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成全》十四园子

23、前尘往事

　　吃过饭，苏言忙收拾，给他们整理房间，宫祁在一边对付也交代事情，沐栩在外面空地站了会儿，几分钟后，一个人默默走出了院子。

　　来的路上她看见了成片的麦草堆，她身手敏捷地爬上其中一个。

　　坐在高高厚实的草堆上，眺望远处一望无垠的庄稼地和星星点点的灯火，接连不断的蟋蟀声和狗叫唤听在耳里并不觉得烦扰，好像只要大口呼吸就闻得到蔬菜和麦穗的浓郁香气，整片天地全在月光的温柔怀抱中。

　　真是有想流泪的冲动。

　　“苏言这个小姑娘还不错。”

　　沐栩警戒性之低，宫祁安闲逍遥地躺在她身边，手枕在脑后，跟她往一个方向看。

　　“……看上人家了？”沐栩口吻不温不火的，怪有点吃味。

　　“凡是有几分像你，就叫看上的话，那我还费尽心机买正版放家里干什么，正版故事长节奏慢让我等又爱卡带，我可以抱一大堆盗版回家啊，五花八门的每天都新颖。”宫祁坐起来头置在她肩上，故意气她。

　　“你敢！”沐栩怒着一张脸扭脖子撞他额头，手去掐他腰间的肉，动作语气骄横又霸道。

　　宫祁把火爆的小老虎四肢制伏弄进两腿间抱好，吻着她的苹果肌低低地笑：“吃醋像这样表达出来才对，痛一样。栩栩，有时候你太克制自己了，我在这里，你不需要的。”

　　你不需要把难受积成山最后独自扛起铁锤敲碎它，因为你的男人会帮你。

　　沐栩挥舞的手脚突然停住，她背对着他，月光晃晃照在脸上，水光潋滟。沐栩蜷缩的身子像只小虾米，她的肩膀由平缓到剧烈无声地抖动，似秋风里摇摇欲坠的落叶，宫祁将她环绕得更紧，他手刚拍上她的背，沐栩就嚎啕大哭出来。

　　宫祁那一刻觉得刀枪入身也不如她泪光闪闪带来的痛刻骨。

　　沐栩渐渐放低了哭声，小小抽泣了几下，就着宫祁的黑色大衣乱擦一气，眼睛肿得像两个圆葡萄，泪痕一目了然。

　　“她是我姐姐，沐倩。”哭过的声音嘶哑鼻音重。

　　她没头没脑的话跳出来，宫祁沉下心，揉揉她的头发，继续听她说。

　　“我们不是一个爸爸，她是跟着妈妈改嫁过来的，她大我七岁。她长得像她亲生爸爸，标准的美人脸，比我漂亮多了，听妈妈说，小时候她走在街上，夸张到有外国人以为她是童星跑来跟她合影，她是他们学校唯一两个被选拔到国家歌舞艺术中心的其中之一，呵呵……”

　　“在我眼里，没人比得过你。”宫祁点吻她的耳朵，狂傲地说。

　　沐栩抿唇轻笑。

　　“一切能让人尽情释放的事物她都喜欢，唱歌跳舞，表演运动，后来是打架、吸那种东西……中途曾经有两年时间她被送回她爸爸那里生活，就是那两年改变了她……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她太好看了啊，好看到刚到新学校就成了公认的校花，出尽风头。有背景的女生心里不痛快了，一群人骗她到河边，天天拳打脚踢，嘲谑，辱骂，威胁……一身伤不敢和那边的家人说，说了也没人理。”

　　“与其被人踩在脚底生不如死，不如残酷冷血过他们，看谁糟蹋谁。这是她后来的话。以恶制恶的方法啊，最后毁的是谁呢……”沐栩悲戚地摇头。

　　“她开始旷课，打架，混迪吧，当舞女，偷家里的钱，男女关系混乱，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所有被看做是学坏的标志，她一样不少。她住回来一心想跑，劝不过，打不听，爸妈关不住她，不是深更半夜丢下我，就是带我一起去下雨房顶都会漏水的贫民窟找她。找到又怎样呢？她穷得要去偷隔壁孤寡老人的剩饭剩菜也不愿意回家……”

