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者》沈雁平

3、第二回 数字

　　又是在这里。
　　还是在这里。
　　和一般的梦境有所不同的是赵枫明明知道这是虚幻的，但却无法令自己摆脱这场梦魇。
　　这的确是做梦吗？如果是做梦，眼前的景象却为什么如此真实呢？听说有一个辨认真实和梦境的方法十分有效，赵枫使劲掐了一下大腿，嗯，果然一点也不痛。
　　不过虽然知道是幻境，那种恐怖的感觉却一点也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
　　仍然是迷雾。
　　空气中的湿度高得令人窒息。
　　那个人停在自己的面前，一动不动。
　　战栗着，赵枫以目中的余光竭力想辨认那人的面目。
　　那人站得如此之近，赵枫都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踩在草地中的黑色鞋面，然而，却看不到他的脸。
　　那个人是没有脸的吗？
　　赵枫感觉全身的血液的飞驰，没有脸的人？
　　虽然在梦中，但面前的人如果真的没有脸的话……
　　没有脸的话……
　　那个人，忽然说话了。
　　声音和语调都模糊而难以分辨。
　　“我……是……”
　　***
　　赵枫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发呆，昨晚的梦境和以往好像出现了某些区别，就好像电影的结尾增加了几分钟一样。
　　“我是什么呢？难道要告诉我他的名字？难道他是本身就是幽灵，是要告诉我他是无辜的……”赵枫念道，“我是无辜的……好像也很合情合理……呃……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从一个小盒子中翻出一枚放大镜来，赵枫右手翻开右眼的下眼眶，左手持放大镜，仔细的端详着。
　　“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镜子中赵枫右眼球下有一行细小黑线，放大镜中却将那行黑线放大数十倍，好像是数字，好像是可以读取的阿拉伯数字。
　　“我的眼中为什么会有这个？” 看着放大镜中硕大的眼球下端树状血丝间的那行数字，赵枫的表情难以形容，古怪而惊异。
　　发现自己右眼的异状已经有好几天了，赵枫谁都没有告诉，也许下意识里他认为这件事非常神秘，并伴随着危险。另外那张相片又给了他某些疑惑。所以赵枫将这个当作内心的秘密收藏起来，且决心以自己的力量来调查这件事。
　　或许这是自己精神错乱的前兆，不过也许真的会有所发现，谁知道呢？赵枫这样想着。
　　他数次想分辨眼球下的那行数字的内容，但是即使在放大镜下，这些信息也实在太过微小而难于分辨。
　　某些数字即像“9”又像“4”，某些数字即像“1”又像“7”，想要明确的读解异常的困难，赵枫做出了一张表格，将可能会是正确的答案都一一写下，足足有两大张之多。
　　有时上课的时候，赵枫偷偷将纸拿出来分析，没事便又自己观察自己的眼球下的那行东西。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而且印在眼球的表面也没有任何突起和病症的痕迹，眼睛更是没有感觉任何异样，这更加大了赵枫的疑惑。
　　“的确非常可疑，如果是人工做上去的，那一定是在两年之前发生的，也就是我失去记忆中的一段，这窜数字是人员编号？是我的号码？或者是密码？一段机密文件的PASSWORD？刻在那个地方有什么意义呢？这会不会可能就是我失去记忆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我才……”
　　清醒的时候，赵枫便疑心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但是每当说服自己不要去想的时候，镜子中真实存在的那组数字却让他难以自释。
　　“也许，我是疯了，也许，这真的是一个阴谋，”赵枫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那个人到底想说什么呢？我是……他想说我是什么呢？”

　　望向窗外，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晴天，又是周日，同时也是莫文蔚演唱会的当天。
　　虽然演唱会是七点开始，却和胖子约了在西果茶餐厅五点见面，西果茶餐厅是他们经常聚会的地方，环境不错，离市里绝大多数娱乐场所都不远，消费不贵，十块钱两杯大杯奶茶就可以混半天，他们很难得才找到这块风水宝地，他们玩游戏讨论通关功略在那里，翻色情杂志看大波美女在那里，于是在演唱会之前在那里聚头也再正常不过。
