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引，神仙调》水渺

18、第十八章

　　花信吃的浆果，长在栖阳宫后面的树林子里，花千树每次来九重天找我，也在栖阳宫后面的树林子里，于是我最爱去的地方，就是栖阳宫后面的树林子。

　　“阿锦，你到底还要在栖阳宫待多久？”斑驳的光影肆无忌惮的挥洒在花千树的身上，明明暗暗，重重叠叠，他冷清着一张俊脸，十分不悦。

　　我努力压了压内心翻腾的酸楚：“时间到了，我自然会离开。”

　　花千树抖了抖系在腰间的乾坤袋，翻出两片云片糕来给我吃，味道还是那样软糯香甜，细细品来，却少了种味道，元溪镇的糕点师傅手艺退步了？

　　良久，花千树才轻轻吐出一句话：“离九霄远些。”

　　我抬头怔愣着瞅着他，此人为真知己也，九霄的确适合远观。

　　“花花，你教我法术吧。”我郑重其事的说道：“上次你就答应了要教我的。”

　　“我走后你是不是跟东离乐学过法术？”花千树问道。

　　我点点头承认了，但一想效果，心里又郁闷了不少，问题是我怎么学都学不会啊，虽然东离乐的法子残暴些，但说真的，还是有些效果的。

　　“想必那些法诀你还记得，照着练就是。”

　　“唉？你不教我些新的东西？”

　　花千树闷闷笑了一声：“你确定你能会？”

　　真是赤、裸、裸的鄙视，简直就是在践踏我的仙格，不过，谁叫我这么笨呢。

　　“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花千树把刚刚摘到的浆果递给我，自己拈朵云飞走了。

　　“你，你……”我话还没说完，这厮就没了踪影，果然是来无影去无踪。

　　我掂了掂手里的浆果，转身回东暖阁。蓦然抬首，花影深处，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掠过，我心内一惊，这莫非是九霄？

　　待我走至那处时，了无踪迹，难道刚刚被细碎的花影晃了眼，看错了？绝对是看错了，我心下略微的松了一口气。

　　“你那天说的情郎便是他？”清若琅玉的声音从头顶击来，吓得我差点跌坐在地上。

　　九霄稳稳的扶住了我：“这是心虚的？”

　　我心虚个什么劲儿：“太子殿下这是盯梢来了。”

　　“我就是好奇多难采的浆果，让你巴巴的用了两个时辰，你出事事小，饿着信儿事大。”

　　这世道不仅后娘不好当，奶娘也不好当。

　　“九霄……”

　　本来欲转身就走的九霄，听我叫他便顿住了步子，清光潋滟的桃花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瞧，就算不心虚也被瞧出了几分心虚，没人告诉过你，直勾勾的盯着姑娘家瞧是不礼貌的行为吗？

　　九霄侧过头去，轻舒了一口气：“下不为例”

　　精致如美玉雕琢的面孔，棱角分明的轮廓，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显露出几分落寞的神色。

　　我脱口而出：“九霄，你认认真真的爱过一个人吗？”

　　九霄微微的低着头欣赏花圃里的牡丹，额角几缕发丝轻轻的垂落下来，挡住了他的眉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温柔的喃呢道：“爱过”

　　我把心脏轻轻松松的放在肚子里：“到时候还要请太子殿下成全。”

　　九霄倏然抬头，目光犀利利的逼仄过来：“成全？”

　　“成全谁？”

　　“谁又来成全我？”

　　九霄的神色越发的凌厉，树林里罡风四起，卷起纷杂的落叶与枯枝，眼前一片飞沙走石。他的长发被风狠狠的鼓起，迅速由墨色变为银白色，额间的猩红色的雷电印记乍隐乍现，脸色煞白，神智也不大清晰，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我心内警铃大起，凭我的功力万万压制不住，早听说九霄太子有病，但不曾想并不是病而是走火入魔，是心内生了执念的魔。

　　“九霄，九霄……”

　　他为什么会这样？

　　“九霄，九霄……”

　　我梦里的那个少年并不是这样的。

　　“九霄，九霄……”

　　我从背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却不想他猛的箍住我的手，狠狠的挣开，嘴里喃喃道：“不是她，不是她，你们都不是她，不是她！”

　　她是谁？

　　“我的时间不多了。”浓烈而黯哑的绝望的嘶喊扑面而来，不留余地，原先澄澈的桃花眸子汩汩淌着血泪，“我没有时间了。”

　　我鼻孔一酸，险险的哭出声来，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不松开：“九霄，别这样。”

　　九霄依旧充耳不闻，兀自的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道：“我再也找不到她了，阿锦。”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找谁，我替你找。”

　　“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拿话来激他。

　　“九霄……”

　　“阿九……”

　　“阿霄……”

　　我轻轻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听他一颗躁动的心不停转地跳动：“九郞，我哪也不去。”

　　果然好了些，原来是吃这套，我寻思着要不要多叫几声，平复一下他受伤的心灵。

　　空中灵光大盛，天帝他老人家的御辇堪堪的停在栖阳宫：“你们哪个又提她的名字了，当朕的口谕都是耳旁风吗？”

　　这边还没安抚好，那边又怒了一个。

　　天帝瞅准九霄的位置便急急的奔了过来，一把从我怀里夺过他儿子，连连叹息道：“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我这是第二次见天帝，他并不如前些日子在花信的百日宴上看上去那么爽朗，隐隐的倒有些老态。

　　“你这丫头还抓着他做什么？”天帝嗔怒道。

　　我一个冷战回过神来，赶紧松开手来，松了半天两只手还黏在一起，我无辜的瞅着天帝，这回真不是我的错，是九霄不放手。

　　天帝尴尬的转过头去，我们以一种很奇怪的走姿回到了东暖阁，天帝给九霄施法，我看着天帝给九霄施法，心里疑惑不已。

　　半个时辰后……

　　天帝施完法后，便盯着我瞧了半天，锋利的眉头叠了又叠：“每次九霄走火入魔，九重天上非死即伤，这次倒也算是安静。”

　　刚刚差点吓死我，这也算是安静？

　　天帝转而又望了望九霄，见他满脸血痕，又不自主的抽搐着嘴角，我见状忙不迭的拿袖子给他擦拭，脸还没干净袖子又沾满了血迹，我无语的望着九霄，他怎么这么能哭！

　　天帝低头沉思了片刻，方爽朗的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怎么就原来如此了，我还蒙在鼓里呢。

　　“既然是这样，朕就为你们指婚好了，也算了却了朕的一桩心事。”

　　天帝，你老人家真的没听说过，包办婚姻害死人吗？！

　　“太子殿下他心里有别人，喜欢的不是我，陛下这么做真的好吗？”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争取说服他老人家放弃这个荒唐的念头。

　　“他心里就算有鬼这婚朕也给你们指定了。”我总算明白九霄那股子偏执劲儿随谁了。

　　“……”

　　“父皇……”九霄虚弱的喊了一声，天帝陛下的注意力成功的被吸引了过去，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你出去！”九霄翻身背对着我，恶狠狠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