　　宫祁抱紧了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沐栩。

　　“我时常会觉得妈妈爱她胜过爱我，她总是对她宽容，对我严厉，她未婚先孕生下一个男孩，妈妈嘴里骂却放在心上疼，帮她带孩子，对她的无故失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从妈妈生病到去世，她加起来出现不到十次！爸爸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对我们俩一视同仁，不曾半点亏待过她，她呢，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说看望也是别有目的。”

　　“她那么不好，你却做不到不关心她。”宫祁很寻常地说道，有很弱很弱的叹气声混杂在里面。

　　沐栩意外地没有被揭破的难堪，她坦然承认：“她陪我练字，教我跳舞，聊穿衣打扮，跟我分享她最喜欢的音乐和歌手，她到学校帮我开家长会，同学羡慕我说你妈妈好年轻好漂亮，被坏男生追她去吓唬他们然后每天放学接我回家，她总爱说长姐为母，你要听我的话……很好笑是不是？她那么不听话却要我听她的话，哈哈……”

　　沐栩边说边笑，边笑边哭，笑得苍凉，哭得酸心。

　　宫祁不厌其烦地替她拭掉泉涌一样的泪水，又吻上她的眼睛，似要把她的伤心全都吞下去。

　　“所以那时你忌妒苏言。”

　　沐栩睁着泪汪汪的双眼嗔怪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宫祁脸上是“什么躲得过我的眼”的高傲，他帅气地笑着给她擦眼泪，“沐倩对苏言的保护关怀让你想到小时候的她和你，那是她留给你最珍贵的回忆，可这份绝无仅有的回忆正在被人复制，你不甘，对外人尚且如此，而对家人不闻不问，你气，她性情作风一如当年的直爽刚强，不善自制，你感怀。”

　　宫祁顿了顿，“有一点你跟她太像，对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义无反顾。”

　　沐栩在宫祁话音刚落的那一秒，盖住了他的唇。

　　他懂她啊，一丝一毫都懂。

　　这次是沐栩在操控两人的亲吻，她有些急迫地撕咬他的唇瓣，似乎又怕咬痛了他，伸出舌头轻轻柔柔地舔，她没有过深地进入他嘴里，只是无比眷念依赖地缠住他，咸热的泪液渗进宫祁口中，他甘之如饴，满腔满怀的激昂都因她化为股股深情。

　　沐栩嘴唇退开，两人中间拉出一条细细的银丝。

　　“所以我一定会帮苏言，她是个好女孩，她会有很光明的前途，不能被这种环境毁了……宫祁，你同意吗？”

　　宫祁在她鼻尖蜻蜓点水一吻，“完全同意，我的宝贝。”

　　沐栩破涕为笑。

　　“那陈安泽的事呢？你预备怎么办？”宫祁对沐栩抛出一记重磅。

　　“你知道陈安泽？！”沐栩鼓大了眼睛，惊叫声在宁静的夜里尤其响亮。

　　“陈安泽拿的是我的货，至于他消失的原因，是被人挟持还是与人合谋，我会查出来，不管哪一种，他的下场都不好过。”宫祁眼中的狠戾展露无遗。

　　沐栩抓住宫祁的衣服，六神无主地问：“货不见了你会不会有事？那边情况还好吗？有线索了吗？你要不要亲自过去查看？这个杀千刀的陈安泽，让他死在缅甸好了，最好曝尸荒野！”

　　呵，眼前为他心惊胆战的女人真美，美到他想生生世世和她绑在一块。

　　宫祁危险地眯起眼睛迫近她：“事大了……我的女人瞒着我自作主张想办法找人，有事不告诉我，怀疑我的能力，你说我该怎么惩罚她？”

　　沐栩吞吞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干笑两声：“……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怎么会怀疑你呢……我只是担心……对，担心！我担心给你造成大麻烦……啊不是不是……我怕你卷进是非之地受到伤害……”

　　她笨嘴拙舌的呆样让宫祁的狼子野心自发地扩张，他捧近她的小脑袋要做刚刚未完成的事。

　　沐栩对他的惩罚招数如数家珍，这种深度□□摧残没多点时间缓不过来的，好吧，不叫摧残，是交流……

　　趁还没被他完全夺去呼吸，沐栩在换气的空隙对宫祁说：“等一下，我有礼物送你！”

　　宫祁可疑地从她身上抬起头，沐栩立即像一条滑碌碌的鱼从他身下钻出去跳下麦草堆，甩下一句“等我”就跑了。

　　宫祁无语仰望苍天，尽力平息满身□□，到嘴的鸭子飞了，还是从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