　　中午时电话里胖子洋洋得意的说说他已经查到了什么,这个消息让赵枫十分忐忑，尽管他把相片给了胖子要他查查有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但是他实在也不会认为胖子真的能查到什么，从电话里胖子的神气劲赵枫认为他从相片中得到的东西决不简单。
　　傍晚之前无法联络到胖子，原因也让赵枫一度迷惑不解，这个爱吃爱睡又好色的死胖子居然是基督教徒，而且从小就接受过洗礼的，而今天他必须去做礼拜，同时好像还有一个什么仪式在今天举行，因此可能会耽误一些时间。赵枫开始以为这是家学渊源，他的父母都是虔诚的教徒，也许这是唯一的原因了。不过后来得知，这个居然也是刘石元本身的意志，在吃喝和色情杂志及莫文蔚外，胖子也是业余但绝对专业的宗教专家，对于上帝的存在也深信不疑。虽然一直在犯各种各样的原罪，但是他也一直相信能让上帝他老人家放他一马。
　　赵枫在街上无目的的闲逛了两个多小时，百无聊赖，于是不到四点就已经在西果茶餐厅打发时间了。
　　虽说是打发时间，赵枫却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相片的事一定不是唯一的原因。
　　早在三天前，胖子的情报网就已经得到消息，“班花” 已经被约观看莫文蔚的演唱会，而约会者当然是“万人迷”李苑。
　　“这时他们应该在约会吧，”赵枫的心在隐隐作痛，虽然知道自己是没有指望的，但是在事实面前，赵枫还是有些难以面对。“俊男美女是良配，我是永远没指望的了。”
　　他握着杯子的手不停交叉着，等待胖子到来的时间过得如此缓慢，让他充分的理解了相对论的含义。
　　赵枫忽然发现对面远处坐着的有几个人在注意自己。其中一个是金毛，个子似乎很高，还有一个脖子上套着很粗的一条金项链，在室内还戴着黑墨镜，两人都穿着很时髦的样子，刁着香烟，脚都架在餐桌上，举手投足间颇为骄横跋扈，显然是这一带的地痞。
　　一般而言，对于这种惹不起的主，赵枫都避之大吉的，但是今天好像有些异常，当他有意躲避对方的目光时，余晖中却发现对方在对自己指指点点。
　　“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吗？”赵枫暗自查看自己的衣着，十分平常，没有什么不妥。
　　赵枫侧过身去将脸对着街面，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那个金毛在对自己冷笑，这让赵枫有些毛骨悚然。
　　“我还是离开这里好，”转念间，赵枫又暗忖道：“但这样就等不到胖子了，在演唱会人群拥挤恐怕很难找到他，而且今天我一定要知道相片的事，那几个人是怎么了？到底在看我什么呢？”
　　正在激烈的思想斗争要不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茶餐厅的正门被呼的打开了，一个硕大的身躯挤了进来，正是胖子刘石元。

　　“你这么早就来啦！”胖子咧嘴笑着走近赵枫。
　　“等你半天了。”赵枫嘟囔道。
　　“哈哈，没办法，虽然神父很唠叨，不过彼得前书第四章一到二节上说，基督既在肉身受苦，你们也当将这样的心志作为兵器，因为在肉身受过苦的，就已经与罪断绝了。你们存这样的心，从今以后就可以不从人的情欲，只从神的旨意，在世度余下的光明。所以我们……”
　　“呃……”赵枫打断了眼前这个和他所说的神父一样唠叨的胖子的说教，道,“你早上在电话里说你找到了什么了？快告诉我，这才是我现在最关心的。”
　　“喔，我可有了惊人的东西喔？”刘石元开始伸手在怀中掏着什么。
　　过得一会却见他掏出几根荧光棒来，神秘的对赵枫说道：“这个可是我特制的，亮度比一般的要强十倍啊，一会我们一定能成为全场最风光的两个。”
　　赵枫大怒道：“我是说相片的事啊！”
　　“啊，这个啊，哈哈，我是捉弄你的……”
　　赵枫没等他说完便举拳便打，胖子虽然胖，身手还是很灵活的，只见他跳到一边，委屈的道：“不是不是，我说刚才荧光棒的事是捉弄你的啊。”
　　“那有什么快说，你没看到我头上的汗了吗？”赵枫恨恨的道。
　　“喔，”刘石元的表情也严肃起来，道，“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应该说昨晚之前我都没有发现什么，无论从什么细节来看这都是一张非常普通的相片。”
