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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番外·江月年年(一)·心蛊 ...

  •   江月年年(一)·心蛊

      当曲尘死讯传到令狐伤耳边已经是过了两天了,彼时的他正在庭院里擦拭着自己的剑。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手难得的一抖,丝丝鲜血便污了他方才擦好的剑身。

      院子里的月光倾泻在青石砖地上,让人无由的升起了寒意。

      来报的探子跪在地上,不敢拿眼角去瞅自家长老那晦暗不明的脸色。待到他跪到全身都发麻,才听到上头传来令狐伤冰冷的声音,“退下吧。”

      禀了声“是”后,他忙不迭的退下。经过外院时意外的看到了快步行来的苏曼莎,他弯了身子请安,余光看到那位总是与逐日长老淡漠无二的摘星长老此刻如风一般急急前去。

      那三位的纠葛他也是有所耳闻,他不敢多问,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句逐日长老好福气,又悄悄退下了。

      苏曼莎走进庭院时,令狐伤已经将那处血渍擦去了。他收起了剑,面上仍是古井无波的模样。

      苏曼莎看着他的脸,想要在他脸上刨根问底的摸出别样的情绪,最终仍是无果。

      在苏曼莎记忆里,这个男人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在她小的时候,还偶尔在他脸上还能看到温和的神请,后来她被安禄山召令侍寝后他为了避嫌也鲜少与她来往,不知不觉间那唯一有的温情也看不到了。

      再后来,他便远离了她,替安禄山出邦打点各种事情,大约是笼络人心或者杀人灭口一类的。那个时候他拒绝了安禄山的要求,孤身一人没带任何侍从,唯一跟着他走遍天涯海角的就是那个紫衣女子。

      “……师父。”她张口,声音也是出乎她意料的镇定,“她去了。”

      苏曼莎心里的发着抖的,没由来的觉得一片心寒。可是声音又是不带一丝感情,大约是她伪装的久了,或许又是幼时的经历,她习惯对着谁都带着一副冷漠的面具,如今那面具已经融入她的骨肉,植入她的血脉,想摘也摘不掉了。

      而那幼时逗着她发火的人再也不在了。

      今夜的月亮真圆。抬起头逼下眼眶的酸意时,苏曼莎这么想着。

      那月亮又圆又大,月色如水此时照在身上却像是万层冰霜,她觉得身上都是冷的,冷的她直想打颤。她低头望向她的师父,见他的眉梢间还是淡淡的色彩并无所动,她觉得心更凉了。

      十一年的如影相随,却连这人的黯然神伤都换不来。在这一刻,她觉得曲尘是该哭的。

      但是死了的人又怎么会流下眼泪?只盼她魂兮归来之日,看不到此般景象才好。苏曼莎平复下心绪,才缓缓从庭院中走出去。

      她自然看不到在她走出庭院的那个刹那,令狐伤的手握紧了剑柄,那陪伴他多年的长剑,竟被他的内力震出丝丝裂痕。

      他在院子里站了一宿,露水湿了满肩。

      令狐伤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悠长迷蒙的梦,从那个探子带来曲尘的死讯的那个瞬间起,再到苏曼莎开口时结束。

      他鲜少做梦,这会让他在睡觉时麻痹轻敌。年少的时候他会做梦,西域第一剑客的名头招来的敌人不少,有一次在梦中险些遭了袭击,后来他便努力克制自己学着浅眠,一睡觉便学着前人悬梁刺股,久而久之他也不再做梦了。

      当探子告诉他曲尘死了的时候,他恍惚间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那种做梦的感觉在他身边萦绕。他觉得脚步是虚浮的,就连思考都不甚清晰,他视线焦距不定。迷蒙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总是穿着紫衣的女子,她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声音轻柔的像云朵,“累了?怎么不多睡会?”

      那一刻,他是不想醒的。他茫然的遣了那探子,又看见苏曼莎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她眼角微红却不自知,她开口说道——

      “师父,她去了。”

      她去了。

      犹如当头一棒,又如同有一只大手将他从梦境中拽了出来,——他想起幼时被自己扎的血肉模糊的大腿和被扯得鲜血淋漓的头发,那疼痛时隔多年,又如同昨日一梦。他发现身上是疼的,可又偏偏没有受伤,他仔细想来,又得出了答案。

      哦,这回疼在心里了。

      他不语,面色淡然如水。自己一手抚养大的徒儿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里满是失望,令狐伤仍是沉默着,他习惯了这样,心里波澜万千面上又是一潭死水。

      在令狐伤冷淡的目光下,苏曼莎转身离去了,她走之前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

      借着月色,他隐约看见了她唇形道,“值得么。”

      值得么?值得么。

      他突然也想问,曲尘,你值得么。

      十一年,她陪着他从龙门到长安,走遍大唐每一块地方,又随他离开了熟悉的土地远赴高丽。从十八岁到二十九岁,她无怨无悔的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一心扑在苏曼莎身上,看着他冷漠的对待她的情感,看着他一步步从西域第一剑客走到如今令人闻风丧胆的逐日长老。

      直到现在,她再也看不见他,而他也永远没有机会问她了。

      令狐伤站着,觉得身上已经冷到没有知觉了。

      恍惚间他想起曲尘叛离狼牙前的那段时间,她比以前更喜欢待在自己身边,就坐在远远地地方,看着他,有时候一看就是一整天。后来她偷偷的剪下了他的头发,把她的头发也剪下一撮牢牢地绑了个结,一起塞进贴身的袋子里,半是开玩笑的说道这是中原人的结发同心两不疑。

      见他有些愠怒,她又扯了个借口说是要给他练凤凰蛊,这是宿主的药引子。后来令狐伤日理万机,这事也就被抛诸脑后了。现在想想其实他一直没有告诉她,其实黑与银白放在一起,也是好看的。

      令狐伤看着天色由昏黑到白,又将那十一年的漫长记忆在脑海中拿了把小筛子缓缓滤过,这才发现他和曲尘其实并没有经历什么特别的事,可是蓦然回首,处处都是她的身影。

      她把十一年的岁月和满腔的炽爱练成了一道蛊,用她最后的决绝与生命种在了他的心上,从此再无解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番外·江月年年(一)·心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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