不说“death”，也不说“sbqf”“暴力”之类的词儿。这和日常的生活有某种一致性。读者说她的小说挺干净，编辑部说审稿省心啊肯定没有法律不让写的那些东西，但是副作用是有时候写的内容太过隐晦读者看不懂。
　　顾太清一直都觉得不太对劲，读完《天才向左，疯子在右》之后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做一个编剧同时做一个演员的感觉真是太差了。她所写的小说似乎会选择性变成她自己的命运，比如她成了一个作家，比如她获得了出境的机会，比如她的永生。所以顾太清不敢写那些负面的词汇，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人打自己的脸总是下不去手的。
　　顾太清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如果整个世界都是唯心的，如果每个人都是编剧，每个人都操控着世界上所有人的命运，那么——不可解释的事情就是：难道不会出现两个编剧剧情抵触的情况吗？这种情况下会怎么样呢？
　　这或许根本不是问题，当顾太清意识到那无比明显且明确的答案的时候，她的世界崩溃了。
　　然后迅速重建。

　　顾绾尘曾经一直做同样的梦。
　　梦见自己被人追杀。
　　后来这个细节被路人甲拿去写进了小说里面。
　　顾绾尘在梦里遇不到任何自己认识的人，连追杀自己的人也是陌生的，自己因为说了什么而惹祸，于是就不停的逃走，最后都会被发现，但是在被处死前一刻醒来。
　　顾绾尘奇怪于自己没有在睡梦中死去的经历。
　　她醒来后想着那些奇怪的梦，奇怪的真切着。
　　假如那样的梦是真的，那么梦里的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了呢？
　　顾绾尘满身冷汗的醒来，觉得自己的梦境崩溃了。
　　然后迅速重建。

　　顾梦行和顾梦环很少做噩梦，她们曾经的经历比噩梦可怕太多了。
　　星盟的罗梦行和罗梦环跟着罗美之前干过好几年的恐怖分子，这就够可以了，但是这俩听过顾梦行和顾梦环的一点自述之后立马觉得自己那几年的生活简直是世外桃源。
　　顾梦行和顾梦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她们反正打记事儿起就在那个环境中生活，那个环境中的一切对她们来说很正常，她们和其他人交流的时候面对别人的大惊小怪产生了深深的鄙视“这有什么好吃惊的”。
　　有心理学家曾经非常好心的给她们讲了南瓜从刚结果开始就承受巨大的压力，最后甚至可以承受几千斤的重压，用这个例子来鼓励姐妹俩：你能承受的压力，也许远大于你想象的。
　　但是李本对她们说：“南瓜的确可以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但是这不是全部真相。你们知道那个南瓜怎么样了么？当人们把南瓜剖开，发现这个南瓜没有什么瓜瓤，瓜瓤变成了一种丝状结构，用以更好的承重。”
　　也就是说，在不正常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南瓜还活着，却已经不再是南瓜了。
　　顾梦行和顾梦环的人生崩溃了。
　　然后迅速重建。

　　顾碟顾雯以为自己最害怕的是饥饿。
　　等到真的饥饿降临她们才发现自己错了。
　　安徒生笔下那个踩面包的小英娥变成了僵硬的石像，她陷入饥饿中，却只是陷入饥饿中，她能感受到饥饿的一切痛苦，一直感受着，作为她浪费粮食的惩罚。
　　她想呼救，但是不能发出声音。
　　她知道她将永远的被饥饿折磨着。
　　这个认知让顾碟顾雯的思想崩溃了。
　　然后迅速重建。

　　顾玉瞳和霓虹曾经颇有共同语言。
　　她俩都没有什么可恐惧的。
　　世界上的人分好几种，有的人生来是控制命运的，有的人是被命运控制的，有的人是跟命运交朋友的，这俩人是来经历命运的。
　　经历完就算，路程即终点，放得下，不执著。
　　当然，霓虹曾经比顾玉瞳执着，她全部的人生意义就是抹掉父亲的国度——东瀛。
　　但是当霓虹发现自己每一天都一样的时候，无穷无尽的重复着只有一天的生活，再也没有什么可经历的事情的时候，她想跟顾飞琼交流却发现顾飞琼永远回答同样的话不可能理解她的时候，她崩溃了。
　　顾玉瞳是在看顾太清开列给她的书单的时候崩溃的——顾玉瞳拿着书单冲进玄极阁把书单摔倒顾太清脸上——没有成功，因为顾碟在。
　　“为什么重复重复再重复！人类是这么没有创意的吗！”顾玉瞳对着顾太清大喊大叫。
　　顾太清看了看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单：“我已经崩溃过了，现在轮到你了。”

　　在金仙观领导层提交的所有个人鉴定中，终极恐惧一栏都写了一样的答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