　　刘石元自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来，从内抽出赵枫给他调查的那张相片，说道：“我曾经用过一个软件，把你现在的面貌模拟显示为小时候的面貌，也是一摸一样，面目特征都没什么差别，还有，你看地上的影子，背后的街景也是差不多十年前的状况，这些都非常正常，但是你一定说有不妥，我想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昨晚我实在无聊，查了一些周边资料，结果是……”
　　刘石元又从小袋子里抽出一张打印纸来，递给赵枫，道：“你看看。”
　　赵枫接过打印纸看到其中的内容是一份广告公司的业务帐目，认真看得半晌却不得要领，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这就是关键，这家广告公司曾经连续五年买断上海数个街区的街面广告牌，而八年前也是他们其中代理的一年。”
　　赵枫眼中一闪，急问道：“是哪一块？”
　　胖子道：“编号二十四的，我往上海打长途找朋友确认过了。”
　　赵枫听罢忙低头查看帐目上的内容，胖子一双狡狤的小眼睛闪烁着，继续说道：“老天帮忙，这家广告公司三年前出现了税务危机，被税务部撤查，帐目才在税务部有备案，信息时代的今天，勤劳而伟大的国家机构充分完善了网络内部档案资料索引，而我恰好又是本地最强的黑客之一……”
　　赵枫找到了一行数字，念道：“九八年三月至九月，第二十四块广告牌客户为统一企业，九月至十二月为摩托罗拉。”
　　刘石元手中的旧相片，相片中年幼的赵枫身后的街景中右侧摄入了半块广告牌，广告牌的内容是一名美貌动人的职业模特穿着令所有男人全身喷火的紧身衣手持一款当时最时尚的手机摆出娇柔做作接听状，只见刘石元将相片慢慢反转，相片背后，陈旧的字迹写着“九八年五月十一日拍于沪”。

　　刘石元慢条斯理的道：“虽然我不知道相片里的是不是摩托罗拉的广告牌，但是相信这个绝对不会是统一企业的宣传，因为我们都知道那是做方便面的。”
　　赵枫的脸上渗出了一滴冷汗，低声说道：“这上面的字是我爸爸写的，这个绝对没有错，”
　　刘石元道：“那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后面的字写错了，二是这张相片是伪造的。”
　　赵枫微笑了，笑得很勉强，他说道：“你活这么大有没有听说过相片上的纪念签字会搞错时间的？”
　　刘石元又将相片翻转到正面，边琢磨边沉吟道：“那就是第二种答案了？不过好像没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啊？做得这么神似，我这样的专家都看不出来一点人工的痕迹，只是犯了一个微小的错误，如果是伪造的，那可以说是完美了。”
　　赵枫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端详着打印纸上帐目中的黑字，沉默不语。
　　刘石元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一定支持你！不过这个以后讨论，时间快到了，我们还是快走吧，要不然错过了演唱会的开幕就轮到我痛心了。”
　　两人离开了茶餐厅，向体育馆方向走去，才不过十分钟，刘石元便悄悄对着身边心不在蔫的赵枫道：“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啊？”赵枫一惊，回头一望，只见在茶餐厅对自己指指点点的那两个地痞紧跟在自己和胖子身后不远处。
　　“你认识吗？”刘石元问道。
　　“不认识，好像在‘西果’就看到他们了。”
　　“有点不妙啊。”
　　刘石元身形虽然“广阔”，胆子却不大，而此时，他们却已经走出闹市，踏在了相对人少的街市，虽然也有很多可能去看演唱会的人走动，大道中央也不时有车辆开过，但显然让人失去了安全感。
　　正惶惶间，那跟踪的两人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忽然加快脚步，截住了赵枫和刘石元。
　　赵枫和刘石元都不做声，看着那两人，见其中那个金毛慢慢走近赵枫，“扑”的一口痰吐在赵枫的鞋面，斜着眼瞄着赵枫，说道：“你是赵枫？”
　　赵枫脸色有些发白，他将刘石元推到一边，低声的道：“你们是谁？”
　　金毛哼哼一笑，冷不丁的一拳便向赵枫挥来，赵枫躲避不及，正中面门，顿时半边面颊红肿，鲜血直流。
　　赵枫退后一步，双手护在脸前，边向刘石元使眼色让他先走边叫道：“你，你干什么！”
　　金毛哼道：“不回答我的问题的下场会很悲惨的。”
　　刘石元看得头皮发麻，退了数步，却被那个黑墨镜抓住了后领，不能动弹。
　　赵枫感觉脸上麻木感逐渐增强，他喘着气道：“是又怎么样？”
　　金毛抬起腿一脚踩到赵枫的腹部，将他揣出一米远，赵枫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是的话就没错了，听说你很难搞嘛，”金毛狠狠的道，“怎么跟滩烂泥一样？”
　　眼前得两个地痞明显是专业打手，赵枫自忖自己和刘石元相加也绝对不是对手，说到动手，刘石元根本就是废物，本来想要刘石元先逃或者可以叫到治安人员来，但是看到连胖子也被拦住，而周围的人群显然不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围观便是畏惧于地痞的淫威不敢多管闲事，看来想要人帮助是没有什么指望了，便艰难的爬了起来，忍住剧痛道：“是李苑吗？那个叫你们来对付我的人。”

　　看到金毛一愣，显然是猜对了，赵枫嘶哑的叫道：“他要对我怎么样自己来好了，一样可以打的我不能还手，干嘛你们来？怕毁了‘白马王子’的名誉吗？哈哈哈……”
　　李苑既然在学校中被称为“万人迷”，众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当然会时刻注意所谓的影响，上次在校园中毒打赵枫的事似乎校方也知道了一些因头，看来这次是勾结校外人等教训赵枫来了。
　　被道破了缘因，金毛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又冲向了赵枫，口中道：“是不是也好，你他妈的果然欠揍！”
　　“喂，果然有演唱会票呢。”黑墨镜从刘石元身上搜到了演唱会的票，对着金毛道，“那小子身上也一定有。”
　　“哼，我知道，我先打得他爬不起来再说。”金毛边叫骂着边抡拳怒击赵枫。
　　赵枫感觉意识已经不是太清晰了，奇怪的是，脑中出现的不是别的，而是那些数字。那些可能是自己眼球下那行神秘的黑点数字，那些数字一组一组的在眼前掠过，有的大而粗，有的小而细，不停的晃动和闪烁着，好像一个个有灵魂的精灵。
　　“想抓住他们……”赵枫下意识的挥出一拳，正击到金毛的右边肩膀。力量不重却使金毛吃了一惊。
　　“还敢还手！你是不想活了！” 金毛恼怒的大吼，双手抓住了赵枫的头发以膝盖恶狠狠猛击赵枫的面部。
　　只是两三下，赵枫便无法支持了，鲜血染红了金毛的衣角。
　　金毛露出烟黄的牙齿，瞪大了眼叫道：“像你这种垃圾，也敢弄脏我两千块钱买的佐丹奴！”双手全力将赵枫的身躯向外抛出。
　　赵枫瘦弱的身躯沙包一样摔落在马路中央，不过他又在努力爬起来。
　　他身形摇晃着，目光昏乱的游弋，仿佛看到刘石元在对他拼命的叫喊着什么，远处的人群也都在叫着什么，不过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赵枫仿佛在看哑剧，有趣而超现实。
　　后脑有压力猛烈的传来，倒三角的伤痕向脑颅中心输送了令人狂癫的刺激，这种极大的刺激让他产生有种几乎晕厥的痛苦。
　　“好亮，什么东西这么亮，在身后吗？”
　　赵枫回头，两束炫目的强光迅速罩住了自己。
　　***
　　那辆疾驰的卡车如此结实的撞到赵枫，使得所有人都几乎产生错觉，那声闷响可能一公里外的人都能听到。
　　刘石元在叫喊，虽然他知道已经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但是他还是在叫喊，但远处的赵枫神色恍惚，似乎没有听到自己的叫喊，动作也异常迟钝，只是稍偏了一下头，身体就被疾驰来的卡车迎面撞到，然后象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飞出了十余米，便不动弹了。
　　周围的人都吓呆了，这样的撞击绝对会没命的，刘石元首先奔向赵枫，蹲下抱住了赵枫的身躯，哭叫道：“你怎么样了……怎么样了？都是我没用，我帮不上忙……”
　　赵枫睁开了眼，含糊的道：“很清晰，我的眼前现在很清晰，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没事……”
　　大滩的血开始从赵枫身下在地上迅速扩散，刘石元向人群叫道：“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金毛和黑墨镜看到情形不对，早就开溜了，周围的人群慢慢涌了上来，嘈杂的声音中刘石元的叫喊意外的分明。

　　当赵越楚和苏兰香一找到主治医生，赵越楚便拉住医生的衣领疾问道：“人呢？人在哪里？”
　　医生慌忙答道：“402观察室……”
　　不等医生再答话，赵越楚便疾奔到402观察室的门口，推开门，只见里面病床上赵枫直直的坐着。目光呆滞，面无任何表情，呆呆的望着白墙。
　　医生这才来得及反应，自言自语的说道：“从来没见过这种做父亲的，先不问伤势……”
　　苏兰香忙不迭的向医生作揖道：“不好意思，我的先生就是这样的脾气，给您添麻烦了，请问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道：“我刚想说这件事呢，很奇怪？按照交警的口述，这应该是一起非常严重的车祸，可是经过我们的全面检查患者，啊也就是你的儿子只是中度的撞击性损伤，左边第五根肋骨出现轻微裂痕，伤势并不是很严重，不过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直处于神经呆滞状态，出现对外界反应迟钝现象，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没事的。”
　　苏兰香长喘了口气，连连感谢医生的及时救治，而此时赵越楚已经走进观察病房中，到了赵枫的床前，问道：“怎么样？”
　　看到父亲，赵枫脸上还是毫无表情。
　　苏兰香也进来了，坐到床前，急切的问道：“我是妈妈，医生说轻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赵枫的目光扫向母亲，沉默的一会，平静的说道：“我要出院。”
　　赵越楚厉声道：“不行，总是这么任性，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本来就要你反思的，医生说要住院一个星期，你在医院好好想想吧。”
　　苏兰香拉了赵越楚的一下衣襟，埋怨的盯了他一眼，说道：“孩子受了很大惊吓，你还这么发火干吗？”
　　苏兰香回头对赵枫柔声道：“不要紧的，你慢慢养伤，学校里我去请假。”
　　赵枫用力起身，声调提高的道“我要出院！”身形起得一半，便力量不支的倒了下来。
　　苏兰香见状忙双手抱住赵枫，将他按到床上，急声道：“明明起不来还逞强！医生说要一星期，一天都不准少。”
　　赵枫咳了一声，便不再动弹。
　　赵父赵母待了半个小时左右，仔细嘱咐了赵枫一番，便离开医院了，苏兰香临走还说道回去熬鸡汤一会再来。
　　他们离开了，赵枫木朽般的躺在床上。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赵枫忽然侧过身去，本来紧紧合住的双手摊开，里面是一部手机。
　　他飞快的在手机上按了一串号码，按了拨出键，放在耳边，等得一阵，听到的却是短盲音。
　　“没有这个号码吗？”赵枫自言自语地道，略作思索，他又拨了另一串号码，拨出。
　　……
　　……
　　又是短盲音。
　　赵枫咬紧了牙，努力的思索着，又拨出一串号码。
　　……
　　……
　　短盲音。
　　再拨。
　　……
　　……
　　短盲音
　　……
　　……
　　“难道是我错了吗？那是幻觉吗？那数字不是电话号码吗？应该是这个意思……”赵枫的脑中急速运转着。
　　正在这时，手机中传出一声奇怪的长长的“嘟”声。
　　短盲音突然停止了。
　　电话那边出现沙沙的低噪音。
　　电话接通了！
　　赵枫的呼吸急促起来。
　　“喂，喂——”赵枫低呼着，额头上出现了汗滴。
　　电话那头除了沙沙声仍然没有声响。
　　“喂，有人吗？”赵枫又呼道。
　　“喂——”赵枫还欲再呼的时候，电话那头有人声响起。
　　“你——还没有死吗？”
　　那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
　　“你，你是谁？”赵枫的声音颤抖着问道。
　　“哼，你真像蛆虫一样顽强……”那人冷笑着。
　　“你到底是谁！”赵枫的语调尖厉起来。
　　“等着我。”
　　那人的声音好像有一种邪恶的吸引力。
　　电话里的沙沙的噪音忽然嘈杂起来，手机的信号也同时消失了。
　　“喂，喂喂，”赵枫低声急呼道。
　　观察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却是苏兰香，只见她微微一笑，说道：“小枫，我的手机有没有看见，好像丢在这里了。”
　　赵枫的神情立时恢复木然，轻轻的指了指向内侧的床柜，床柜上赫然躺着他刚才拨打的那部手机，他平静的道：“你扶我的时候落在床上了。”
　　苏兰香尴尬的走到床柜前，拿走了手机，笑道：“乖乖的，我做好鸡汤马上来。”
　　赵枫似乎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双目望向病房窗外，若有所思。